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後,北海浪濤湧動。

伏青翰從島上離開,在幾位巡海使者之前趕到動亂中心。

仙山嵯峨,赤光飛舞,有熊熊烈火在海上燃燒。

火非五行之焰,乃精氣神之火,與水浪平行,涇渭分明,互不影響。

火焰不斷擴張,仙山邊緣也在不斷擴充套件,並在火海中一步步拔高。

至三百里圍圓,仙山成長終於停止。

雄峰高聳千仞,山頂有光華如蓋。

細看,竟是一尊身披金甲,手持紅纓火槍的神人。

“叔父提及,三年前有赤淵傳人楊岱在北海閉關,莫非便是此處?”

他默默將仙山景象拍下,傳給伏衡華。

驀地,兩道金光從山頂投下。

伏青翰頓覺渾身上下被人看透,連忙喊道:“伏家須句堂弟子,伏青翰,在此見過楊岱前輩.”

說完,壓力頓消。

伏青翰不敢停留,在巡海使者們靠近之前,告罪離去。

楊岱盤坐山頂,靜觀四方。

不多時,幾道金丹氣機從海浪疾行而至,神識往仙山掃來。

“玉聖閣?”

楊岱不做防備,任由他們的神識觸及仙山。

那一霎,楊岱身後的嶽神法相冒出萬道光彩,幾道神識受山神威壓所攝,紛紛退去。

隆隆——天空驀顯三道天雷,剛劈向嶽神,便被其以紅纓槍挑飛。

“師兄——”凌天仇三人從山下趕來。

楊岱見劫雲散去,收起身後法相,仙山頂部的圓光盡數斂去。

“你們站遠些.”

楊岱施鯨吸之法,原本擴張的領域赤焰在這一刻悉數歸體。

咔嚓——咔嚓——山體龜裂,他自南洲帶來的仙山開始寸寸崩塌。

“這?”

凌天仇仨人震驚。

仙山乃赤淵前輩所賜,既是法寶,也是洞府,如今竟自行毀去了?山內靈脈消失,諸多靈植化為灰燼。

“我閉關三載修《赤嶽籍》,此山便是代價.”

三年來的靈氣供養,已將仙山內的靈脈耗盡。

解釋一句,楊岱袖袍拂卷,四人落在空中,看著仙山一步步崩塌。

凌天仇仔細觀察楊岱。

不知為何,他竟不覺得師兄法力提升,似乎還少了許多?楊岱有感,笑道:“這三年,我反思半生修行,重新整理改良。

沒有增長多少法力,反而因進一步純化本命元丹,致使丹元消失三分之一。

還是依靠仙山靈脈,才重新補回當下的法力.”

話雖如此,但楊岱心情十分愉悅。

“回頭見了伏家元道兄弟,你們記得幫我送一份謝禮。

他那個假丹提純的法子,著實幫我不少.”

在八門陣時,伏衡華不吝嗇和旁人交流,楊岱曾旁聽伏衡華的“築基第十層”,並暗暗記下。

這次閉關三載,他察覺自身金丹雖為一品真丹,但仍有一些瑕疵,山火兩系本源不能完美融合。

這也是赤淵道派其他人的麻煩。

雙核執行,固然精妙,但金丹本為一,不可為兩端。

一日偶然間,他回想起伏衡華的“假丹九煉”,藉此純化打磨金丹,終於讓金丹內的兩股本源融合。

只可惜,他結丹時的大道靈機獲取不足。

純化後的金丹雖規模達到“無上品”,但與天書傳人一開始締結無上丹道,仍矮半頭。

但對楊岱自身,卻是一件大喜事。

原本自己修成一品金丹,有萬分之一的可能登臨大道。

而眼下,有萬分之三的機率。

到這一步,他面對正版的天書傳人,也有底氣分庭抗禮。

……半個時辰後,崩潰之勢停止,只留一座百仞小山丘,上面仍保留幾處居所和寶林藥田。

楊岱略作沉吟,到底捨不得故居,便伸手一指。

白光落入山丘,靈機自天地間浩蕩而下。

凌天仇三人瞪大眼睛。

滾滾靈氣如白河倒垂,將整座小丘淹沒。

受此沐浴,失去靈氣的土丘重新充盈靈力,已經消失的靈脈再度復原。

“造化山河?”

