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恆壽、嘯魚從靜坐中醒來。

“少爺!”

恆壽迅速躍起,四下張望。

“他還沒出來.”

周瀟、東墨陽守在邊上。

他對二人好言安撫:“流沙河下,有我宗一樁大機緣。

師祖以‘兩儀乾坤鏡’分陰陽兩界,傳密咒於河底。

師尊是送他體悟道法。

安心,我在這裡陪你們守著。

你們可以好生參悟,師尊給你們畫的真籙。

那可是三大水域近來,最熱門的修行手段.”

納功法於一道真籙,是羽仙真籙體系的延伸。

一符出,即可傳法。

恆元真人怕恆壽二人鬧事,特意幫二人推演鑄丹的功法。

但二人哪有心思研究真籙?恆壽盯著流沙河,十二金珠化作金鎖鐵索,另一端飛向嘯魚。

“等等……”東墨陽連忙攔住他們。

“這河底充斥死氣。

衡華沒事,是師祖法力護著。

你們下去,我們可護不來。

師叔,快去請師尊來!”

見伏衡華研究死咒,恆元真人、宋春秋真身已然離去。

周瀟設法將二人圈禁,搖頭道:“你們有個好歹,那小子出來後定要鬧騰。

屆時,反而是一場亂子。

安心安心,若出事,我陪你們討說法.”

二人無奈,只得坐下來等待。

又過二日,鼻青臉腫的傅玄星持宋春秋玉符而來。

“你們都在這裡?衡華哥還沒出來嗎?”

見他這模樣,恆壽、嘯魚二人心中的擔憂散去幾分。

嘯魚忍著笑意,以還陽枝蘸三光靈水為他療傷。

東墨陽咧嘴一笑:“看你這狀態,十二重樓沒過去?”

“第九重,被師伯遺留的機關人給揍了.”

傅玄星一屁股坐下,清涼的甘霖從面板滲透,輕柔地緩和傷勢。

他哼哼道:“金丹戰力的機關人,虧他好意思放!”

“那是你笨,不懂得用巧力。

前面幾關,就有針對這個的——”東墨陽迅速轉頭。

流沙捲起漩渦,白玉龜託著伏衡華緩緩升起。

五日悟道,伏衡華精神如常,只是衣袍略有些狼狽。

嘯魚撤去療傷之法,和恆壽一起上去。

“累死我了!”

伏衡華跳上岸,恆壽、嘯魚迅速上前,仔細檢查他的身體。

“安心,我沒事.”

突然,空中有一塊靈木對伏衡華腦門砸下。

伏衡華隨手一指,黃光自指尖迸發。

當擊中靈木,裹纏的生機盡數消散。

“震陽咒,黃級道術,可散生機。

前輩,這個咒法可算合格了?”

“就一個?”

空中飄來恆元真人的聲音。

伏衡華哽了一下:“您可是親眼看著我參悟的,我弄出什麼水平,您還不知道?”他苦苦研究五日,從那上萬個死文中解讀出一個針對陽氣,象徵“陰死”概念的靈文。

正是這一道靈文,伏衡華創造一條咒語。

同時,他也清楚玄微派祖師遺留的“流沙死咒”到底多麼深奧晦澀。

這道死咒無法阻擋,無可逆轉。

檔次低一些的起死回生術、還陽陣都無法救活死咒所殺之人。

死亡,便是這個咒術帶來的唯一意義。

而在這個天級道術下,可以解析衍生成百上千個以殺戮為目的的道術。

也正因為過於兇殘,所以伏衡華根本不打算深入研究。

除卻神洛天書的書庫多出一本《死冥天書》的大綱開頭外,再無其他研究。

恆元真人也無所謂伏衡華是否會繼續研究。

伏衡華解析一個靈文,便足以對玄微派其他長老展現天賦。

同時,恆元真人也找到一個由頭,對某些事進行安排。

“行了行了。

事情都過去了。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咱們先離開.”

周瀟對空中行禮,送走恆元真人神識。

未免再生波瀾,他連忙帶眾人返還玉庭山。

“衡華,我帶你去藏書樓。

往後日子,你安心讀書修行。

流沙河這件事,權當沒發生。

河底的東西有傷天和,師祖研究到一半,自己都停止了.”

“嗯,我也不想繼續這方面研究.”

如果說,自己的《造化會元功》是天地生之道的執行。

那麼流沙河底的死咒,以及死咒所象徵的死冥體系,就是另一個和自己理念相悖的天書道統。

死冥寂滅之理,天地破滅之道。

異端!這是赤裸裸的異端!因此,伏衡華根本不打算去研究。

就在二人準備去藏書樓時,傅玄星忽然伸手拉了一下他,然後指指自己鼻青臉腫的模樣。

嘯魚治療到一半就撤了,如今外傷還沒好。

“你個笨貨,連十二重樓都過不去.”

伏衡華一邊說,一邊拂袖催動造化真元。

在玉庭山,四面八方湧來長春生氣,伏衡華的治癒法術威能提高三成,輕而易舉把傅玄星身上的外傷消除。

見傅玄星打算還嘴,伏衡華嗤道:“雖然我沒親自去過,但那裡面的試煉針對玄胎修士,想來難不倒哪去.”

