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明晶瑩深邃的眼眸平靜注視著墨翟絕望中帶著不甘的神情,忽然開始彎腰劇烈地咳嗽了起來,咳的是那樣撕心裂肺,以至於臉色都逐漸蒼白了起來,直到最後,大口大口的鮮血從他口中噴濺出來,染紅了他皓白如雪的鬍鬚,同時將他身上的黑色棉襖渲染出一片片觸目驚心的斑斑暗紅。

可他身周的劍氣卻愈加凌厲,並且在不斷收縮範圍,森森然將面前的墨翟籠罩其中。

吐了幾口血後,他才稍有好轉,緩緩直起了身子,靜靜地站在自己創造出的光明之中。

偏偏這光明又被同樣是他自己散發的劍氣切割的支離破碎。

此刻的他渾身浴血,蒼老卻依舊高大的身軀被破碎的光輝籠罩,身上光暗變幻,斑駁交錯,就宛如自光明中誕生的一尊——魔神。

東方明輕聲嘆了口氣,喘息著說道:“我……老了,也沒有什麼時間了,懶得再和你解釋什麼了,你……去死吧!”

墨翟的神情從最初的驚懼中漸漸平復下來,看著如魔神般的東方明,黑紗外露著的雙眸漸趨黯淡,喃喃顫聲說道:“終於要結束了嗎?也好,我也算解脫了……”

說完,他緩緩閉上了雙眼,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死亡。

就在此時,原本躲進雲層的朝陽驟然躍出,天地間光明大放!

一股磅礴的劍氣自隨著朝陽自東方而來,無視距離與神殿前破碎的空間,直撲場中。

這股沛然莫御,甚至應該用燦爛輝煌來形容的劍氣,就這樣從蒼穹之上落下,看那氣勢,東方明與墨翟那相對渺小而脆弱的人類身軀或許會直接被這股劍氣崩成無數碎裂的光片,

發出這劍氣的執劍者同樣是一位鬚髮皆白的老人,繚繞在他劍鋒上的劍氣已然變成一團宛若實面的白色光輝,美麗流轉的聖潔乳白光絮間散發著難以想像的強大氣息。

與東方明那蒼涼死寂的劍意不同,老人這股劍氣在強大的同時,還散發著勃勃的生機。

數萬道聖潔乳白的光絮從劍鋒處散播開來,有的像雨傘般垂下,護住了他的身體,而更多的則是像陽光般瞬息刺出,刺進神殿前那些被割裂成無數碎片的空間中。

道道光絮刺入空間碎片後,那些碎片驟然間變得明亮起來,光明裡蘊藏著的強大而溫暖的氣息,生生撐住了邊緣的線條,讓空間不再繼續破碎。

東方明用強橫且充滿死意的劍氣把空間切割成了碎片。

而這老人卻以浩然且溫暖的劍氣強行維持空間的存在。

數百片明亮的破碎空間,就像是數百面極小的稜鏡,鏡中出現神殿山崖雪花草樹的畫面,雖然都是被切割後全無聯絡的碎畫面,但依然存在。

稜鏡的邊緣,那些正在切割的死寂劍氣正在微微顫抖。一旦這些劍氣崩斷,老人那浩然溫暖的力量便將衝破切割的禁錮,回到真實的完整的世界之中。

東方明神情微變,銅簪輕顫。

於是那些死寂的劍氣開始繼續向細微處切割,想要將空間繼續破碎,無論裡面充斥著怎樣生機勃勃的氣息,最終也只能逐漸黯淡。

生機與死寂,到底誰才是天地間最強大的存在?

新生,是天地間所有生命的;而死亡,則是所有生命註定的終點。當兩者相遇時,究竟誰能勝過誰?

被兩股劍氣籠罩住的一切都已經被被切割開來,巨大的伏羲女媧交尾圖早就被劍氣絞成片片碎片,而畫中伏羲和女媧分別持著的規和矩,就悽慘地飄落在地上。

在生與死的交鋒中,一切生命所創造的規矩都顯得那麼渺小和不堪一擊。

就連那巨大的青銅王座也被切割的四分五裂,除了東方明和那老人外,場中只有一個人沒有被粉碎,沒有被封進生與死的鏡子中。

那是全身黑衣的墨翟,他靜靜地站在生與死的劍氣中,身軀微微顫抖著,如同寒風裡瑟瑟發抖的小草。

不知從哪裡逃過來的一片雪輕輕落在墨翟的肩頭。

墨翟赫然發現,自己可以動了。

他抬手抹掉那片雪,感受著雪在指間緩緩融化,看向場間的那雙眸子開始變得明亮熾烈,可眼瞳卻愈發幽黑,黑色的瞳孔彷彿正在理解著生與死的實質。

他當然知道來得人是誰。

天地間,除了劍聖李青蓮,還有誰能擋住東方明那毀天滅地的一劍!

在那些四下逃竄躲避的紅衣教眾眼中,東方明與劍聖這場戰鬥在真實的世界裡沒有太多能被肉眼捕捉的具體形態和畫面,他們的眼睛只能看到不斷破碎的山石,傾倒的王座,化成碎片的伏羲女媧交尾圖……而那些空間的割裂和重塑,卻是他們看不到的。

可這場大多數人根本無法理解的戰鬥,落入墨翟黑色的眼眸後,便被描繪成了人類能夠理解的畫面,那些畫面震撼到了極致,也令人心悸到了極點。

磅礴的氣息,神聖的光明,孤寂的死意,勃勃的生機,它們彼此切割著,傷害著,依偎著,掙扎著,死意壓制著生機,生機突破著死意,最終在神殿前糾纏凝練,就如同開啟了一個全新的世界,化作天穹上的星辰,化為人間的春意。

他在心底深深地嘆息了一聲,即便強大如他,也被二人所展現出的力量所折服。

就在生與死反反覆覆的較量中,兩股力量忽然開始融合,糾纏……

在不斷破碎又被慢慢修復的破碎空間中,忽然出現一個極小的光點,然後光點驟然噴發成無數束光粒,瞬息之間便衝破了整個空間,而神殿之前,就如同有一個嶄新世界的誕生。

墨翟有些失神的皺了皺眉,當回過神來時,發現兩股劍氣都已經消失無蹤,神殿前又恢復了原本的空間。

不再有時空的破碎,不再有星辰的幻滅,不再有生與死的糾結。

場中只有兩個負手而立的老人。

東方明此時彷彿變成了真正的老人,被山崖間穿行的寒風一吹,便再次彎腰咳嗽了起來。

只是這次,他並沒有吐血。

“東方老友,隨我走吧!”李青蓮溫和而平靜地對東方明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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