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莉的告別儀式三天後在市殯儀館裡的追悼大廳舉行。
顧強從公安局法醫室領回母親的遺體後,就委託殯儀館操辦她的一切殯葬事宜。
追悼會告別儀式是在一座三層樓房的地下大廳舉行。
會場內外早就佈置好了各界送來的花圈、輓聯、挽幅,會場的正中掛著柯莉的遺像。
殯儀館的工作人員在入門的位置設了籤簿、黑紗、白花。
柯莉的遺體在悼念廳裡,她的身邊放滿了鮮花。
離追悼會告別儀式的舉行還有點時間,顧強走出大廳,向會場旁邊的一個小花園走去。
大廳裡的氛圍太壓抑,他只想出來透透氣。
在一棵枝葉茂盛的大樹下站著幾個來參加追悼會的人,他們正圍在一起似在談論著什麼,看到顧強走過來也沒有停下說話。
站在樹根下的一個年紀稍大的人用紙巾擦著略顯紅潤的額頭,說道:"董事長會什麼會自殺呢?真是想不通。
″一個和他站在一起的女人看了看在那裡的幾個人,帶點神經質的口氣說:"聽說不是自殺,有可能是被人殺害的。
″"這你又是從哪裡聽到的小道訊息,報上不是說也有自殺的可能嗎?″女人看了看近處的顧強,壓低聲音說道:"說不定是為了查賬的事遭人暗害,這也是有的吧?″"沒根沒據的,你想死啊。
″那人帶著教訓的口氣說道。
"有一點你們也許不知道,董事長在最近暗中派人調查過我們財務部的賬目,雖然沒有查出什麼問題,卻讓我們幾個都虛驚了一場。
″"你沒做虧心事,怕什麼?″一個四十多歲臉色有點蒼白的男人也壓低聲音說道:"董事長也繞過了我們法務部,去找了一家律師事務所,諮詢了一些法律上的問題。
″"找法務部以外的律師?你是怎麼知道的?""沒錯,我親眼看見她從車上走下來,進了一家叫高茵律師事務所。
我怕讓她看見,就沒敢露面,大概二十分鐘這樣,董事長才從裡面出來。
″"扯,進律師事務所也不一定是諮詢法律方面的問題,你是不是多心了?″一個年輕女孩說道,"要是親友之間的來往,你盯稍她就解釋不清了。
″"以後這樣的事不能幹了,要是傳入其他人的耳朵裡,那還得了。
″遭到年紀大的那個人斥責後,他沒有再吱聲,只是漲得滿臉通紅。
"這也不能怪他,偶爾的事有時也會碰上。
反正我記得有一天,就是二號那天吧,我親眼看到董事長和曹一峰在星湖邊像是為了什麼事爭吵起來,那天晚上我和女兒在路邊走過,偶然碰見了他們,急忙從旁邊的小路拐過去了。
″一個從未出過聲的五十左右的女人說道。
"好啦,就算有點不正常的情況發生過,現在董事長也死了,往後還不知是由誰來繼任,我們還是多操操自己的心吧。
″"是啊,就怕換了一個董事長,把火燒到身上。
我又剛買了房,房貸還要還呢。
聽說董事長有個兒子,你們認識吧?""我也只是知道她有個兒子,可從來沒有見他來過公司。
″那個年紀稍大的紅臉男子說道。
"我也聽公司的人說過,說是他和傅小嫣在談戀愛,但這人我確實沒見過。
″臉色有點蒼白的男子附和道。
顧強從不遠處聽到這話,看來這幾個人都不認識他。
年紀稍大的那個人怕說多了不好,就對那幾個人說,"回去吧,看來追悼會快開始了。
″那幾個人聽他這麼說,開始陸續向會場走去。
在他們走後,顧強可以斷定,這幾個人就是公司的中層員工,正是因為他們不認識自己,才敢於說出他們內心想說的話。
他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離舉行追悼會的時間不多了,他有再多的疑問也不能想下去,只好默默地跟在那幾個人的後面向會場走去。
悼念告別儀式結束時,顧強和傅小嫣似乎都鬆了一口氣。
