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這胡僧的姓名,乃是印度四大種姓之一,東方明便更加確定了對方是婆羅門教中人。

當然,以東方明的歷史知識而言,搜遍記憶,也想不起來這樣一號人物。

其實,吠舍羅本就是一個很沒有名氣的苦行僧。

東方明和宮玲都沒有聽說過他的名字,甚至世間絕大部分修行者都沒有聽說過他的名字,因為他自從皈依教門以來……便一直在鄉野村落裡苦修靜悟。

但修行者的名氣與實力從來就不一定有什麼固定的關係。

東方明此刻看著這名苦行僧站在紅塵中,卻凝出身在三界外的莊嚴法像,便知道對方的修為境界非常強大。

宮玲看了東方明一眼,好奇地問道:“你這個司空為啥每次出來都要被高手行刺?”

東方明聞言無奈地皺了皺眉,看著眼前這個叫做吠舍羅的中年苦行僧忽然問道:“來找我的?”

吠舍羅平靜說道:“請大司空賜教。”

既然入世,自然便會不斷面臨源源不絕的挑戰,想當年另一個自己的那些經歷,東方明對於這樣的局面早有心理準備,只是沒有想到自己剛一離開侍衛的保護,就又遇到了找茬的。

他看著吠舍羅問道:“你為什麼要和我交手?”

吠舍羅面無表情地說道:“我有一個師弟名叫枯禪,前些時死在了長安城中,據說司空大人曾與他交過手,想來必是死在司空大人手下。”

東方明頓時想起李家大宅那晚搏殺,與紫殤在一起的那個持缽的苦行僧。

他看著那名吠舍羅誠懇地說道:“令師弟進宮偷盜天書,這才殞命未央宮中,與本官無涉,當時我也並不在場,至於是什麼人出手殺了他,此刻也沒有定論。”

吠舍羅皺起了眉頭,想了半天,開口說道:“那就請司空大人隨我走一趟天竺,將此事解釋清楚。”

東方明怔了怔,氣極反笑說道:“不管你是不是佛教徒,我也不懂你們婆羅門教的教義,但好歹你也是個出家人,怎麼說話如此不要臉?”

黝黑的臉頰上型出一絲微笑,說道:“我教中人,一心侍奉梵天,以苦行為樂,要臉作甚?”

宮玲俏皮地笑了起來,看著東方明促狹地說道:“怪不得人家找上你,原來和你是同道中人。”

東方明心裡一陣火大,一股煩躁的情緒油然而生,一出門便遇上刺客,任誰的心情也好不到哪裡去,這苦行僧當街攔阻並威脅當朝司空,依漢律已是死罪,可他畢竟是個現代人,還是不想鬧出太大事情,壓了壓火氣說道:“你師弟的死與我一點關係都沒有,我既不想和你動手,也不想隨你走,你此刻的行為,已犯了死罪,聽我的勸,趕緊退去吧。”

吠舍羅平靜地說道:“我教修行之人,講究緣法二字,我自天竺千里迢迢而來到這繁華長安城中遇見閣下,又豈能錯過?”

東方明微微皺眉。

宮玲倒是顯得很是興奮,唯恐這一架打不成,她打量了一下吠舍羅身後那名僧人,嬌笑著說道:“二對二?”

吠舍羅認真地說道:“我那徒兒不是兩位的對手,所以兩位如果想一起出手,也是我一人迎戰。”

“我來!”東方明看著鋪子中似乎毫無察覺的賣饅頭的老闆,皺起了眉頭,身音漸冷,對宮玲說道:“你幫我留心一下週圍。”

宮玲也察覺到了一絲異樣,湊到他身旁,壓低聲音說道:“我必須提醒你,這個苦行僧的修為很強大,好像能將周圍的環境遮蔽起來,你可不見得搞得過他,要不然我們乾脆走?反正憑你我的本事,想跑路他們應該擋不住。”

見事不好,轉身就跑,本來就是天諭閣的絕技之一,宮玲顯然是深得箇中三味。

可東方明今天卻不想跑。

他轉頭看著小丫頭那張俏臉說道:“我先試試,打不過再說。”

宮玲皺了皺鼻子,蹙眉問道:“我看你夠嗆!為什麼非要打?”

東方明沉聲回答道:“因為我煩!”

是的,自打從西域都護府出來後,在玉門關前的山道上開始,他遇上最多的,就是刺殺。

出個門動不動就要被人行刺,東方明自然很煩。

吠舍羅看著東方明微微一笑,放下了手中那隻雪白的饅頭。

於是東方明的眼前便出現了一座白塔。

那座白塔在他的眼簾裡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大,漸漸遮蔽了官道,遮蔽了饅頭鋪中冒出的白霧,遮蔽了宮玲俏麗的臉龐。

無論是婆羅門教還是佛教,塔作為一種宗教建築,作為墓碑或者墳墓才是塔最為原初的功能。

所以東方明的眼前等同於是一座墳塋,一座吠舍羅建造出的墳塋。

東方明並未驚悸,有了與東方朔交手的經驗,他知道眼前真實世界的消失並不代表真實發生的事件,只是自己被這位中年苦行僧人拖進了對方的精神世界之中。

苦行僧要證的是阿羅漢果,他們在苦修中冥想,以寂滅為樂,以忍耐各種苦行為榮,本就善於使用意念。

他們可以直接以意念攻擊敵人的松果體,以意念操控天地氣息直接攻擊敵人的內腑,無形無痕,難以防範,非常強大。

武道修行中一向有種不成文的認知:同等境界的修行者中,能使用意念攻擊對手的,往往是最強大的。

而東方明曾經遇見過這種強者。

枯坐於白骨山中百年的智聖東方朔,本就是操縱意念的至強之人。

但他從來沒有與婆羅宗的人戰鬥過。

他更無從想像一個苦行僧的意念力會有多麼強大。

眼前那座白塔墳塋越來越近。

真實的世界越來越遠。

東方明的腦海中一片虛無黯淡。

他心中不由自主地升起一種酸楚的情緒,腦中驀然出現了千年後宋代陸游的一首詞句:

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

他知道不能任由這種情緒繼續下去,否則自己一旦迷失在對方的精神世界中,只怕再難脫身。

於是他拔刀!

第一次拔出了那把抗戰大刀“赤膽”。

真實世界的官道上。

他閉著眼睛,從背後拔出赤膽,向著身前的吠舍羅斬了下去。

精神世界的白塔前。

他圓睜二目,從背後抽出那把赤膽,向著身前那座白塔斬了下去。

穿越以來所有對武道的感悟,

盡數都在這一刀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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