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是一種能夠讓世間萬物不斷髮生改變的東西,看不清,摸不著。可是隨著時間的流逝,所有的東西都會發生變化,包括人。

  相信今晚過後,那個整天沒心沒肺,嘻嘻哈哈的小姑娘一定會發生某些改變,也許是好的,也許是壞的,但不管怎樣,這已經是無法改變的既成事實。不知道那張天使般的笑臉在明天太陽昇起的時候還不不會存在……

  夜,還是黑的,可是卻不再寧靜。尤其是青冥山上,萬青幫內,到處都是震天的喊殺聲和淒厲的哀嚎,訴說著內心深處的那一絲恐懼和膽戰心驚。伴隨著的,是漫天的鮮血飛濺,整個萬青幫內,早已經血流成河。

  而造成這個慘狀的,只是一個人,一個渾身上下再看不清哪是衣衫,哪是肢體和麵頰的瘋子。因為他早已被血水染成了紅色,因為他拼命的揮舞著手中的刀,因為他已經殺紅了眼。唯一能夠看清的,就只有他那把刀,那把不知道已經斬殺了多少人的刀,正在呼嘯著攪碎所有能夠碰到的東西。

  此刻的無心,真的殺紅了眼,真的就像個瘋子,睜著通紅的雙眼,撕裂著任何擋在他身前的一切。身上不斷有鮮血在慢慢變幹,又不斷有新的鮮血出現,已經分不清是敵人的,還是他自己的。他只知道,他要殺出去,帶自己背上的那個人“回家”。

  司徒飛紅看著眼前如地獄一般的情景,整個人蜷縮著,緊緊地握著那柄不久前刺中敵人的劍,牙齒咬得“吱吱”作響。他從沒有見過如此的慘狀,也從沒有見過殺人真的如斬草芨的人,有點不知所措,可是他不能後退,因為今夜萬青幫已經輸了,他不能就這樣讓敵人走了,否則萬青幫從此就完了,何況他答應過已經沒了雙腿的師父,一定要殺了敵人,他不相信對方一個人可以殺光這裡所有的人。

  “誰要砍下他的頭,給誰一百兩黃金!”司徒飛紅衝著人群中嘶啞著喊道,現在對於萬青幫來說,一百兩黃金跟殺掉眼前這個敵人來說,早已經顯得微不足道。

  原本已經開始後退的萬青幫眾,聽到這一句話,遲疑了一下,再次蜂擁般衝向了那個價值一百兩黃金的人,他們能夠聽的出來,那是他們少幫主的聲音。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此刻的他們,早已忘記了死亡的恐懼,腦子裡全是黃燦燦的金子。

  原本已經快要力竭的無心看到重新生龍活虎般衝上來的敵人,心沉到了谷底,可是依然在揮舞著手中的刀,不敢有一絲的怠慢。他的右手,此刻早已沒有了知覺,只是在機械的揮舞著,求生的**在驅使著這下意識的動作。

  漸漸地,無心看到了萬青山莊的大門,離得好近,近得可以透過門縫看到山莊外搖曳的樹林以及上下翻飛的鳥兒。是幻覺嗎?不管是不是,無心的心底終於重新燃起了希望,砍翻面前的一個個敵人,艱難的向門口挪去,一步,倆步,三步……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又砍倒了多少個敵人,區區二三十步的距離,覺得好像走了很久,很久。不管過程多麼的漫長,好在已經到了,也終於到了。

  無心來不及停留,用盡最後一絲力氣,高高的躍起,奔著莊門上方的城牆跳了上去。因為即使到了門邊也不可能從大門出去,門前早已經被敵人堵死,活人,死人都有。所以無心只能選擇跳到城牆上離開。

  可是真的那麼容易嗎?就在無心高高躍起,想要踏出這最後一步的時候,無數把兵器也呼嘯著衝他的後身襲來,好像要把他千刀萬剮,支離破碎。可是現在的無心已經顧忌不上了,他不能放棄這最後一線的生機。

  就在無數把兵器眼看著就要落到無心身上的剎那,突然無數個閃著亮光的東西從城牆上方鋪天蓋地的落下,落在了萬青幫眾的身上,刺進了他們的身體裡面,瞬間發出一片慘叫,掙扎著扔掉了手中的兵器,不停的在屍橫遍野的地上滾來滾去。

  再看城牆之上,那個殺人如麻的“瘋子”早已不知去向,他逃走了。

  就在無萬青幫眾大片的倒地哀嚎之際,一個人影悄悄的從城牆之上一躍而下,向著剛才從裡面衝出來的那個“血怪物”追了上去。花哨的穿著,長髮飄逸,手拿一把摺扇,身法奇快,轉眼就消失在了暮色之中……

  看著眼前的一片狼藉,司徒飛紅愣在了當場,呆呆的看著早已空無一人的城牆之上,一股恐懼和憤恨交雜著湧上心頭。

  敵人最終還是逃走了,萬青幫終究還是敗了,敗得徹徹底底,他不知道該怎麼和自己的師父交代。

  司徒飛紅緩緩地走到大門口,看著不斷哀嚎的幫眾,緊緊地握緊了拳頭。突然他看到了地上什麼東西在閃閃發光,皺著眉頭彎腰撿了起來。是針,銀針,在月光的照射下顯得格外亮眼。

  然後他不由得開始環顧四周,發現不止這一枚。他瞬間明白了什麼,明白了剛才那千鈞一髮之際為什麼自己的手下突然倒地哀嚎。沒有停留,轉身向著密室的方向快步走了過去。留下了身後的一片狼藉和殘肢斷臂……