追悼會的時間雖然不太長,但沉悶的氛圍無形中增添了親人去世後的壓力。
他們送走了最後一位來賓,兩人都跌坐在廳裡的椅子上。
沉默地坐在那裡,沒有多說一句話。
正在這時,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傳來,兩人同時側過身去,發現門口進來的是一位身穿黑色西裝,戴著黑紗,面色蒼白、憔悴不堪的老人,是曹一峰,傅小嫣差點叫出聲來。
看到傅小嫣和顧強,曹一峰緩步走來,腳步聲在大廳裡迴響,他直直地凝望著大廳正中懸掛著的柯莉遺像,嘴巴在微微顫動,目光中隱含著悲傷。
竟使站在身旁的顧強和傅小嫣一時間感到手足無措。
"我來遲了,對不起。
″曹一峰似向離遺像說道。
他停下腳步,壓低聲音說道,"你們不會怪罪我吧?″"沒有。
我只是想不到你發著高燒,還能親自到這裡來。
″傅小嫣也壓低聲音,神態有點意外地說。
"嗯,我是發著高燒,但我實在無法忍住不來。
對你母親的去世,也坐視不管。
″曹一峰對呆在一旁的顧強兩人說道。
曹一峰顯然仍是高燒未退,他的臉龐在大廳的昏暗燈光下顯得更蒼白了。
他摸索著從衣袋裡掏出來奠儀,遲疑了一下,對顧強說道:"請接受我的一點心意。
″"十分感謝,你能來參加我母親的葬禮。
″顧強看著曹一峰虛弱的身體,一臉真誠地說道。
曹一峰顫抖著手在簽到簿上籤上了名字,緩緩走向大廳中的靈臺。
在柯莉的遺像前上了一柱香,彎下腰三鞠躬。
"柯莉,我來看你了,我對不起你啊。
″他的眼角在閃著淚花,聲音有點悲愴地說道。
讓在一旁看著的顧強和傅小嫣都為他發自肺腑的真誠表白感動了。
曹一峰轉過身來,對仍在怔怔看著他的顧強和傅小嫣兩個年輕人說道:"節哀順變,我再看到她,心願了了,我也該走了,你們多保重。
″他凝望著傅小嫣,嘴巴動了動,但始終沒有對她說出話來。
轉過身,步履有點蹌踉,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大廳。
看著遠去的曹一峰,傅小嫣的心裡充滿了愧疚,她多想過去扶他一把。
他老人家還在病中,柯莉的離世,對他的打擊太大了。
平常一個精神和風度都滿滿的人,一下子竟然是變得像一個風燭殘年的佝僂老人,真懷疑他能否堅持下去。
"你也累了,坐下來喝杯茶吧。
″顧強從桌上拿起茶壺,給她倒了一杯茶。
傅小嫣返身,對顧強淡淡一笑,接過茶杯,在顧強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說實話,我直到現在也想不清楚母親是怎麼去世的。
""嗯,我也跟你一樣,真沒想到,董事長就這樣去世了。
想起來,我的心裡就很疼。
″傅小嫣說著,眼睛裡又有了淚珠。
她把頭背過去,看來她又哭了。
顧強從桌上的紙巾盒裡抽出幾張紙巾,遞到傅小嫣的面前。
傅小嫣接過紙巾,在眼角邊擦了擦,但仍止不住哭出聲來:"她老人家對我那麼好,我連在她生前報答她的機會都沒有了。
″"母親不在了,這事不提了好嗎?″顧強最看不得傅小嫣痛哭。
母親去世了,他心裡也非常難過,他的話與其說是安慰傅小嫣,但他心裡何嘗不是這樣。
"可被殺的人是你的親生母親啊!"傅小嫣失聲叫道。
"警察會抓住兇手的,你不要太悲傷過度了,人死不能復生,你還得為你肚子裡的小生命著想,我們的生活還得繼續不是?″嗯,我也明白。
就是心裡堵得慌,總感覺有塊石頭壓著一樣,我不哭出來,真要把我逼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