凌天仇記得,道派內的確有一些長輩能如此施法,多是天罡大神通“鞭山移石”的變種。

“錯,這是開山立嶽,我家當年參悟的大神通.”

神州時代,赤淵道派牽頭各路修士,合力挪移河山,再造東萊乾坤。

事成後,不僅東萊神洲被他們強行改造為一座山河大陣,更藉此完成“振山撼地、推山填海、挾山超海”三個天罡大神通的研究。

三山法由此而立。

除此之外,赤淵道派還自創一門大神通“開山立嶽”。

既是三山法之大成,也涉及斡旋造化之理。

楊岱能這麼快領悟“開山立嶽法”,除卻修為精進外,更大的緣由是數年前見伏衡華施展天級道法“五行山”。

這三年,他在閉關之餘聆聽宗門長老講法,其所講內容便是“五行山法”。

幾年過去,赤淵道派的仙人親自出手,將“五行山法”的赤文圖錄解析完畢。

讓這門天級道法成為赤淵道派的另一道傳承。

借鑑五行山法,楊岱明白如何製造“山根”,在水上練就一座有根之山。

待金丹純化,終於擁有自己的本命神通。

而煉成“開山立嶽”,他也有資格爭奪掌門之位,被納入赤淵道派真正的核心圈子。

“下等二品?”

靈脈名“雀火”,核心處是一團離火靈焱。

楊岱微微皺眉,又踏出七步,鼓動全力從天地間引來靈力。

他口中唸誦咒法,以金丹之妙全力加持。

凌天仇三人目瞪口呆,眼看土丘內的靈脈從下等二品晉升為一品,其名“丹雀”。

脈絡形似一隻展翅的火鳥。

“師……師兄,你要養朱雀?”

“伏家能借靈脈生鳳凰,我養朱雀鳥有何不可?”

楊岱伸手一招,改造後的小丘回到掌心。

掂量微觀仙山,他對三人道:“回頭,你們多幫我留心,尋一位煉器大師幫我改造成山渡吧.”

山渡這類法寶規模龐大,自然不是一般的煉器師可以煉製修繕,需特定專長的煉器大師,且耗時日久。

“多問問,仔細尋找。

不然咱們回家,可要餐風宿露了.”

凌天仇莞爾一笑,表示記下心中。

隨後問及當下安排,楊岱大笑道:“三年閉關苦修,自當繼承先人之志,去跟太玄道統好好爭一爭!”

《赤嶽籍》的完善,讓赤淵道派的功法徹底從《混元金章》的影響跳出來,也彌補赤淵道派倚重山河的弊端。

日後,縱然在東萊或者其他神洲,哪怕沒有赤淵道派佈置萬山陣勢,也能修煉道種。

到這一步,赤淵道派的天書功法才是真正小成。

楊岱難掩心潮澎湃。

從赤淵派創立,自家因為倚重靈山地脈,永遠比太玄道法壓一頭。

甚至在覆洲後,自家受到影響最大,不得不放棄東萊神州,去南域降妖除魔,清理一片大洲再立萬山格局。

但現在——《赤嶽籍》給出解決辦法。

五行之法,以火生土。

沒有外界大山,那就借心頭火,在心中修成一座心山,以心山養道種。

待築基後借三昧火,練就本命仙山。

然後在仙山悟龍虎法,山頂結玉鼎、鍊金丹。

“還有,你們多去伏家走動。

再去拜訪他家的大長老。

不久後我們歸去,最好能帶上幾個伏家人.”

心山之法,是凌家那位慧心天賦的長老自“五行道法”解析而來。

他判斷伏衡華的天書功法,肯定存在觀想心山一類的手段。

而得到伏家子弟啟迪,赤淵道派非無賴之輩。

除卻照拂伏家在南洲的族人外,也打算收錄三個伏家族人為內門弟子。

若日後他們資質出眾,甚至可以傳授《赤嶽籍》,以還這份人情。

……玉庭山,翠光閣。

赤霞伴紫氣,翠光照玉臺。

衡華坐在孤桐院內演法。

三年時間,經過五百多次的失敗,他的第一版“造化金丹”終於推演出來。

端坐高臺,手掌託一氣鼎。

鼎爐有八卦孔,立五行方位。

周圍浮現上萬尊神靈虛影。

有扛鼎的,有添柴的,有燒火的……玉皇攜陰陽二神,五方老君,八卦尊神則立於鼎蓋,口中不斷吟唱大道真言。

萬神演法,煉我真丹。

這就是伏衡華第一版的丹書。

而他施展的掌心推演術,是太玄宗傳承的秘術。

去年,宋春秋得天京子囑咐,破例傳授給伏衡華。

當然,就算沒有他們傳法。

伏衡華得玄微祖師傳承,也會此術。

但礙於門戶之見,不方便隨意施展。

得到容許後,他便可以肆意在外人面前施展“掌心演天法”。

這種推演功法的手段,算是太玄道宗傳功長老的標配。

驀地,他手邊一塊玉圭亮起青光。

另一隻手拿起端看。

“青翰傳書?”

