第二百三十九章 可以歸矣
外灘。
論起旅遊，楚戈說過自己只對古蹟感興趣，對風景無感。
而古蹟的意義，未必要多古老，在於它所代表著的那個年代。
那麼既然到了魔都，外灘就是必至之地，看著江畔的民國建築，彷彿能夠神遊那些年代的戰火，和作家筆下的風華。
秋無際襯衫牛仔，馬尾搖盪，一路抱著個煎餅果子呱唧呱唧，對楚戈眼中“張愛玲的上海”一點興趣都沒有。
文化還是有差異的，她很難代入人們在此迸發的萬千思緒。哪怕她已經啃過馬哲，為了吃透它，還努力多啃了好幾部近現代史，但那代入感還是不一樣，實在沒法理解楚戈在江邊漫步沉吟的勁兒，彷彿要賦詩百首似的。
在秋無際眼裡，黃浦江水比那些建築更有看頭。
當然都沒有煎餅果子好吃。
其實楚戈也在吃煎餅果子，這就是午飯了。
秋無際誤會了，楚戈並沒有遨遊歷史的萬千思緒，與其說思緒沉浸在這，還不如說不知道怎麼和秋無際搭話比較得體……
難道問，秋秋啊，你是怎麼學的這招？
或者問，秋秋啊，你以前看的車牌裡面有這招嗎？
感覺怎麼問都會被打。
悶聲發大財就是了……看秋秋一路捧著東西吃，吃得腮幫子鼓鼓的，左顧右盼看風景的樣子，也很可愛。
怎麼看都可愛！
秋無際困惑地停了一下。
楚戈也停了一下。
秋無際往前走，楚戈也往前走。
秋無際懂了：“喂，你在看那邊的洋房建築還是在看我？”
楚戈老實道：“眼角看建築，主要在看你。”
秋無際吃果子：“……無聊。看我還用特意趕這裡來看？”
說著無聊，其實眉梢眼角就有了喜意，原來他還是在看我嘛，就是的嘛，那些破建築有什麼好看的。
“這個江水有什麼說法麼？”秋無際問：“名曰黃浦，是因為很黃濁麼？我看也還好吧，南江那邊也不見得多清澈。”
“據說黃浦之稱是來自於春申君黃歇，不是指水濁，當然具體如何我也不知道。”楚戈道：“你對這江水更感興趣麼？”
“是啊，水天相關，皆我道也。”
看那抱著煎餅果子在啃的襯衫馬尾，一本正經地說著這樣的話，反而讓人感覺更萌起來了。楚戈忍不住笑：“回去聽歌啊，浪奔浪流~很經典的。我到了這裡，滿肚子都回蕩著這歌。”
秋無際頷首：“回頭聽一聽。音樂確實很能讓人共鳴的，你沉浸於此不稀奇。昨夜的對手……唔……算了，不煞風景。”
楚戈反倒憋不住好奇：“怎麼了，他玩的不是音波麼，和音樂也有關？”
“有音樂……能共鳴人心，調動情緒，引發氣血。”秋無際道：“修音之道者，不可能是純粹的聲音，能以音入道的話，必然是音樂大家才對。異能雖然和仙道不同，想必這一點上差不離，覺醒異能總該有個道理，便如你寫書、萬子俊做文案、潘達玩遊戲，異能往往與此相關。”
楚戈怔了怔：“音樂家……這線索得告訴顧若言。”
秋無際柳眉倒豎，又“哼”了一聲忍了下來，偏頭去看江。
被那婆娘坑得，都讓你牛車漂移進山嶽了，以後一定要壓住這種沒必要的醋意，除了平白讓他合算，沒半點別的用處……
秋無際憤憤然吃完煎餅果子，把紙袋丟進路邊垃圾桶裡，又吭哧吭哧伸手進楚戈的隨身空間，摸出一瓶奶茶，咕嘟咕嘟。
楚戈很是無奈：“下次要摸我空間先說一聲，我要預先張開的。”
“正好考驗你的默契啊。”秋無際喝著奶茶，轉頭看見楚戈變得怪異的眼神，沒好氣道：“你現在腦子裡已經被這種液體灌滿了嗎？看什麼都能怪怪的。”
