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四章 徐州
臧霸悠然自得的品著香茶。
這淡茶喝著也沒什麼滋味,不過確實爽口。
比平時喝的那些茶湯要解渴一些。
喝臧霸倒是喜歡喝的,但一點一點的往嘴裡抿,實在有些嫌麻煩。
這茶是陳應從揚州弄到的,還是一種珍貴的東西。
那些文人現在都喜歡喝。
有外人在場的時候,臧霸也擺出來撐撐場面。
知道了臧霸也經常喝劉備也特意送了他許多。
臧霸名義上的官職不大,區區琅琊相而已,但他實際上可以稱作是青徐二州的主人。
當初呂布被曹操擒拿之後,臧霸也被曹操抓到,但曹操不僅沒有傷害他反而任命他為琅琊相,並且把青徐兩州都託付給臧霸。
尤其是在曹操官渡之戰的時候,臧霸數以精兵投入青州,所以曹操不用顧念東方之事,能專心應付袁紹。
這樣看,臧霸確實是曹操在青徐兩州之地最為倚重的人。
然而,事實卻遠非如此。
臧霸在徐州的地位太特殊了,他和曹操的關係也非常的微妙。
當初曹操在兗州時,以徐翕、毛暉二人為將。
兗州亂起,徐、毛二人皆背叛曹操。
後來兗州之亂平定後,徐、毛亡命出逃投靠臧霸。
臧霸居然還把兩個反賊給收留了。
曹操便派遣劉備去見臧霸,讓劉備命令臧霸把這兩個人的首級獻上來。
但是臧霸居然表示了拒絕。
臧霸對劉備說:“以前我之所以能稱雄一方,就是因為我不會做這種背叛的事。
我受曹公的存命之恩,不敢違其命令。
不過有意於王霸之道的君主應該以義相告,不宜威迫,願將軍為我辭卻這個命令.”
劉備將臧霸的這些話告訴曹操之後,曹操居然表示說。
“這是古人仁德之事,而臧霸能夠加以奉行,這也正是孤之所願.”
事情到此卻並沒有結束,反而讓徐、毛兩個人擔任了郡守。
從這裡便可以窺探出臧霸和曹操之間的關係是多麼的微妙。
臧霸說以前他是自立一方,現在又何嘗不是自立於一方?在青州、徐州,他居然敢收留背叛曹操的人。
他名義上聽曹操的,實際上是否會聽曹操的呢?而兗州之亂,曹操險些全盤皆輸,曹操的心中難道就不恨嗎?難道就因為臧霸的這種說辭,便將兩人放了,還重新給封了官嗎?顯然並不是這樣。
而這兩個叛徒跑去投靠臧霸,想必也是知道臧霸和曹操之間的微妙關係,認為臧霸能夠保住他們。
而曹操現在也是無力收拾臧霸,知道他擁兵自重,也沒有辦法。
只能先保持表面上的穩定,只要臧霸不給他拖後腿就行了。
所以才如此寬容大度的寬恕了臧霸收留叛徒,並且還給兩個叛徒封了官,都是在向臧霸示好。
而臧霸的本人情商也很高。
即便做了一些違反曹操命令的事,也會給出足夠的理由,給曹操一個臺階下。
這樣一來,兩個人都能保持明面上的穩定,互相都給對方留了面子。
而臧霸也從來沒有說徹底佔據哪一方,只是將自己的態度搞得曖昧。
他給自己留足了後路。
若將來曹操的實力不足以收拾他,他便安於現狀,在一個地方上無憂無慮的土皇帝。
若是曹操的實力越來越大,那麼臧霸自然乖乖的當手下,大不了把自己的親眷往許昌城中一送,給了曹操這把柄人質,曹操也不會輕易的來對付臧霸了。
可惜呀,臧霸等了那麼久,曹操的實力還沒有壯大到那種程度。
而當初劉備在徐州的時候,也多次與臧霸進行過交談,彼此之間也有過一些交情,在徐州,劉備的熟人更是多得多。
再加上還有陳應在暗中牽橋搭線,臧霸便和劉備聯絡上了。
劉備要求通商,那就通唄,只是要瞞住曹操。
雖然說在青州、徐州,臧霸的勢力大,但畢竟也不是臧霸一言堂。
