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不是每一片落下的花瓣都可以與流水相隨,一起飄向遠方,也許轉眼之間就已經沉入水底,擱淺在泥潭裡,又或者隨風一吹就不知道會被吹散在哪裡。但即使是這樣,誰也無法剝奪落花所代表的情誼,那是它的權利,同樣,誰也無法指責流水的無情,因為也許它並非無情,只因早已情繫旁人,心有所屬。

無心原本已經做好了迎接最壞結果的打算,雖然明知自己也許躲不過這一次的襲擊,但足以保命,情況也許還沒有那麼糟,自己仍有反戈一擊的機會。

可是他卻突然發現夏海棠已經擋在了自己的身前,這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一愣神之後想要推開夏海棠的時候卻發現已經來不及了,因為那支菱形的槍頭已經狠狠的刺進了夏海棠的身體。

隨著夏海棠胸前一股血箭的飈出,她的嘴裡發出了一聲奇怪的口哨之聲,緊接著就看到從旁邊的角落裡突然激射出一點黑影,向著雷震的後背閃電般襲來,速度極快,猶如離玄之箭!

也就在這同一時刻,夜色中突然出現了十幾條黑影,鬼魅般從院牆之上躍下,落到了周圍剩餘的殺手群中,其中有一條黑影直奔雷震而去,一把狹長而漆黑的長刀當頭劈下!

這是十幾個身著黑衣的黑衣人,每個人手中都拿著一把相同的狹長、漆黑如墨的刀,十三個人,十三把刀。

雷震也沒想到一下子出現了這麼多意料之外的事,來不及多想,一把將長槍從夏海棠的身體裡拔了出來,一邊向後跳開,一邊擋在了自己的頭頂,迎向了當頭劈下的那把長刀。

與此同時,那點襲向他後背的小黑影也撞在了他的後背之上,可是並沒有看到雷震有什麼反應,只看到那點黑影軟綿綿的掉到了地上,一動不動。那是夏海棠剛才所發出的那幾只毒蛇暗器的其中之一,可是此時已經死了,腦袋已經扁了下去,頭破血流。

原本那是夏海棠在最後關頭髮出的最後一個指令,想要用自己的生命來換得毒蛇的可趁之機,可是沒想到竟然無濟於事,誰都沒想到雷震竟然修得一身銅皮鐵骨,毒蛇不但傷不了他,反而將自己撞死在雷震的背上。

雷震在後退的同時用眼角餘光瞟了一眼旁邊已經戰到一起的黑衣人和自己的手下,嘴裡不禁吸了一口涼氣,因為他突然發現自己的手下根本不是這些突然冒出來的黑衣人的對手,剛一交手就已經有好幾人死在了他們的刀下。

一聲清脆的金鐵交鳴之聲響起,刀槍相交的瞬間,激起一連串的火花,然後就看到雷震突然一揚手中的長槍,逼退了那名黑衣人,然後顧不上招呼自己的手下,轉身跳上了牆頭,一轉眼消失不見,那名黑衣人也緊跟其後追了出去。

此時的夏海棠,已經臉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虛弱的倒在了無心的懷裡,眼神有些渙散,表情痛苦,掙扎著,可是卻提不起一絲力氣。胸前出現了一個碩大的傷口,正在向外冒著鮮血,紫色的長衫已經完全變成了血紅色。

無心皺著眉頭,緩緩的蹲下身來,將夏海棠的身體放平,讓她的頭枕在自己的腿上,臉色凝重,看著痛苦的夏海棠,忍不住問道:“為什麼?”

其實他可以應付雷震的那一招,就算躲不開擋不住,但足以保命,可是沒想到夏海棠會突然衝出來為自己擋下那一槍,而且看現在夏海棠的傷勢,已經沒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他不明白,雖然這句話問的有些不當,可是夏海棠並不欠自己什麼,沒必要為了自己不顧性命。

夏海棠緊鎖著眉頭,苦澀的笑了笑,用虛弱的聲音說道:“因為…我不想讓你…死在我的前面,不只因為…你之前救過我,我也…想一直這樣…留在你的身邊,可是…可是我知道…這不可能,因為你的…心裡…已經有了別人,…但是為了你…我什麼都…願意去做…”

夏海棠說著艱難的伸出了一隻手,輕輕地撫摸著無心那張蒼白的臉,眼神中滿是不捨,難過,但是嘴角卻掛著一絲微笑,雖然嘴角帶著一絲鮮血,可是現在的夏海棠卻再也沒有平時那副嫵媚的樣子,顯得很真實,也許這才是她的本真,平時的那副樣子只是她用來偽裝自己歸根結底只是一個女人的方式。

聽著夏海棠虛弱的話音,看著那副複雜的神情,無心眉頭緊皺,心裡像是堵了一塊大石頭,一陣憋悶。

這是第一次有人這麼近距離的跟他接觸,從沒有人撫摸過他的臉,而且還是個女人,但是剛才他卻沒有拒絕,因為他突然有點不忍心。

現在,他終於明白,夏海棠之前對自己說的那些話並不是完全都是玩笑,她對自己的心意是真的,可是他卻無以為報,唯一能做的就是默然接受這個舉動,因為也許這已經是夏海棠唯一也是最後的一次溫柔。

“這一次…你應該…永遠不會…忘記我了吧?”夏海棠看著沉默的無心,苦笑著問道。

她知道無心之所以沉默是因為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自己,也知道無心的心裡一直有一個人,她之所以說出自己藏在心裡的話,並不是想要得到什麼,只是不想掩飾自己的內心,她希望無心知道,更希望無心能記得自己,即使自己即將離開這個世界。

“不會。”無心重重的點了點頭,然後繼續說道:“不要再說了,你在流血,堅持一會兒,我帶你去找郎中。”說著就要抱起夏海棠,可是夏海棠卻伸手抓住了無心的手臂,搖了搖頭。