東墨陽昔年能在結丹之前出關,換成旁人也可。

周瀟忽然道:“你這般狂氣,不如回頭試試?待你下山之前,往十二重樓走一遭?”

“——”伏衡華神情一頓。

“屆時再說.”

他踏入藏書樓,轉一圈後便開始借書。

十二重樓乃玄微派祖師所立,乃玄微門徒出師的考驗。

過不過十二重樓,另有一重含義。

伏衡華乃通慧之人,自然不敢隨便來。

有些事,他需要再觀察幾年,反覆思考後再做決定。

上山才幾日,劫仙便驚動了。

而恆元真人這般對自己下功夫,用意為何,伏衡華有幾分猜測。

但又有些不敢相信。

對自己,玄微派下的本錢未免太大了吧?來之前,他考慮過玄微派的態度。

宋春秋收自己為徒,教不了多少東西。

也不會好意思,讓傅玄星當自己師兄。

因此,他們開出來的條件,極大可能是劫仙傳法。

這個條件,伏衡華不願接受。

來之前,就尋思如何回絕。

可他萬萬沒想到,恆元真人竟那麼敢。

讓自己研究創派祖師的別傳道法,如果再去祖師遺留的十二重樓。

回頭恆元真人來一個代師收徒,自己在玄微派的輩分是不是過於高了?禮下於人,必有所求。

自己能幫玄微派什麼?天書?雖然自己可以幫著推演。

但恆元真人又不是周瀟、宋春秋這一派。

他仙魔合練,目標明確,需要外人幫忙?更何況,等自己能幫上忙,至少也要在萬道金丹,也就是二百年後。

“莫非,他在給玄微派留後路?”

挑揀藏書時,伏衡華靈光一閃。

恆元真人功參造化,通曉天機,可觀測過去未來。

興許,玄微派窺見一些天機,才會如此照拂自己?……恆元真人與宋春秋對坐下棋。

隨著棋仙一道傳播,他二人的坐隱之術已入元智。

棋盤黑白交錯,玄微派的天機命數隨二人交鋒而不斷演化。

“那小子已去藏書樓。

我也吩咐下去,許他借閱一些同門的修行手札。

但目前,不讓他觀看我門心法.”

“他這樣的人,無須看經。

只要跟你打交道久了,從你日常行為姿態,就能摸出你的功法路數.”

尤其是,這小子修成天書,眼力、心境更是一等一的。

恆元真人默默想著。

“那就讓他隨便借閱?”

“他又不傻,你讓他看,他就樂意看了?”

恆元漫不經心道:“當年師尊留下,非太玄道統的那些書籍,都給他去看。

足夠看上幾年的、”“都給他?那個紅木箱……”“給他看,無大礙。

伏家能完善《九度扶風仙經》,就說明他們家的紅木箱,已經譯出來了。

也不知是這小子還是伏家前輩.”

段四景成道,伏丹維化嬰,在劫仙之中掀起波瀾。

要知道,伏丹維曾經也是有望“一步三災”的。

恆元真人在伏丹維去白瑲時,暗中觀察過。

伏家的功法已真正復原。

說明當年的傳聞是真的。

他家真靠卜算之法,在挑選紅木箱時,就把巽卦箱弄到手了!這種通天蓋世的占卜能力,恆元真人都羨慕。

“他家的巽卦譯出來,四百邪術估計也差不離.”

所以,根本不用擔心伏衡華研究邪術。

他在家裡,肯定都研究過。

而且隨著恆元真人親自觀察伏衡華,也看出這小子涉獵諸多天魔秘法。

自己身上的天魔幡已經感應到同源氣息,差點就要從自己身上,跑去找伏衡華認主了。

這樣的人物,多幾門少幾門邪術,無傷大雅。

“讓他去研究,指不定能看出咱們找不到的東西。

為師很好奇,咱們家的這隻箱子,裡面是哪一卦.”

……伏衡華在藏經樓挑選借閱的書,自然也試探性詢問那隻紅木箱子。

周瀟看了他一眼,不悅道:“怎麼,你手頭那個,不夠你看的?”

“您又不是不知道,我福緣深厚,才研究了幾本書,就偶然找到卦本了.”

這些年,伏衡華跟周瀟探討過“震卦”。

周瀟清楚,伏衡華在機緣巧合下,只從紅木箱破譯七門邪術,就拿到“震卦”。

然後周瀟果斷給伏丹維打小報告,這七門邪術連帶伏衡華從地烈島得到的“震卦箱”都被伏丹維收走,禁止伏衡華繼續研究邪術。

作為補償,周瀟又把自己畢生所學所記的道法、知識,統統傳給伏衡華。

如今見伏衡華把主意打在自家的紅木箱上,周瀟沉思一番後緩緩點頭。

與其讓他回頭偷偷來,不如我親自盯著,防備他研究邪術。

“也好,說不得你能有些收穫呢.”