開啟一瞧,是楊岱出關的訊息。

“他怎麼這時候出關?”

散去掌心模擬,衡華走出孤桐院。

翠光閣冷冷清清,除他之外,唯道童二三人。

招來童子詢問。

“宋前輩可回來了?”

童子憨憨搖頭:“前日帶諸長老下降太玄大澤,至今未歸.”

“那就麻煩了.”

衡華先把後山修行的恆壽,與張曦月一起養花種樹的嘯魚招來,然後趕去藏經樓。

如今經樓封閉,不見一人。

門口貼著告示:“經樓暫閉,外人不可靠近。

所借閱書籍,依封閉時間自行延期.”

經樓禁法全開,若有人妄圖觸碰,會被諸多宗師的道法合力轟殺。

“伏六哥,你來了!”

經樓頂部,一男孩對伏衡華揮手。

衡華心中一動;“恆宇前輩去大澤,怎麼沒帶上你?咦——”他定眼打量,驚詫道:“你要度靈潮期了?”

姜小黎臉頰彤紅,趴在窗邊默默點頭。

靈力潮汐。

是靈人成長至關重要的過程,凡修士後裔不可不品嚐。

有人是吃飯時突然砰的一聲,直接度過。

也有人如發燒生病一樣需折騰許久。

姜小黎因體內靈力湧動,慧根萌生,最近不得外出。

於是,恆宇真人便留他在經樓,自己帶其他長老們前去太玄大澤——雲井,即將進入最後一步。

衡華乘雲向上,來到視窗打量姜小黎。

屋內除淨水、浴桶外,還有裝滿丹藥的瓶罐。

姜小黎打著哈欠。

“六哥,你當年過靈潮期,用了多久?”

“沒多久,兩三日即可.”

靈力暴動後,有人如同體內“生命枷鎖”解封,會循序漸進的成長。

但也有人會報復性生長,從十歲模樣一口氣竄高數寸,定格在十四歲的少年期。

而原本受到壓制的心智,會在瞬間成熟許多。

據薛開推論,靈人在靈潮期前,大腦缺少某些特殊物質。

縱然見過種種大風浪,心性也只比尋常孩童略高。

伏衡華當年有前世的閱歷和理性,在孩童時代也幹過許多幼稚無稽的浪事。

“你這是第二次靈力暴動,從男孩轉變為少年……”衡華簡略提及一些準備。

比如沐浴清洗,衣物準備等等。

讓男孩繼續在房中休息,衡華飛到地面。

望著藏經樓,他施加一個“天心寧神咒”。

青光如帷幔徐徐展開,將整座藏經樓掩蓋。

此法可規避外人驚擾,尤其是天魔邪魅之流。

薛開曾給伏衡華講過一個實驗。

二次靈力暴動前,因心智不全,身體未曾成長,縱然和天魔同處一室,也不會被人所惑。

但在靈力暴動時,身體發育的那一刻被天魔所惑,極容易造成慾念旺盛,每日不瀉火便無法安坐的尷尬窘境。

嘯魚見狀,也托起雲潮瓶輕輕一倒。

三光靈水化作江河虛影纏繞藏經樓,又新增一層保護。

之後三人趕往掌門大殿。

從山頂眺望各地,玄微派諸多長老皆不在山中。

而玄微派的守山大陣也已開啟,可支撐一月有餘。

“楊岱挑了一個好時候啊.”

眼下連傅玄星、東墨陽都不在。

除卻伏衡華外,只有張曦月等寥寥幾個真傳外加一群內門弟子。

轟——空中紅光湧現,仙山重重。

“赤淵道派弟子楊岱,領教玄壺方仙洲諸位同道.”

