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縣縣城中的大搜捕持續了整整一天。

從天亮開始,一直到晚上。

從暴雨出一直受到濛濛細雨,到了現在天空的雨又慢慢的開始多了起來,才肯罷休。

終於,再也沒有百姓敢在街上亂逛了。

一開始還心裡不甘,想要出城去拯救莊稼。

但是從早上起來,不過一兩個時辰,在街上見到那越來越多計程車卒,見到那一個個全副武裝的精銳士兵,百姓們再也不敢在這緊張的氣氛下去街道上幻想出城了。

看著街上的戰士那冷冽的刀鋒,終於所有的百姓都認清了現實。

他們也只能在屋裡緊緊的鎖住門窗,希望災禍不要降臨到自己的頭上,雖然莊稼比人命貴,但是沒了這些莊稼是明年死,現在出了事是現在死。

好死不如賴活著,還是多活一段時間的好,尤其是這吳縣縣城裡的百姓們,平時的生活還過得去,那就更捨不得死了。

於是便家家戶戶關門落鎖,看著窗外,看著屋簷下滴落的水珠,發著呆,不知在想些什麼。

孫權在府中在孫河保護下等待了整整一天,沒有等回來一個好訊息。

也只能看著屋簷下的雨簾發呆。

讓他出府去,他是不敢的,現在這吳縣城中,步步殺機。

昨天晚上的那幾十個甲士,似乎是真的失蹤了。

在這城中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種情況下,孫權哪裡還能不明白,這些人必然是被隱藏在暗中的老鼠給藏起來了。