於是,周瀟引伏衡華去拜見藏書樓首席長老恆宇。

“師叔性情和氣,依你小子的做派,應該很談得來.”

兩人剛上樓,突然一團黑影砸入伏衡華懷中。

伏衡華的護體真元差點將黑影反彈。

“抱歉抱歉,我有急事。

道兄,回頭再找你賠罪——咦?師伯,您回來了?”

那是一個有七八歲大,矮胖的男孩,他臉上鋪滿爐灰和雞油。

男孩看到周瀟後打了一個招呼,然後急匆匆跳下樓。

“不說了,我先逃命.”

他前腳逃跑,沒等伏衡華詢問,一股陰冷如水的洪流從樓上爆發,直衝入樓下。

“小崽子,今天不把你的皮剝下來,老夫今天就隨你姓!”

洪流雖然狂暴,但很有分寸地避開各樓層的書架和修士。

在衝入一樓時,已經變成三條丈許長的水蛇。

“你本來就跟我一個姓!”

男孩扭頭回了一句,見三水蛇追上,嚇得亡魂大冒。

正巧,他看到外頭等候的傅玄星。

他蹲在地上,正拿樹枝在折騰螞蟻。

“師兄,江湖救急!快幫我!”

傅玄星看到男孩和水蛇,下意識就是一拳。

轟隆——三條水蛇被離火拳打碎。

男孩就地一滾,順利和傅玄星匯合。

“撤了,撤了,丙路線!”

聽男孩這一說,傅玄星下意識行動。

樓上又是一陣怒斥。

“傅小子,你敢在書樓造次?你小子也該揍!”

恆宇急匆匆從樓上下來。

看到周瀟和伏衡華,他愣了一下,隨手將一塊玉牌扔給二人。

“你們自便,老夫去把這倆崽子吊起來!”

他風風火火衝下去。

伏衡華挑眉問:“這位便是恆宇前輩?”

這就是所謂的和氣?您是不是不知道,“和氣”兩個字應該怎麼寫?周瀟苦笑。

“師叔平時和藹大方,唯獨對山中四霸時,他……”“四霸?”

伏衡華走到窗戶,往樓下看。

傅玄星撈起男孩就跑。

突然,東墨陽後面一腳踹中屁股。

“他犯事,你跑什麼?又不是你把師叔祖的手稿給燒了.”

他這一攔,恆宇從樓上趕來,將男孩抓住。

用一條金繩掛在藏書樓邊上的某顆黑色環釘上。

男孩隨繩子盪漾,馬上換上一副嘴臉,開始哀嚎。

“祖父,我錯了!”

“錯?您哪知道錯啊。

是老頭子不懂事,不知道在書樓給您準備灶臺、薪柴,只能讓您燒書添火.”

燒藏書?傅玄星一呆,拍拍屁股上的土,默默往後退。

恆宇掃了他一眼。

“師叔祖,我可沒犯事,您別這麼看我.”

傅玄星飛快往東墨陽身後躲。

“提前打一頓準沒錯,省得犯事時再打.”

自家孫兒如此鬧騰,都是跟這小子學得!男孩嘀咕道:“您哪次這樣說提前打。

可到時候犯事,也沒見你少打一次?哎呦——”忽然,一條水鞭出現在空中,開始抽打姜小黎。

“呵呵,那是你們幾個該打!”

玄微派人丁稀少,普通弟子升級來的真傳數量也不算多。

更多情況,是傅玄星和姜小黎這樣,直接拜師列為真傳的。

打小在山上長大,親如一家,一個比一個能折騰。

伏衡華在視窗盯了一會兒,隨周瀟上樓。

二人在一處書室,看到架起來的火爐以及爐底殘存的紙稿。

周瀟袖一捲,殘稿飛入手中。

“還好,是師叔自己研究的東西。

回頭,他再補一份就是.”

伏衡華打量火爐,看到上面的花紋,再看著旁邊的雞骨頭,暗暗搖頭。

我小時候都沒他這樣能折騰。

“不說他們了,讓師叔去操心吧。

這是他親孫子,隨他處置.”

周瀟帶伏衡華來到一間密室。

這間密室空無一人,但各處書桌擺放諸多卷宗資料。

伏衡華在正中央,看到熟悉的紅木箱子。

聞著木頭的香氣,他迅速靠上前。

“咦?這裡面的書有些少啊?”

“我們解讀邪術後,將一部分書籍收走了.”

收走?那多可惜!伏衡華還想看一看,這個箱子裡面的邪術有什麼妙處。

“這個書箱,我能帶回去嗎?”

“當然不行。

一次十本,需經我過目,才容許帶去翠光閣。

我會給你下一個咒,防止這些書出現在藏書樓和翠光閣外的其他地點。

只要出現,馬上警報.”

“何至於此,我還能把書帶去其他地方不成?”

“擔心你小子被邪術所誘啊。

這些邪術詭異的很,稍有不慎就會墮入邪道.”

那是你們這些正經修仙者。

我才不怕!伏衡華想著,隨手抓起一本書。

當字裡行間浮現金色光芒時,伏衡華心中一震:這也太巧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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