聲如滾雷在方仙洲上空炸響,下方各山門內的弟子紛紛抬頭觀望,卻不敢走出護法大陣。

不止玄微派一家,如今是整個玄壺方仙洲張開防護大陣。

劫仙想要闖進來,都要費一番手腳。

衡華見狀,與二人離開玉庭山,直奔天乙宗道場。

果然,眾長老一個都無。

丹泉子從陣法中走出。

“我家師長也往太玄大澤去了。

眼下仙洲陣法開啟,外面那人打不進來。

你我大可稍安勿躁,等待師長們歸來.”

見丹泉子如今法力稀薄,衡華暗暗皺眉。

當日恆元真人傳法,東墨陽三人打入假死之境,魂魄投入流沙河世界。

在這裡,恆元真人傳授《太玄天書·恆元部》,並以大法力強行扭轉三人的根骨。

三日後,三人魂魄歸體。

李如心借陰陽明鏡尊作法,將金丹寄託法相,練就身外化身,而本體則散功重修。

東墨陽強忍著師祖作法,忍耐筋骨俱碎之苦,強忍痛楚讓本體轉修天書。

而丹泉子最為乾脆。

他思忖天書妙法,索性徹底散功重來。

如今三年過去,丹泉子並未結丹,境界和伏衡華相類,皆在玄胎境界。

但這也意味著,丹泉子無力和楊岱交戰。

“當初我和道友提及的事,需儘快完成。

不久,太玄道統與楊岱交戰,需要用上.”

“我省得.”

轟隆——轟隆——仙洲大陣上空的山嶽一座座新增。

丹泉子:“他施展搬山之法,欲以萬山之重,碾碎兩儀萬仙陣?”

“我去看看.”

衡華縱身一躍,乘風入雲空來見楊岱。

“十五、十六、十七……”楊岱施展移山之術,不斷將山魄拉到仙洲陣法上空。

見伏衡華三人前來,他連忙過去招呼。

“怎麼是你們三個?難道太玄道脈的人都不敢露面,要做縮頭烏龜不成?”

“太玄各派的長輩都不在此。

如今方仙洲內,唯有一些內門弟子,無法和道兄鬥法。

還請撤去山魄,再擇他日吧.”

楊岱哈哈大笑:“前番玉聖閣搬出閉關的名義,不敢讓門中高手與我交戰。

如今太玄後輩也是如此,這算是認輸嗎?”

衡華搖頭道:“太玄雲井在關鍵時刻,各派尊長皆入水下坐鎮。

但關於這一戰鬥法,太玄道統並未放棄.”

他閱讀天書,清楚這三年間東墨陽的苦行。

他對這一戰,並不打算認輸,而是想要奮力一搏。

“那他們需要幾日?”

“我稍後設法通知,道兄可先去兩儀六合洲,李道友仍留在人間.”

李如心將法力盡數注入化身法相,這三年專注修煉化身,已有金丹中期的火候。

伏衡華估摸著,她縱然不能勝,也能拖一些時間。

“也罷,我先去那邊瞧瞧!”

楊岱毫不客氣,帶著凌家三人直奔兩儀六合洲。

衡華舒了口氣,立刻讓菩提化身和周瀟傳信。

菩提法界在這幾年,已融入天玄道臺,成為一片僅限於遺洲的念力世界。

修士從雲井下遺洲,自動掛鉤菩提法界,受各位樹王指引導航。

同時,在遺洲行走修行時,也能透過菩提道人的轉接,參與天玄道臺的道法討論。

玄通上人藉此,重新和修真界接軌。

周瀟得知菩提傳來的訊息,立刻告知諸位劫仙。

太玄水泊中心處的浮島,有六位修士圍成一圈。

金色霞光在彼此間流轉,構成一座虛幻不定,連通上下的雲柱。

“楊岱?”

恆元真人吩咐宋春秋:“去把你徒弟送回人間,讓他跟那傢伙打一場。

告訴他,我太玄道法不容其辱.”

宋春秋化遁光離去,直奔遠處一座寒潭水府。

這是伏衡華告知的玄魚水府。

三年間,東墨陽在此隱修。

至寒潭上空,見太極圖在水面徐徐運轉,宋春秋暗暗皺眉。

“這小子尚未出關嗎?”