  青冥山腳下,一個人影看著面前的岔路口,靜靜地站在那裡,左右環顧著,好像在查詢著什麼。右手緩緩的搖著一把摺扇,上書“南宮”二字。

  原來,這個人就是雲州城與無心有過一面之緣的那個青年。他追的人,正是無心,可是自詡輕功了得的他,竟然沒有追上剛剛經歷了一場惡戰之後已經滿身傷痕的無心,似乎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人無奈的搖了搖頭,從懷中掏出一塊布,又掏出一隻炭筆,在布上寫下八個字“重傷無蹤,詳情待查”。然後吹了一聲奇怪的口哨,只見一隻鴿子突然從樹林中呼嘯而來。等這個人將布條綁在它腳上之後,又飛快的向樹林深處飛去,轉眼便不見了蹤影。

  這人停留了一會兒,向著其中一條岔路飛奔而去,很快消失不見……

  一場大戰,預示著萬青幫從此沒落,不只因為名動江湖的萬青幫主常萬青已經是個廢人,最重要的是人數眾多的萬青幫竟然讓一個少年幾乎殺的片甲不留,來去自如。也預示著,從此江湖上會有一號人物,一個單槍匹馬將萬青幫攪得天翻地覆的少年,一個殺人如草芨的少年。

  但是沒有人知道這個少年的樣貌,更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麼人,從哪裡來,只知道他披著一身黑色斗篷,拿著一把殺人不眨眼的刀……

  震耳欲聾的水聲響徹峽谷,在山澗之間不斷的迴響。一條瀑布從高聳入雲的懸崖之上一瀉而下,異常壯觀。瀑布的倆側都是茂密的樹林,密的幾乎看不到縫隙,偶爾從樹林深處傳來幾聲不知道什麼的野獸嘶吼聲,為這座峽谷增添了幾分原始的氣息。峽谷深不見底,一眼望去,只能看到谷底隱隱約約黑漆漆一片,其他的什麼都看不到。

  在峽谷深處有一處斷崖,大概是歲月流逝之後山谷天然形成,又或許是多少年前被這飛流直下的瀑布沖刷而成,就那樣靜靜地聳立在半空中。

  一個人影站在斷崖邊沿,凝視著宣洩的瀑布,不知道在想什麼。只看見他眉頭緊緊地皺著,皺的很深,蒼白的臉上難掩一絲痛苦之色,好像是想起了什麼不堪回首的往事。他的身後,有一個山洞,看洞口的樣子和形狀,裡面應該很大,很寬敞。

  正在這時,山洞裡面走出一個身影,一個留著齊肩短髮,穿著一身粗布衣衫的女孩,年齡好像和崖邊佇立的年輕人相仿。略顯疲憊的面容下卻隱藏著一份看不出的堅定。

  聽到身後有人走來,原本皺著眉頭,一臉痛苦之色的年輕人立刻睜了睜眼睛,吐出一口氣,之前的那絲頹敗消失的無影無蹤,變得面無表情。

  看著站在前面這個全身籠罩在黑色斗篷下,身材瘦弱卻異常偉岸的身軀,女孩咬了咬嘴唇,眼裡閃過一絲感激之色。然後走到崖邊,與年輕人並排站到了一起。

  “你以前一直住在這?”女孩望著面前的瀑布和山川樹林,淡淡的問道,臉上的疲憊稍微好了一點,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容。看到如此美景,估計任何人都會心曠神怡吧。

  “恩。”年輕人只淡淡的答了一句,好像並不想過多提及過去,更何況他也很久都沒有回來了,畢竟這裡有一段不願想起的回憶。

  “那你為什麼要離開呢?這裡這麼美,好想一直就這樣住在這裡,永遠不離開,沒有仇恨,沒有打打殺殺。”女孩憧憬的看著眼前的一切說道,說著說著不禁搖頭嘆了口氣,好像想起了什麼,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這裡沒有你想象的那麼美好,你看到的只是這裡想讓你看到的。沒有人願意住在這裡。”年輕人淡淡的說道,眉頭不由得再次皺了起來。

  “為什麼?”女孩扭頭看著年輕人,疑惑的問道。

  “因為這裡只有死人。”年輕人冷冷的說道,不禁低頭瞟了一眼山澗深處的那處陰暗,眉頭皺的更深了,伸手用衣襟遮住了自己的鼻子,好像已經聞到了屍體腐爛的惡臭。

  “你見過??”女孩驚訝的看著年輕人問道,她有點不敢相信。

  可是年輕人好像已經不願意討論這個話題,扭頭走向了山洞,頭也不回的說道:“準備一下,明天我們就要離開了,我答應過你要幫你奪回白玉劍的。”

  女孩聽了年輕人的話,不再追問,看了一眼深不見底的谷底,陷入了沉思……

  原來,站在崖邊的年輕人,正是之前大鬧萬青幫的無心,也是現在江湖上開始慢慢流傳的死神少年。

  而這個略顯疲憊的女孩,正是無心拼死救出來的那個可愛的小姑娘,林萱。可是看樣子,她真的失去了原先那個沒心沒肺,嘻嘻哈哈的樣子,轉而變得有一絲憔悴,但眉宇之間卻顯得更加堅強。

  她長大了,從她被無心救出來帶到這裡第一次醒來的時候,她就長大了。父親的死,爺爺的死,青冥山的遭遇,讓她一下子經歷了太多,也成熟了太多。所以她剪短了自己的頭髮,剪掉了伴隨自己多年的倆只辮子,就是要在心裡暗自下定決心,早晚有一天,要為死去的父親和爺爺報仇。

  一個多月已經過去了,人們早已經淡忘了曾經名動一時的萬青幫,但卻沒有人忘記那個一個人,一把刀的少年……

  在高聳入雲的懸崖頂部,一塊碩大的石碑立在崖邊,上面寫著三個幾乎已經被風雨吹打的看不清的字——“亡靈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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