通商這件事,對大家都有利,對許多人都有利,臧霸自然就沒有拒絕。
為了些許短期利益以外,臧霸還有更深層的考慮。
正如臧霸事到如今都還沒有徹底的歸心曹操一樣,他名義上聽曹操的管轄,但其實還是在待價而沽。
而劉備又與臧霸是老相識了,心裡自然也清楚他的水平。
劉備的勢力又膨脹的這麼快。
轉眼間就能與曹操分庭抗禮了,誰知道再過一段時間,到底誰是優勢誰是劣勢?當初呂布還差點把曹操幹掉了呢,最後曹操還是翻盤了。
不到最後,誰也說不好結果是什麼,臧霸當然不想貿然站隊。
所以他就兩邊都不得罪。
和劉備來往的事瞞著曹操,暗中管控住訊息,管控住通商的規模。
讓大家都有錢賺,都能各取所需,但卻不過火。
臧霸也擔心拒絕與劉備進行來往把界限畫的太清楚,容易得罪劉備。
事情就在臧霸這半控制又半推半就的情況下進行著。
他的態度也仍然是那麼的曖昧不清。
可為了利益兩個字,誰也想不到人會有多麼的瘋狂。
他一開始想著的控制貿易的規模,實在是過於天真了。
當各方都嚐到了通商的甜頭之後,暗中通商就更加的瘋狂了,根本不受臧霸的控制。
從一開始只是互相的售賣一些商品特產,到後來開始售賣一些鐵料、糧食、木材。
再到後來,劉備直接從徐州採買人口,當然,買的這些人並不是說買了之後當奴隸,而是請他們到揚州來定居。
亂世之中最重要的資源之一就是人口。
其次就是一些糧食和鑄造兵器用的鐵礦木材。
劉備大肆的從揚州採買無疑是釜底抽薪,在暗中抽曹操的血。
當臧霸發現徐州有大量的人口消失之後,為時已晚了。
再下手去查,卻受到百般阻撓,怎麼查也查不明白,查不清楚。
到最後也只能不了了之,與眾人同流合汙。
略微有半擺爛的意思。
於是乎,事情便愈演愈烈,有人開始打起了曹操屯的軍糧的主意。
在臧霸還沒有下手的時候,他們便先一步售賣,收穫了好大的利益。
賣曹操的軍糧,這基本上就等於無本的買賣了,瞬間無數人掙得盆滿缽滿。
於是乎徐州的各大家族便蜂擁而至。
這也導致了後來曹操徵打河北,輪到使用徐州的屯糧的時候,卻發現糧草供應不上了。
這樣一來,就打破了臧霸和曹操長久以來的默契。
曹操必然要出手對徐州整治一番了。
關鍵是臧霸現在和那些地方豪強們已經成了地方利益共同體。
自然不能讓曹操隨意的出手整治。
而曹操也是把這件事當成一種貪腐的案件來查,派來了程昱來徐州調查。
結果嘛,自然是,呵呵,程昱已經失蹤了。
這樣一來,事情鬧得就更大了。
曹操撤回了河北的軍隊,要投到與劉備的戰場上。
徐州這邊一定不能亂。
“宣高,夏侯淵已經到了城外二十里的地方,邀其入城,被他拒絕了.”
陳應在一旁向臧霸報告夏侯淵的情況。
程昱在徐州離奇消失,曹操當然不能對徐州放任不管,大戰在即,徐州要是反了水,那對曹操來說是致命傷。
所以命令夏侯淵帶兵一萬到徐州,穩定住地方局勢。
“城外的軍營以及供應軍隊的糧草都準備好了吧?”
“這些都已經準備好了,也命人報告夏侯淵了.”
“他不肯入城是怎麼說的?”
“他只說是舟車勞頓,人困馬乏,先在城外休整一夜.”
臧霸聽著這些話,抿著嘴看向屋外,沒有說話。
有一個問題擺在了臧霸的面前,那就是程昱到底去哪兒了?沒錯,程昱的離奇消失,連臧霸也都不知道。
底下的人越來越不好管控了。
這些人首尾做的乾淨一些,臧霸這裡還有回還的餘地。
怕就怕這些蠢材擅作主張,動了手卻沒做乾淨,被人發現或被人舉報了。
“先,先不去管他,隨他去吧.”