比起李如心和丹泉子,東墨陽更信任師祖,也更能忍。

足足被恆元真人用大法力砸碎三次根骨,數次於生死之間徘徊,魂遊陰陽之界,才在不徹底散功重修的前提下,孕養一枚“陰陽兩儀道種”合入本命金丹。

先天道種,是天書與其他功法最大的不同,也是伏衡華力主散功重修的關鍵。

唯有煉氣九層煉成道種,才有資格修持天書。

李如心和丹泉子未能在恆元真人幫助下成功,不得不老老實實散功重修。

而東墨陽在煉成道種後,重新解封金丹法力,恢復金丹境界。

這一步,耗費一年時間。

而此時的東墨陽,雖然道行精進,卻也僅比肩剛入東萊時的楊岱。

金丹與道種並不協調。

接著,恆元真人又用一年時間為他洗經伐髓。

取天火、真水灼燒道體,歷經七七四十九次的水火鍛造,文武之變,終於把道種與金丹完美融合。

這一步,類比楊岱剛剛純化成功的赤嶽大丹。

但東墨陽法力遠不如楊岱渾厚。

隨後,玄微派傳功長老又用灌頂之法,為他週轉三百年功力。

而最後一年,是修行天書配套的法術。

第一個,便是恆宇等人為他演算的“陰陽鏡術”。

宋春秋見徒兒仍在閉關,暗忖:“但願如心師侄能多拖一拖。

不然,這小子未必能趕上.”

……恆元真人打發宋春秋離去,又看向在場其他人。

以六位劫仙為首,各宗門宗師、金丹修士依境界排座,形成一道又一道圓環。

而最外圍是傅玄星等築基弟子。

因為用不到他們,所以他們坐在那裡交頭接耳,低聲私語楊岱挑戰之事。

“讓年輕弟子們都回去吧。

看一看天書傳人的鬥法,多長長見識.”

對他們這些宗師、劫仙,小輩鬥法沒多少意思。

但對傅玄星等人,卻是一個很好的機遇。

二龍真人頷首:“如今,我們已用萬仙陣將雲柱徹底固定。

接下來,不需要這些孩子留在這乾坐著。

都回去吧.”

二人開口,一眾年輕弟子迅速跳起來。

跟長輩們辭行,便成群結隊趕往紫皇閣的道明殿福地。

見眾多修士乘雲而動,靈雲寶光遮蔽天空,嚇得紫皇閣幾位留守修士連忙敲響警鐘,誤以為是哪裡的妖獸偷襲。

得知眾人之意,他們收回警報,開啟雲井分批送眾人返還人間。

一邊送,一邊收費。

看著他們笑不攏嘴,將一袋又一袋靈玉收走,齊龍嬌心生不滿:“拿著別人家的東西用,到底是不方便.”

“最後一次了,”全訶子整理衣襟,“權當給自己留個回憶。

日後再來他家雲井,不定什麼時候呢.”

每次雲井傳送百人,反覆多次後,修士們才回到中天不動洲。

紫皇閣修士掂量到手的靈玉,也是一嘆。

回頭再尋這種賺錢的差事,可不多見了。

……眾人自天央趕回金方水域,正在西方昇仙門之前。

“不對啊。

老真人也在太玄大澤,這裡沒人鎮守吧?”

“我們繞過昇仙門,直接進去唄——”諸修結伴,剛從旁邊繞過,忽見風雨大作,不遠處的兩儀六合洲上空有兩尊巨神。

他們腳下踏著兩儀六合洲陣法所化的太極光界,以此為擂臺,正激烈交鋒。

風雨飄搖,雷雲震動,彷彿世界末日一般。

一神手持焰槍,身高千丈。

身後神峰雄渾,萬世不移。

一神四臂坐蓮,託日拿月,有九百丈。

背後光背運轉日月道法,風雨雷電,雲雪冰霜在二鏡之間盡消。

“李師姐法力已如此精深了?”

齊龍嬌失聲驚呼。

四臂揮舞,除日月寶鏡外,另外兩隻手臂抓著一對陰陽寶劍。

是伏衡華借鑑“日月崇明劍”打造的巨型飛劍,有靈器級。

飛劍斬出一道道日月劍罡,那至精至純的光能每一次劈砍,便如同金丹修士的法力轟擊。

對面的嶽神亦不甘示弱,長槍挑動,雖有千丈之軀,但靈巧矯健,與雙劍對戰而不落下風、“這——這哪裡是金丹修士大戰啊!”