天地間迷濛的水汽,磅礴的大雨,都不能澆滅孫權心中的怒火。

孫權看起來面色平靜,但越平靜,胸中就越是洶湧。

查到這種地步已經不用再查了,因為根本查不出來什麼一二三。

普通百姓的房間自然是可以隨便查探的,這些都已經查探過了,只有那些大門大戶還沒有去查。

但是顯然孫權是不能隨意衝進別人家裡搜查的。

而孫權似乎是沒有必要和敵人死磕到底。

實在查不出來是誰想要害自己,也只能自認倒黴,嚥下這口氣。

只要等待劉備正式接手吳郡,自己卸下現在這個擔子,自己也就安全了。

那時間自己心裡雖然憋屈,但是做了那麼多東西卻無功而返的敵人,在暗中估計也是要憋屈的吐血。

畢竟他向劉備獻媚的那麼多的計劃都胎死腹中。

這樣的結局,孫權似乎並不是不能接受。

在孫河的保護下,身邊又有五百名精銳士卒,在這府中,安全的活個十天半月的完全不是問題。

而自己和三弟之間的矛盾,到時間也迎刃而解了,因為自己交出去了一切,日後也不過是在劉備手下做一個富家翁。

兩個人之間沒有了利益的爭奪,恩怨自然也就消散了,兄弟還是兄弟,親人還是親人。

但是,但是就這樣放下真的好難啊。

孫權看著外面出神,不由自主的牙齒咬的嘎巴嘎巴響。

孫河扭頭看了一眼在那裡站著不動的孫權,聽著他咬牙的聲音,只能暗暗的嘆口氣,搖搖頭。

世人都說是孫翊和孫策最像,暴躁,嗜殺。

在孫河的眼裡,這幾個兄弟其實又哪有人會不一樣呢?都是一母同胞而生,都是在同一種環境下,都是在同一種教育下長大。

孫權看起來文質彬彬,進退有據,但其實內心也是非常記仇,睚眥必報,只不過他的政治手段高一些,知道取捨。

這兄弟幾個人其實都是小心眼兒,只不過孫河身為孫策的好友,忠誠的下屬,不好暗自腹誹主公。

如果是正常的情況下,孫權忍下這口氣,做出政治交換,縱橫開合之間,一定能把這事情消弭於無形之中,只等待日後羽翼豐滿,秋後算賬。

可是現在,孫權的權利馬上就要沒有了。

也沒有什麼長遠的利益支撐著孫權去忍下出口氣,等待慢慢發展了。

沒有了利益支援,孫權做出取捨,那麼孫權自然不願意忍下這口氣了。

暗中搞事的那些人,孫權一定要用好手中最後的權利,讓他們付出血的代價,讓他們知道自己不是好惹的。

也宣洩一下孫家三世基業就這樣葬送在自己手中的憋屈。

反正日後也沒有自己在政治場上縱橫的機會了。

孫權看的明白。

自己這樣的身份,在劉備的手下,劉備真的能安心嗎?與其拿自己的性命去做實驗,不如一開始就安安分分,低低調調的在劉備手下活個長命百歲。

這是孫權又一次做出了取捨,捨去那些成功率不高的政治風雲而選擇幸福的生存。

那麼,既然不用考慮未來,自然也就不用在乎什麼人心。

自己終於可以暢暢快快的將這些背後誹謗自己的小人,好好的殺上一遍。

自己繼承基業一年以來,可沒少受這些人的氣。

至於自己的弟弟孫翊,反正現在四門緊閉,他也進不來。

等到日後,再好好收拾他。

“子衡還沒有回來嗎?”

“啊?哦,還沒有.”

孫權突然冷不丁的問了一聲呂範的下落。

孫河在旁邊看著孫權的身影發呆突然被問到,愣了一下,才回答。

“子衡真是出了大力呀。

現在也只能靠他了.”

蛇有蛇道,鼠有鼠道,到如今從正面上的官道孫權是不能派官兵到別人府中去偵查的。

現在也只能看呂範的了,呂範手下門客眾多,呂範自身也是遊走於黑白道之間的人物。

他們這些人幹什麼的都有許多,和那些達官府中的人都有聯絡,看看呂範能不能從下層人的手中挖出來情報。

呂範雖然剛到吳縣一天一夜,但是卻辛苦的十二個時辰都沒有休息片刻。

不是帶著門客去抓人找情報,就是在府中審訊推理。

孫河在孫權身側,要保護孫權的安全,不敢讓他離開。

現在孫權手中真正敢相信的也只有呂範一人了。

呂範此刻正帶著人在那個無人的小院中,左翻翻,右看看,四處檢查。

發動了整個城的兵,加上自己手下這些門客,經過一天的尋找,終於抽絲剝繭,摸到了這處宅院。

這裡就是那些叛軍藏身的地方,他們就是從這裡發起的進攻。

呂範查了一天很難查出來什麼有用的訊息。

找到了這處荒宅,只能寄希望於查出這處宅院的主人,從這個身份上得到一些線索。

眾人翻了一圈,在這個院子裡有沒有找到什麼有用的東西,只有一些凌亂的腳印和敵人用剩下的一些雜物。

並沒有任何可以指示身份的線索。

在這裡等不多時,前去關押查詢宅主的人就回來了。

“怎麼樣,查到了嗎?”

呂範急忙問道。

門客點點頭。

“查到了一些東西,但未必有用.”

“這處宅院荒廢已經三四年了。

正是蔣欽將軍家中的旁支,多年前就已經因病去世,小人茶道。

他與孫林是親家,一個獨女嫁入了孫林家中,除此之外,就沒有別的訊息了.”

“孫林……”呂範沉吟著,孫林這個名字很耳熟,很害怕,他就是那十五家被殺的之一。

要是這樣,線索就全斷了,那十五家都叫什麼名字呂範也沒有全部記住,趕緊讓手下拿來名單對照一下。

“那孫林一家已經全部被殺了.”

旁邊一個門客有些尷尬的向呂範回答。

呂範這一家,正是在那十五人名單裡的,而且還是呂範的門客獸性大發胡作非為的那一家。

呂範為了清掃殘局,趕緊重振旗鼓前去搜其他家,當機命人把孫林全家都殺完了。

聽到了手下人的回覆,呂範忍不住的嘆氣。

線索查到這裡,就又斷了。

“將所有人都彙集到這裡來,對一對手中的訊息.”