“不必了,來不及了,哪兒都…不要去,就這樣讓我…躺在你的懷裡,陪我…走完剩下的時間吧。”夏海棠使勁的搖著頭,拉著無心不讓走,臉上一副坦然的表情,大概知道自己已經不行了,只是眼神中有一絲不捨,也許後悔沒有早一點說出自己的心意,這一刻來的太晚,也註定太過短暫。

無心看著夏海棠越來越虛弱的身體,越來越蒼白的臉色,忍不住握緊了手裡的刀,看了看剛才雷震消失的方向,咬了咬牙。

他恨,恨雷震,恨紅羽,恨不得將敵人千刀萬剮,這已經不是紅羽第一次傷害自己身邊的人了,雖然他和夏海棠的交情並不深,並沒有一起經歷過太多,但夏海棠畢竟是為了救自己才落得如此下場,所 以他將這份仇恨深深地記載了心裡,為紅羽又記上了一筆。

那夥被雷震拋棄的殺手此時已經全都倒在了血泊裡,他們根本不是後來的這夥黑衣人的對手。在殺掉紅羽的那些殺手之後,那夥神秘的黑衣人分散在小院的四周,圍城了一個圈,將無心和夏海棠圍在了中間,但是並不是想要圍攻,看起來更像是在保護。

“你能…抱抱我嗎?”夏海棠眼睜睜的看著無心,像是詢問,又像是在哀求。

夏海棠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將無心的視線拉了回來,他愣了一下,有點不知所措。說實話,他從來沒有跟任何一個女孩有過親密接觸,讓夏海棠枕在自己的腿上已經是有史以來的極限,可是現在突然聽到夏海棠的這個要求,他有點懵了,不知道是該拒絕,還是該默默地接受。

這時候,夏海棠突然笑了笑,臉上閃過一絲失望,轉眼又露出了微笑,放下了艱難張開的手臂,她不想逼迫無心去做自己不願意甚至不能做的事,她知道無心在猶豫什麼,原本她就沒奢望能夠得到這個擁抱,能這樣靜靜地死在無心的身邊,她已經心滿意足了。

可是突然,無心卻一把將夏海棠攬進了自己的懷中,沒有再猶豫。面對一個替自己付出生命的人 的要求,沒有人忍心拒絕,何況只是一個簡單的擁抱。

也許這個動作對無心來說不算什麼,只是覺得會有點尷尬,會有點對不起某個人,可是也許對夏海棠來說,這個擁抱卻代表著一切,也許她之所以豁出命去為無心擋下那一槍,為的也只是這樣簡單的一個擁抱。

夏海棠靜靜地枕在無心的腿上,臉上滿是笑容,她從來都沒有笑得這麼開心過,也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這麼像一個女人,在這個男人面前,她不用再假裝強大,不用再裝出一副刻意露骨的嫵媚。

這一刻,對她來說是真實的,真實的讓她後悔自己是蛇幫的一幫之主,後悔沒有早一點遇到無心。她的眼角,緩緩的流下了一滴眼淚,順著臉頰滴落,滴在了無心的腿上,她的手,也在這時候緩緩的從無心的膝蓋上滑落。

夏海棠,死了,死在了無心的懷裡。她選擇了自己從沒想過,但卻從不後悔的結局,至少在閉上眼睛的那一刻,她的心是平靜的,而且從沒有如此平靜過。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雖然倆顆心從沒有彼此互相靠近過,但是她做了自己所有能做的,她已經無悔來到這個世上,無悔自己選擇的結局。

花,終於落下,落在了泥土裡,更落在她身邊的這個男人的心裡,也許這個男人永遠都不會愛上她,但是註定永遠無法將她忘記。也許等到春天來了,下一場酣暢淋漓的春雨,在某一個無人問津的角落,它會再一次生根發芽,開始一段新的生命。

無心看著一動不動,平躺在地上的夏海棠的屍體,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他說不出自己此刻內心的想法,總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麼,可是卻始終難以啟齒。

他唯一能夠確定的就是,早晚有一天,他會殺了那個卑鄙無恥,無所不用其極的雷震,他會帶著所有的仇恨,一點一點讓紅羽為自己所做過的所有事,傷害過的所有人付出代價。

這時,一聲輕微的聲響打破了小院中的寧靜,也打破了現場的沉默。那名追趕雷震的黑衣人已經回來了,正站在牆頭之上看著一動不動的無心。

無心緩緩的轉過了身,看向了黑衣人所在的方向。看到黑衣人毫髮無傷,平平靜靜的樣子,他放心了,因為他知道黑衣人應該沒有追到雷震,要不然不可能這麼輕鬆的回來,這正是他想要的結果,雷震的命,就留給他自己去取,用不著別人插手。

那名站在牆頭的黑衣人好像輕輕的向無心點了點頭,然後招了招手,帶著院中的那夥黑衣人紛紛離去。這夥人自始至終都沒有說過一句話,好像一切都已經計劃好了一樣,知道每一個人應該做什麼,神秘的到來,又神秘的離開。

無心看著黑衣人消失的方向,並沒有阻攔,也沒有挽留,他見過這夥人,他們就是上次在京城返回幻城的途中突然出現的那夥人,雖然不知道他們是何來路,但是目前來看至少不是自己的敵人,至於他們到底是什麼人,無心現在也懶得去計較,他還有事要做,那就是帶夏海棠回家。

正在這時,一陣孩子的哭聲再一次傳來,比之前聽到的更加的清晰,看聲音傳來的方向,應該就是剛才發現無心和夏海棠的那名黑衣人走出來的那個房間。

正打算離開的無心聽到了這個聲音,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走向了那個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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