看到巨神法相的對轟,全訶子口吃道:“我師修行至金丹後期,也未必有如此規模的戰力.”

傅玄星撓頭,嘀咕道:“六哥的‘人造法相’解封肉身限制,效果比我想象中強出好多.”

明鏡尊,這不就是當初打算給他,但他不要的東西嗎?縱然是現在看,傅玄星也不喜歡這尊四臂日月鏡神。

但不得不承認,它的戰力極強。

雙鏡碰撞,一道道日月神光掃過天地,迫使雲海兩分,滄水倒灌。

嶽神揮舞神槍一掃,裂開的雲海徹底毀滅。

火光一閃,烈焰乘風而動,上百隻朱雀俯衝而下。

日鏡金光罩住,朱雀紛紛化為火光收入鏡內,隨後凝成純陽神雷轟回去。

紅纓槍急刺三下,神雷在百丈外炸開。

隨後,他又扔出兩座大山砸下。

月鏡平託,銀光引來水潮將兩座大山挪走。

嶽神笑道:“李道友,你現在的水準,倒是比遺洲那時厲害多了.”

“彼此彼此,”巨型機甲傀儡內,傳出悅耳女聲。

“你現在,也和數年前不一樣了.”

李如心望著“嶽神法相”,心中有些苦澀。

比起自己假借外力,並求來諸多師長相助,用無數天材地寶打造的傀儡法相。

人家楊岱是真正利用道力,煉虛道為實相。

檔次、立意,就壓自己一頭。

他的巨神之體,是楊岱施展“法天象地”變化而來,根本不是自己這種躲在傀儡裡面操控的人可比。

而且道法威能比當年更勝三分。

“我現在有把握對付多年前的他,但是現在的他……”李如心發出一聲感嘆。

只能期待墨陽師弟那邊的進度了。

……楊岱望著李如心。

雖然驚歎這尊巨型機關法相的戰鬥力,心中卻不以為意。

外力而已,縱然煉成兩件日月靈劍又如何?自身不成道,終究是虛妄。

且這段時間的交鋒,楊岱已看出其破綻。

“道友,機甲傀儡終究不如我輩肉身。

只要受傷,你來不及在第一時間修復,那麼——”身如赤光射入天空。

火光千里,層層焰光堆砌成一個火焰世界。

“焚天火界.”

不同於曾經,這次的火界將元能壓縮。

不多時,十八道霸道罡力分別攻擊明鏡尊的各處緊要部位。

砰——嘭砰!機關傀儡的十八個要害同時爆炸,運動逐漸遲緩起來。

李如心神識全開,迅速修復一處處陣法,但因為破損極為嚴重,明鏡尊雙目紫光一閃一閃。

驀地,楊岱察覺一絲危險,不假思索逃出百里。

看到一群修士在水上觀望,好心提了一句。

“你們都離遠點,那玩意可能要自爆.”

自爆?兩儀道弟子們臉色劇變,招呼同伴迅速逃走。

這三年,他們可是見過大師姐往這尊機甲法相里面熔鍊多少天材地寶。

還特意去玄微派請伏先生指導改造。

這玩意自爆,都快攆上元嬰宗師自爆的威能。

“放心,不會的.”

李如心用神識包裹傀儡,逐一修復關節處的破損陣法。

機關法相破損超過百分之八十,按照伏衡華設定,就會提前進行自爆,並將主人傳送離去。

這也是得到兩儀道主等長輩讚譽的後手。

他們可不希望李如心因為這玩意逞兇鬥狠,最終把自己搭上。

失敗了,那就炸燬這玩意,自己保住性命逃回家。

但李如心對此卻頗有微詞,要求伏衡華調整到百分之九十再進行自爆。

當機關法相修復一部分後,自爆強行終止。

她從機關傀儡中走出來,和眾人相見。

嶽神變回人相,楊岱好奇道:“道友打算罷手?”

“論鬥法,你仍在我之上.”

楊岱生生用天級道法造成百分之九十的傷害。

再來一次強制自爆,自己可受不住。

“也罷,那就去尋下一位。

既然諸位都已歸來,那東墨陽應該也趕回來了?”

傅玄星站出來:“師尊已經去叫師兄,相信他應該從仙府歸來.”

眾人一起趕赴玄壺方仙洲,陣法仍在運轉。

依舊是衡華出來解釋。

得知東墨陽還沒歸來,楊岱神情不悅。

“太玄道脈傑出者,不是有三人?那個丹泉子呢?我先跟他打一場.”

