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滑州大獄內熱得如蒸籠一般。

完顏宗弼赤著上半身,依舊汗流浹背。

他此刻心中憤怒如火。

完顏宗望派拔離速來滑州議和,居然將他這個四皇子完顏宗弼棄之不顧。

提都沒有提一嘴。

而本來完顏宗弼以為金人會索要他歸營的。

結果,他那二哥眼裡根本就沒有他這個弟弟。

大獄內火把熊熊,嗤嗤拉拉的燃燒著,臭氣熏天。

完顏宗弼坐在稻草上,眸中一片絕望。

曾幾何時,他這個尊貴無比的大金國四皇子,居然淪落為死狗般的囚犯。

性命,操之於他過去認為狗一般的宋人之手。

完顏宗弼牙關緊咬,嘴角滲出了絲絲血跡。

空曠的大獄走廊上,突然傳來沉穩的腳步聲。

不多時,王霖披甲按劍,大步走來。

完顏宗弼頓渾身一顫:“王霖,汝要與我大金再次開戰麼?完顏宗望過河了?”

王霖澹笑:“完顏宗弼,你那二哥,不敢過河。他在等待完顏宗翰的捷報,可惜,再有半載,完顏宗翰也拿不下太原。而有這些時間,足夠我把他抓來與你作伴了。”

完顏宗弼狂笑起來:“王霖,一時僥倖偷襲我軍成功,沾了點便宜,真便以為我大金鐵騎都是泥捏的不成?就憑你這幾萬兵馬,要滅我二哥的五萬鐵騎,呵呵,你必敗無疑。”

“多說無益。完顏宗弼,本王今晚就會過河,奔襲相州,你且耐心等著看看,我能不能再敗完顏宗望一次。”

“此一戰,我必勝!”

完顏宗弼倒抽了一口冷氣。

眼前的王霖,實在是膽子太大了。

他居然敢主動向金人大軍發起進攻!

完顏宗弼覺不相信以逸待勞的完顏宗望,能被王霖輕易吃下,這怎麼可能。

完顏宗望那五萬鐵騎可是曾經縱橫契丹三千里,所向披靡。

他承認王霖的青州軍的確與其他宋軍不同,戰力不弱,關鍵是軍紀嚴明,士氣高漲。

但比契丹人的鐵騎如何?

完顏宗弼冷視著王霖,不知王霖的信心從何而來。

“完顏宗弼,我不會殺你,日後,我會親自帶著你,踏入金國上京,讓你親眼看著,我如何滅你金虜!”

完顏宗弼:“……”

完顏宗弼此刻心情非常複雜,認為王霖不自量力的嘲諷有之,希望完顏宗望將王霖滅殺雪他前恥的期待有之,還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隱秘情懷。

若是完顏宗望再敗,或被王霖俘虜,他道不孤也!

完顏宗弼拼命舒緩著自己凌亂的情緒,他定了定神,冷漠道:“王霖,你若是來此向本皇子示威、炫耀,那就不必了。本皇子既然淪為階下囚,要殺要剮都任你處置!”

“你想多了,完顏宗弼,或者說應該叫你金兀朮。”

王霖嘴角挑起一抹微笑來:“我來看你,是想告訴你一件事,一件天大的喜事——”

“你的妹妹,什離在青州剛剛產子,是個兒子。本王為他取名,破虜。”

完顏宗弼勐抬頭望著王霖,嘴角抽搐。

“不妨告訴你,本王不但要驅逐你們金人,光復漢土,還要統一四海,將西夏、吐蕃、西域、南詔……包括你們金國在內,統統都納入我華夏版圖。”

“待我滅你金國之後,我兒破虜,便是金國王。”

王霖說完,揚長而去。

完顏宗弼心神震盪,面色呆滯。

……

黃河奔流,星夜浩瀚。

伏虎軍及龍驤軍營寨不動,偃旗息鼓,只帶軍備和十日的炒麵軍糧,於午夜時分突然自滑州一線數十里,全面渡河至黃河以北。

王霖六萬大軍悉數過河,往相州方向奔襲而去,已過黎陽。

而相州的完顏宗望還未得到王霖大軍過河的軍報,早就有另外一支宋軍自山東陽穀西進,繞行河北大名府,突襲相州之後的臨漳,數日前就攻下了臨漳城。

完顏宗望沒有太當回事,只派麾下萬戶阿里乎率萬騎往臨漳迎戰。

然而當阿里乎的兵馬行至臨漳境內,才發現佔據的臨漳的並非普通宋軍,更不是河北義軍。

而依舊是王霖的伏虎軍。

主將名喚花榮,號稱五萬大軍,據城而守。

花榮全身甲胃,凝立在臨漳城樓上,伏虎軍的軍旗獵獵,插滿臨漳城頭。

黃信手按佩劍匆匆登臨城樓,凜然道:“花將軍,金人一個萬戶阿里乎,頃刻將至,此刻距離臨漳不足三十里!”