呂範可沒有時間,為了線索又斷了而去消沉。

已經過去了一天的時間,也是時候將灑出去的門客全都叫來,一起對一對手中的資訊。

對於全城所有達官顯貴家裡的窺探,實在是太難了。

畢竟孫翊和城中人的勾連,也許並不只是和宗親進行勾連,當年也有很多大臣是支援孫翊的。

而城中中雖然誅殺了十五家大戶,但是卻沒有一家能夠挑大樑的,一定還隱藏著一個更深的黑手。

但是呂範就為自己的門客定下了一個大致範圍,那就是隻調查孫家的人。

在這個時間段,外姓人殺掉孫權沒有任何的好處。

不姓孫的人,這個時候想要取而代之,很難得到所有的人的支援,很可能使自己成為眾矢之的。

城中有能力發展這次襲擊的大族,都不是蠢貨,自然不會做這樣虧本的買賣。

因為這些大姓,不管是壓注孫權,還是壓注孫翊,都不能讓自己得到更多的好處。

他們的地位在這裡已經足夠超然了,而且即將到來的是一個姓劉的新主公,他們沒有必要為了孫家的內鬥去插手太多。

他們更多應該考慮的還是向新的主公去進行獻媚。

而姓孫的就不一樣了,這是孫家自己的內鬥,無論誰勝誰負,孫家都暫時還是各大族的首領。

那麼這個姓孫的就可以竊取掉孫權的地位,然後竊取孫權獻出兩郡的功勞,在劉備來時得到優待。

並且從昨夜抓到的孫家個孫家宗親來看,他們雖然說都是受了孫翊的指使,但是也很難說他們全都是一心的。

畢竟孫權能殺,難道孫翊就不能殺了嗎?大家都是姓孫的,憑什麼要扶你當老大!所以呂範推測,城中一定還有一個人,這個人雖說不一定是幕後黑手,但一定是有能力壓服十五家宗親。

如果將這個人看成支援孫翊的鐵桿,那麼要從孫氏中上層進行尋找,他需要有一定的威望和能力,但是未必一定要地位超然。

但是,如果將這個人看成幕後黑手呢?畢竟孫毅和孫權是兩兄弟,兩個人突然反目,中間沒有人挑撥,那是不可能的。

這個人如果是孫翊的鐵桿,挑撥孫翊去打孫權,為了孫翊好,這種猜測合情合理。

但是,猜測這個人是幕後黑手,挑撥孫翊,其實是想坐收漁利,把孫翊當成工具,這種猜測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那麼如果從這個角度去分析,對於這個人的存在範圍就可以進一步的縮減了。

想要同時利用孫翊以及城中十五家宗親,這必須要求這個人擁有超然的眼光、智慧和強大的勢力。

像這樣的人,在孫氏的宗親之中,是非常少見的。

所以呂範很自然的就迅速將目光定在了一個在吳郡銷聲匿跡很久的人物。

那就是,孫靜!孫靜自從一年前告老還鄉,已經低調很久了,低調到所有人都忽略了它的存在,只有那些暗中想要搞事的宗親不停的前去拜訪他,但是他都避而不見。

無論是一群人想要請他出山,希望他扛起孫氏的大旗,還是他大兒子的死亡,都似乎沒有引起絲毫的波瀾。

這個人就真的乾乾脆脆的告老還鄉了,似乎心裡已經成灰,什麼也都不在乎了。

一年以來,任何可疑的事情都沒有去做,無時無刻不在避嫌。

尤其是按照情報來看,不久前孫權才剛剛試探過孫靜,而且是和吳夫人一起進行試探,都未曾發現半點端倪。

那麼,這樣的孫靜又有什麼可疑之處呢?呂範的目光逐漸變得危險,漸漸收縮自己的眼溝,危險的眼神藏在朦朧的細雨之中。

心裡想著,越是沒有可疑之處,才越可疑。

且不說此時此刻不能放過一絲線索,放過一絲懷疑。

就單單對孫靜這一年以來這麼幹淨的處事手段,就值得讓呂范進行懷疑!呂範常年行走於黑白交錯之間,絕對不屬於什麼內心純潔的赤誠君子,心裡的陰暗其實並不比那些牢犯少。

在他看來,孫靜太乾淨了!乾淨到沒有任何苗頭可以懷疑到他的身上。

這顯然是不合理的。

畢竟都是姓孫的一家人,彼此利益之間必定會有衝突。

現在出現了刺殺孫權這種事,往前追溯恩怨,所有姓孫的人,幾乎都有嫌疑。

但偏偏只有孫靜沒有。

或者說,從這一年的表現來看,孫靜是完全沒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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