“丹泉子道兄主動認輸.”

認輸?楊岱更加不滿意。

他環視在場其他人。

除卻三大宗門外,還有金泉山、谷玄門等門派,亦是太玄宗分支。

“諸位就沒有哪位,來跟在下切磋一番嗎?”

“……”眾人相顧無言。

“太玄宗自開道至今,一直穩壓我赤淵道派之上。

如今我幾次邀戰,諸位卻遲遲不敢應下,莫非是承認當今的太玄道統不如我家?”

眾修紛紛色變,傅玄星氣不過,直接站出來打算——伏衡華上前兩步,將他推回去,笑道:“當下太玄各脈離散,單論一宗一派,的確比不上前往南洲發展的赤淵道派。

“不過——若要論道法,太玄道法猶在赤淵之上.”

“哦?”

楊岱看著伏衡華。

幾年未見,伏衡華身上的氣息越發淡泊,完全感知不到一丁點的法力。

“你當年就學會‘太玄逆命術’,如今過去幾年,莫不是在太玄道法上又有精進?怎麼,你來代替他們?”

“何須我?東大哥稍後歸來,讓他和你打。

道兄,你我相識一場,奉勸一句,務必小心啊.”

“你認為他能贏我?”

“他贏不了你,但太玄道法卻在赤淵道法之上——”見楊岱打算反駁,衡華搶先道:“道友將山、火合一。

以山為靜,藏內;以火為動,顯外。

但太玄宗有陰陽玄光,專破陰陽之體。

只需一道神光掃下,便可破去你的山火之勢。

致使山火兩分。

“這是神州時代,太玄宗前輩對赤淵道派的預判。

“此外,山者,土也。

以土為陰,以火為陽,照樣被陰陽神光剋制.”

楊岱眯著眼:“神州時代就針對我的赤嶽籍,可笑!”

“真的可笑嗎?天書萬變,隨世隨人量身打造。

想太玄宗有多少天書傳人?”

就算按照一人一部算,那每一部天書都可以視作一本“一世天書”。

“太玄道統,每一代有一位天書傳人精通演法推算。

如今我能看出來的,他們當年為何不能預判?既然能預判,為何不能提前防備?“事實上,被太玄道法剋制的,又何止赤淵一家?”

這倒不是伏衡華騙他。

從恆元真人給他的太玄天書中,伏衡華的確看出一門剋制赤淵道法的手段。

但同時他也明白,赤淵道法中能找到相應的解決方式。

應該是脫胎於《混元金章》的一門秘術,能反過來剋制兩儀陰陽之法。

但隨著《赤嶽籍》跳出混元體系,結合兩本天書走出全新道路,反而失去了那一部分精要,被陰陽道法所剋制。

除非他能煉返五行山,歸陰陽,再入混沌。

不!煉成大赤天即可。

不過這樣的立意思路,伏衡華才不敢當著一群太玄修士的面直接告訴楊岱。

楊岱定眼看著伏衡華。

“你既說得頭頭是道,不如就跟我切磋一番,咱們打發時間,等一等東墨陽?”

衡華連連擺手:“我不入金丹,法力不足。

跟我打,毫無用處.”

楊岱看著他,恆壽與嘯魚對視,默默走到伏衡華身邊。

驀地,楊岱身形一閃,拳頭對衡華眼睛捶去。

恆壽二話不說,“指地成鋼”法加身,嘯魚的水幕咒術也落在他身上。

他搶先一步,同樣揮拳迎向楊岱。

他清楚,楊岱這一拳用力不多,且沒有殺心。

這一拳,他能抗住。

呼哧——身影隨風破滅,卻是一團沒有溫度的煙火。

不好,是火幻術!恆壽立刻轉身揮拳,可楊岱真身來到衡華身前,對他胸口輕輕推去。

衡華帶著無奈苦笑,只好運轉造化法力,右掌全力轟擊,生生和楊岱對了一掌。

旁邊李如心等人發出驚呼。

卻見衡華身子一晃,便把力氣洩去。

反倒楊岱臉色一變,一時不察下,被伏衡華的法力轟入體內,直接吞掉不少法力。

那股螺旋執行的勁氣橫衝直撞,直到肩膀部位時才被他以法力化解。

“你竟能抗住我的三成道力?”