臧霸擺了擺手,做出了這個無奈的決定。
陳應欲言又止,卻還是什麼都沒說。
……“父親,臧霸他們邀請咱們入城,為何不入呢?”
夏侯淵的長子夏侯衡帶著眾人的期盼向夏侯淵詢問。
夏侯淵先沒有回答自己兒子的話,又看了看他身後的那些人。
沒有人敢跟他對視。
夏侯淵身上的煞氣都還沒有消散下去。
腰間的寶劍似乎仍然在向外滴著血。
曹操秘密回到許昌,打了許多人一個措手不及,處理了一大批在暗中搞事情的人。
許昌是曹操勢力的腹地,掌控最嚴的地方,自然不擔心下手太狠惹發變故。
即將面臨大戰,曹操必須將所有的力量都擰成一股繩,而不能任由那些拖後腿的傢伙在叫囂了。
作為曹操的爪牙,夏侯淵可動手處理了不少人。
不過,夏侯淵也只是看了看那些人,卻並沒有怪罪,仍然開口解釋道。
“程昱來徐州調查軍糧問題,如今卻杳無音訊。
臧霸這些人又素來與咱們面和心不和,隱隱有自立之感,如今兩件事加到一起,容不得咱們不小心.”
“更何況,大戰在即,必須要保證徐州的穩定.”
“我等身為將領,不可貿然與軍隊脫節。
領軍的將軍再怎麼英明強悍失去了他的部下幾個獄卒就可以將他拿下.”
“咱們的弟兄奔襲了整整一天,人困馬乏疲憊不堪,若是臧霸的人懷有二心突然襲擊我等如何抵抗?”
夏侯淵拍了拍他兒子的肩膀,扭頭對著他身後的那些人說道。
“若是發生了變故,咱們死在這裡不要緊,可若是未能完成任務,反而給予了敵人可乘之機,對司空的大局產生了影響,那才是萬死莫辭!”
夏侯淵話說的嚴厲,下面的人自然也都不敢吭聲。
夏侯衡遲疑了一會兒,又大著膽子向前問。
“父親,那今夜駐紮的營地……?”
他的話沒說完,但是夏侯淵明白他的意思。
也正是因為如此,夏侯淵才更加篤定了臧霸懷有二心。
臧霸似乎一開始就考慮到了夏侯淵軍隊不進入城池的情況。
派來的使者說,城外修建好了軍營,準備好了糧草物資。
似乎是在迎接王師一樣,等待著夏侯淵的到來,把夏侯淵的軍隊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但他們越是這麼殷勤,夏侯淵越不放心。
不能怪夏侯淵現在多疑,只能說現在曹操面臨的處境確實危險,而青州和徐州的趨勢也是波詭雲譎,容不得夏侯淵不謹慎。
而既然夏侯淵說要謹慎,所以夏侯衡就問一問敵軍修建好的營地要不要去,還是說大家再重新建一座新營地?夏侯淵掃視了一圈士兵們,想了想。
“派出一對士兵,去他們的軍營之中細細的搜查一番,將情況報告給我.”
“是!”
看樣子夏侯淵是決定入住臧霸修建的軍營了。
如果派出檢視的隊伍沒有發現什麼意外的話。
夏侯淵又扯著自己的兒子教諱他。
“我們需要對臧霸他們保持警醒,但他們表現的親熱,我們也不能表現的過於的冷淡。
表面上的和諧是要維持的,否則過於分明的態度只會將他們推向我們的對立面.”
“現在的徐州,一切以穩為主.”
“我用軍隊需要修整的理由推辭了入城,雖然拒絕了他,但是給了他足夠的理由。
若他修建了軍營,我們也不住,那就顯得戒心太強了.”
夏侯淵只把話說到了這裡,但還有一些理由沒有提,因為那是他最得意的地方。
軍中因夏侯淵用兵奇疾常出敵不意,所以流傳著這麼一種說法,夏侯淵行軍,三天可行五百里,六天可行一千里。
這也是曹操為什麼派夏侯淵來徐州的原因,就是因為他快。
夏侯淵能有這麼快的速度,除了管理的好之外,自然也少不了對士兵們不停的催促,壓榨他們的體力。
如今到了這徐州,兄弟們已經是十分的疲憊了。
如果在原地紮營,修建防禦工事又需要耗費不少的體力。
如此疲憊不堪的一支軍隊也是難以抵抗臨時的變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