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不光是他的女人們。

還有他的麾下諸將。

歷經與金人數次大戰,岳飛這些軍將都沒有得到封賞。

先壓一壓,這是王霖的意思,而諸將也都毫無怨言。

王霖很明白,他們都在等待他日後的登基稱帝。

諸將也深信不疑,王霖必登基稱帝,只是時間早晚問題。

現在大宋朝廷的封賞,對於麾下諸將們,已經毫無意義。

王霖終於明白,當年宋太祖趙匡胤的黃袍加身為什麼會發生了。

一切都那麼順理成章。

在某種意義上說,也未必篡周就一定是趙匡胤一人所想,基本上就是一個團體的利益訴求。

而趙匡胤,不過是團體的利益代言人而已。

而未來,他恐怕也會是如此。

只有他登基稱帝,才能給予他的女人們尊崇的封號和地位,才能封贈子嗣。

而同樣如此,麾下諸將才會一步登天,並福及家族後代。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他不想走到最後一步,都不可能了。

反過來說,他還能後退麼?顯然是不能了。

進一步九五之尊,退一步就是無盡深淵。

他的親人,他的妻室,他的孩子,誰來保全?

因為他寄予著太多人的厚望和龐大一個群體的榮華富貴訴求。

而趙福金和趙構也顯然心知肚明,早看穿了這一點。

所以,以趙福金為首的趙宋皇族已經開始在考慮後路,譬如剛剛趙福金就提出要王霖納了崇德。

他已經不光是她的男人,還是一個群體的靠山了。

這不是單純的感情正在異化,而只能說明……人都在往前看。

說的再遠一些,臨漳宋家送宋氏雙姝,郭志舜獻女,基本都是這個利益為先的邏輯。

甚至,舅父一家對他與表姐張蘭的事預設默許,無非還是……

生而為人,就有七情六慾。

人終歸是一種群體動物,而不是孤膽英雄。

一念及此,王霖瞬時頭大如鬥。

……

潘金蓮挺著隆起的小腹窩在軟榻上,龐春梅和閻惜嬌笑吟吟伺候在邊上。

龐春梅道:“娘子,你顯懷這麼重,說不準能生龍鳳兩胎……”

閻惜嬌也笑道:“一個小王子,一個小郡主,兒女雙全,那是最好的事了。”

潘金蓮微微一笑:“生兒生女都無妨,不過,我倒是想生個貼心小棉襖呢。”

從本心而言,潘金蓮不願意生子後與其他姐妹爭什麼。

閻惜嬌湊過來撫摸著潘金蓮的小腹,豔羨道:“娘子,若是日後王爺再進一步,那你這可就是皇子、皇女!”

潘金蓮面色一緊:“可別瞎說,你沒見昨兒個相公好生煩躁,我從未見過他那般嚇人的樣子。”

“這是王爺的事,你們日後可莫要在背後瞎說,了不得吶。”

閻惜嬌和龐春梅雖然答應下來,但心裡不以為然。

這王府內外,東京上下,哪有不知道王爺將來會登基稱帝的。

一旦到了那個時候,不要說潘金蓮了,就是她們,一個嬪妃的名號也跑不了的。

閻惜嬌想起最近自家老孃都要將她當菩薩供起來,心中美滋滋。

龐春梅卻覺得有些抑鬱。

她最早進府,都好幾年了,王爺至今都沒碰她。

嫌棄她生得醜麼?可是她自信顏色不遜色於其他女人。

……

韓嫣抱著還不滿一週歲的兒子王翰,眉眼間滿是母性的光輝。

母親薛氏,侍女倚翠、司琴都陪在她身邊,還有兩個奶媽子伺候在邊上。

薛氏道:“嫣兒,孩子多讓下人帶,你還是要多照顧王爺的身子……”

薛氏這是暗示女兒不要因為生了兒子就萬事大吉,還要將精力和時間都花在自己男人身上。

作為正妻,若是再能生幾個嫡出的子女就好了,地位才穩固。

韓嫣笑笑,她眸中柔光閃爍。

她當然不會因為兒子就冷落了相公,事實上,她已經一反常態開始主動求索,也早開始調理身子,準備生第二胎了。

她想起王霖那日深情的承諾:“嫣兒自打跟了我,賢良端方,為我生兒育女,操持家務,和睦後宅,我心甚感激,且敬之。”

“此地沒有外人,我曾經答應過嫣兒,若我日後真有登基稱帝的那一日,那麼,嫣兒永遠會是後宮之主,我絕不負她!”

韓嫣眼中淚花閃爍。

有相公這句話,她還擔心什麼呀。她現在最應該做的,是讓相公省心,寧靜後宅,避免他分心。

聰明如韓嫣,已經察覺到後宅不寧了。

……

花芯挺著肚子在房中走來走去。

她的房中陳設簡單,沒有什麼古玩擺件,書籍女紅、筆墨紙硯什麼的,反倒是一進房門屏風後面掛在牆上的那張祖傳秀弓,非常醒目。

扈三娘和梁紅玉坐在繡墩上陪她說話。

三女都為女中豪傑,性格豪爽,所以私下交好。

其實也正常,你讓扈三娘去李清照那裡談論詩詞歌賦,不是難為她麼?