楚戈狗腿般賠笑。
秋無際咕嘟咕嘟喝茶，含糊不清地咕噥：“誰的軟？”
終於還是扯到了這個話題，好端端的民國風和黃浦江……
楚戈只能小心地道：“當然是秋秋軟……不對，其實她是軟是硬我壓根就沒在意過嘛。”
“你的意思是我自作多情咯？”
“沒，沒……”楚戈賠笑：“那個……秋秋啊……”
“怎麼？”
“我覺得雲際山可以改個名了。”
秋無際愣了愣：“改什麼？”
“那是你的山對吧，以秋之名，從此可稱秋名山。”
秋無際喝了口茶，想了想，又肯定道：“這名字還行，想改就改唄。你書裡改還是我回去自己改？”
“書裡改會讓人出戏的，我們私下稱謂就好了……”
“什麼亂七八糟的。”秋無際醒悟他這話肯定不懷好意，尋思回去問問度娘再說。
真氣人，覺得自己已經很現代了，總還是會在不經意的細節處暴露無知，不管是他剛剛哼的歌兒還是什麼怪怪的山。
“不走了！”秋無際發脾氣。
“那我們在江邊休息一下？或者要不要坐那個遊船？”
秋無際猶豫地看了看遠處的遊船，還是搖了搖頭：“不若自行泛舟。”
她頓了頓，低聲道：“城市之貌，大同小異，我已知矣。此番出遊，見過自助酒會，見過民國風情，見過江水明珠……也見過紈絝追逐，郊外喋血，音攻強敵……此番出行於願已足，意盡矣。”
這死文青很久沒有這些古意句子了，前一刻的抵死溫柔好像並沒有在她心中留下太多的漣漪，意思聽著像是想回家。
其實楚戈不是太理解，他覺得秋無際這個完全屬於走馬觀花，對於想要“認知世界”的心態來說，不應該這麼淺嘗輒止，按理會更想看看此世大都市的全貌才對。
一線大都市的繁華嘛，有些東西在南江是真見不到的，楚戈都準備好錢包大出血了。
但她好像真的意盡了。
或許真是因為都市大同小異，沒有其他更特別的興趣點？
卻聽秋無際如自語般低聲道：“其實我現在更期待的並非此世遊覽……反倒更想早點回去，把我們的世界畫出來，讓世人看看那個世界的瑰麗，人世間的血，天上的劍芒，法寶的華光，焚天滅地的烈焰，傾盡四海的波瀾……我的江湖、我的仙山、我的琴棋書畫、我的太虛神劍。”
楚戈心中微動，轉頭看著秋無際遠眺江水的側顏。
或許自己低估了漫畫這件事在秋秋心中的分量，她很重視啊……
怪不得興致勃勃的學漫畫，她是真的想親手把這一切，展現人間。
秋無際轉頭看著他，微微一笑：“如果說出行遊覽的話，我的心早就已經飛到了那片天地間，能和你一起徜徉在那邊。楚戈，此間律法束縛太大，有時會有些壓抑之感，到了那邊才是我們的遨遊，你筆下的仙俠世界，你心中的快意江湖。”
楚戈輕輕握著她的手：“好。那麼……此間意盡，可以歸矣。”
秋無際忽然掏出手機，把兩人秀了半天的古意破壞殆盡：“我好久沒發微博了，起碼合影一張再走……”
楚戈差點沒閃了腰。
“那什麼表情，靠過來一點，對對，這角度剛好拍到那個明珠，好不好看？”
“……好看。”
“茄子~”
“咔嚓！”照片中的初秋之戀，豎著V形手勢，笑容甜美絕倫。
楚戈有些恍惚地看著，總覺得精分的好像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