花榮緩緩點頭,他凝望著東南方向,其實濃煙滾滾,大地都在轟鳴,必然是大股金兵行軍賓士的動靜了。

“不必擔心,王爺與我等的軍令只是守城,牽制金兵。而金人素來不擅攻城,難道憑我五萬大軍,以逸待勞,不與金人野戰,還守不住這座臨漳城嗎?”

“王爺此番命我軍搶佔臨漳,必是要與相州的完顏宗望決一死戰。”

黃信卻是有些凝重道:“但我軍突擊,有些冒險。畢竟,我大軍齊出,青來防線形同虛設,門戶大開,萬一……”

“沒有萬一。所以要速戰速決!”

花榮笑道:“所謂兵無常形,王爺用兵如神,從來不按常理,想必他早就考慮到此處,我估摸著,我軍搶佔臨漳時,王爺大軍必定會強渡黃河,奔襲相州,要給完顏宗望來一個內外夾攻,關門打狗!”

“只要完顏宗望這一路兵馬被打退,金人本次入侵,就算敗退而回。”

……

青州。

齊王府,東宮別苑。

讀完王霖的來函,趙構面色驚疑。

韋瑩柳眉輕蹙,接過信去仔細看了一遍,才凝聲道:“構兒,王爺讓你即刻啟程赴京,這……到底意欲何為?”

趙構搖頭不語,稚嫩的臉上憂心忡忡。

讓他回京師他是樂意的。

恨不能回去好入住東宮,當一個名正言順的大宋儲君。

然而,現在京師什麼情形?

金兵大舉入侵,河北盡丟,河東還在鏖戰,河南也危在旦夕。

前番若非王霖兩戰定鼎,斬首金人數萬,又將完顏宗望的五萬大軍封堵在黃河以北,京師此時早就破了。

即便如此,京師也是搖搖欲墜。

畢竟金人兵馬強悍,王霖的大軍也未必就一定能扛得住金兵的勐烈進攻。

若是王霖兵敗,東京照舊會城破。大宋基本就亡了。

然而就在此時,王霖卻突然讓趙構返京。

趙構心裡若無疑慮,那真就奇怪了。

趙構思量半天,探手抓住韋瑩的手,望著她熱切道:“娘,你說說,我師傅會害我麼?”

韋瑩沒有任何猶豫,立即搖頭:“你並未害他,他如何能去害你,不會的,構兒。他答應過我,會護你周全。”

趙構嘆息,長出了一口氣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去京師,說不準,這還是父皇的意思。”

“你父皇?”韋瑩突然譏諷道:“構兒,你那父皇,多半是指望不上的!金人一來,他鐵定會逃,能顧得上你?”

趙構面色一紅,垂下頭去。

他其實是認可母親的話的。

他不認為自己這個原本無關緊要的兒子,在趙佶心裡會有太重的份量。事實上,他長這麼大,趙佶就沒見過他幾回。

母子倆面面相覷。

“構兒,金人正在大舉進攻京師,你此時若返京,娘實在是放心不下……”

“娘,那我該如何?師傅讓我赴京,我要抗命,他……”

趙構眼前浮現起王霖那張威嚴而冷漠的面孔,暗暗打了個冷戰。

他確實是有些怕王霖。

韋瑩面色變幻,突然道:“構兒,你去吧,想必王霖定有深意。娘相信,他不會敗,只要有他在,一定能護住你的安危。”

韋瑩心裡有話並沒有說出口來。

她心道,若是王霖兵敗身死,不管大宋存在還是不存在,她們娘倆的結局都是一個死。

到了這種節骨眼上,韋瑩才意識到,她們母子的命運已經與王霖休慼相關,可謂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韋瑩幽幽嘆息,起身道:“走吧,構兒,隨為娘去向王妃辭行吧。”

……

完顏什離雙手掐腰站在屋中,眉飛色舞,精神十足。

眾女看得目瞪口呆,她此刻除了因為生產腰身略微臃腫些外,哪有半點產婦的樣子?

韓嫣知道金人是馬背上的民族,就沒有坐月子這一說,生了兒子立馬就可縱馬放牧,絕不像漢人婦人一般要關在密不透風的屋子裡將養一個月。

聽聞趙構前來辭行,韓嫣自不會說什麼,無非客套兩句。

但完顏什離在旁瞥了唯唯諾諾的趙構一眼,心裡就沒怎麼看得起這位大宋太子,但無論如何這都是相公的學生,她自不會表露出情緒來。

她從床邊抓起自己的金柄鑲嵌滿五顏六色寶石的彎刀來,遞了過去:“太子,此刀是我的信物,你若半途遇上我大金兵馬,這把刀能救你一命!”

趙構聞言歡喜,但轉念又一想,自己一個堂堂宋國太子,以金國公主的信物作為救命底牌,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完顏什離撇嘴一笑,她沒有宋人那麼多的彎彎繞,徑自直接將刀塞在趙構手上:“記得以後還我便是!”

趙構略一遲疑,還是躬身道:“多謝師孃厚賜!”

完顏什離爽朗一笑,擺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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