花芯笑眯眯瞅著扈三娘道:“三娘,你說你肚子一直不見動靜,要不要找宮裡的御醫給瞧瞧?”

扈三娘咯咯一笑:“不用了,我好像是有了。算時間,應該是在軍中……”

花芯和梁紅玉大喜,三女痴纏鬧了一陣,見花芯和扈三娘目光都轉在自己身上,梁紅玉面色微紅,卻心中自有幾分落寞。

她與王霖,就只那一次。

花芯命人去前院給王霖傳喜訊的時候,崇德在趙福金那邊哭了一個驚天動地。

趙福金試探著提出讓王霖納崇德進門時,崇德、趙玉盤和趙嬛嬛都躲在屏風後頭。

然而,趙福金的話卻沒有得到王霖的回應。

王霖沉默,一直都在沉默。

最終又離去。

這就相當於拒絕了。

崇德滿腹的幻想都被粉碎,柔腸寸斷。

自從當日在青州她心動,至後來王霖一路護衛她去西夏……她的整顆心都牢牢拴在了王霖身上。

只是妾有情,郎無意。

趙玉盤猶豫一下,還是柔聲勸道:“崇德,不要急,慢慢來,再說這事其實也難為燕王,你畢竟是大宋帝姬,他縱有意,也不敢輕易納你進門。”

趙玉盤說這話的時候都覺有些難堪和羞愧。

堂堂大宋皇族,皇女啊,竟然到了這般地步了麼?

主動自薦枕蓆,人家還要棄若敝履?

崇德哀道:“我不要名分,也從未想過那些東西……這都是我的命。”

趙福金幽幽一嘆,心頭凌亂。

她起初並無任何私心雜念,只想著和自己所愛的男人廝守終生就好,可現在……

如今的燕王府成了一個龐大的利益的漩渦,就連她這種與世無爭的,都難以逃脫。

雨一直在下。

王府後宅東南角最幽靜的一座小院。

張蘭柔弱的身子裹在厚厚的大氅中,她靜靜站在迴廊下望著密集的雨幕,清瘦的面上裹著一層似有似無的哀傷之色。

吱呀一聲,林慧茵推門而出,她扭著水蛇般豐腴的腰身走來,遞過一盞熱茶去:“妹妹,喝些熱茶暖暖身子,你這身子太弱了,這天一轉涼,就讓人有些受不了。”

張蘭搖搖頭:“多謝姐姐,我沒事的。”

張蘭痴痴望向雨幕。

林慧茵幽幽一嘆,嫵媚的面上起了一層水霧。

自那夜之後,王霖就再也沒有來過。

似乎已經忘記了她們兩人的存在,這麼久了,連個訊息都不曾送過。

若非韓嫣會經常打發人過來送些銀錢用度,她們都要認為自己二人已經徹底被王府遺忘了。

本來張蘭的心都已經澹了,日日青燈禮佛,足不出戶。

但昨日宮裡的冊封誥命,居然還有她們的份。

這就像是一塊扔進了深潭的石子,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都激起了一層又一層細密的漣漪,讓張蘭的心再也幽靜不下來。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披著蓑衣的男子身影出現在張蘭的視野中。

他徐徐走來,迎著鋪天蓋地的雨幕,腳步沉穩有力。

林慧茵驚喜交集,起身來聲音卻是打著顫:“王爺……快來人,去給王爺撐傘!”

……

人世間,最長情的告白是陪伴。

但在很多時候,對於一些特定的人來說,其實最長情的告白就是,別廢話,直接一往而深。

任何的甜言蜜語都是多餘。

在這個大雨滂沱的日子,王霖在張蘭和林慧茵這裡尋覓到了一份難得的寧靜和安心。

他當然不會忘了說,他並沒有遺忘,而是羞愧在心、一時難以面對。

其餘,都伴隨著激烈的風雨化為最有效的解釋。

雨不知什麼時候就停了。

王霖靜靜躺在林娘子豐腴的胸前,微閉雙眼,張蘭跪在一旁,露出鮮美的腰臀弧線,她面色微紅,眼角間餘韻鳥鳥,為他輕輕按摩著肩頭。

突然,聽到王府外頭傳來鼎沸的嘈雜人聲,旋即是大地都在震顫,馬蹄轟鳴。

王霖緩緩睜開雙眸,嘆息,片刻的安寧都難得。

“蘭姐,慧茵,我去看看。”

王霖披衣下床,一邊往外走,一邊又回頭道:“你們日後多往嫣兒那邊走動走動。”

見張蘭微微垂首,有些羞怯難言,他嘆了口氣又轉回身來,將張蘭抱在懷中柔聲道:“以後那些佛經什麼的,統統不允許看了,都收起來。

我的女人,心裡只能有我,就別有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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