衡華無語不言,擺了擺衣袖。

恆壽、嘯魚再度圍過來,而傅玄星也跳出來,手中離火噴湧,一柄插著玉劍的火焰劍鞘被強行拿在手中。

“道兄,稍安勿躁吧。

要不,你琢磨琢磨我剛才打入你體內的那個運氣方式?那就是太玄道法針對赤淵道法的某種手段——陰陽螺旋勁.”

“不過是模擬海上龍捲風——還帶著你家的一些玄風秘術.”

楊岱很快就琢磨明白。

這是陰陽風和玄風的結合,扶風仙經的手段。

“這點手段難不倒我,也不是你的真功夫。

對了,你既然不肯代替他們太玄道宗出頭。

不如就瞧瞧你的本家天書?我對你修煉的天書,也很好奇.”

何止是楊岱,赤淵道派那群長老們都很好奇“五行山法”的配套心法到底有何等玄機。

“你煉成道種,丹成一品,好意思跟我交手嗎?”

衡華主動往人群裡面退,顯然不打算在楊岱身上再費氣力。

可就在他即將站到李如心、全訶子等人身邊時,忽然臉色一變,對傅玄星喝道:“劍鞘給我.”

傅玄星手持伏龍玉劍,迅速將南明離火劍鞘扔給伏衡華。

他握住離火劍鞘,迅速對天空一指。

“回去!”

眾人抬頭望天,看到九座連綿山頭被赤光定住。

衡華將劍鞘轉變方向,把九座山魄挪返原處。

叮——一口石劍從空刺下,卻恰好被離火劍鞘抵住劍尖。

好重的劍!衡華咬緊牙關。

借熊熊火勢,奮力把五嶽重峰劍逼回。

動作行雲流水,在石劍迴歸楊岱手中時,衡華已用劍鞘重新收回伏龍玉劍,打入傅玄星體內。

“道兄,這就有些過分了吧.”

“這麼過分,也沒逼出你的真正本事.”

一口氣挪走九座山魄,金丹修士也不敢這麼胡來吧?楊岱看向太玄修士那邊,李如心等人也用異樣眼神看向伏衡華。

“你們別多想,我沒那麼強.”

衡華嘆了口氣。

“只是會一些小伎倆罷了.”

李如心無語道:“我都沒發覺天空被他隱藏九座大山。

道友,你怎麼發現的?”

“靈覺略強一些.”

衡華顯然不打算跟這群人糾纏,他岔開話題道。

“既然東大哥還沒回來,楊道兄又不打算在這裡乾等。

不如我們一起去玄微派靜候,順帶,聽一聽講道?”

楊岱:“講道?”

“我在金方水域修行數載,得太玄各脈照拂。

這些年有些心得,也當回報太玄各脈.”

他讓恆壽、嘯魚先一步回翠光閣佈置,然後請眾人一起前往玄微派。

如今玄微派前輩都在水下,伏衡華雖然是客人,但作為掌門請來的客人,又有掌門的小弟子傅玄星陪同。

於是,玄微派殘留眾人便由得伏衡華折騰,將所有人請入翠光閣靜候東墨陽。

衡華坐在翠光閣的高臺上,諸修在前方廣場席地而坐。

“我今日所講,乃地煞神通法,有七十二變化.”

輕敲玉磬,空中彩雲翻滾,紫煙繚繞,有鸞鳳鳴聲。

恆壽、嘯魚對視:嗯,少爺的老一套了。

“地煞神通?”

楊岱本不想聽,可驚聞神通法,不禁道:“東萊自古傳承天罡神通,你這地煞神通是何物?”

“三十六天罡大神通為仙道根本法門。

恆順地理,承天布宣。

天罡變化者,天地萬物隨心變化,窮極天地之道。

“所謂三十六數,取‘三三不盡,六六無窮’,乃無窮無盡之數也。

“正因“天罡三十六變”合乎天道。

修士想要徹悟三十六變,難之又難。

故我依此為依託,修訂七十二地煞之術。

“這七十二種也是神通法門,蘊含陰陽五行八卦九宮之妙,卻又不似天罡大神通那般強大。

三十六天罡為道之根本,七十二地煞則是外在應用。

“築基修士即可參悟,金丹修士能掌握多門。

而透過七十二地煞神通,可以昇華三十六天罡大神通.”

衡華稍作解釋後,講述七十二變的第一變——通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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