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4章 大燕
西京。
安祿山入西京後立刻稱帝，定國號為大燕，封賞手下文臣武將。
但是除了在大明宮登基之外，安祿山並沒有住入主大明宮，而是在大明宮外紮營，住進了軍營中。
空蕩蕩的大明宮白天恢弘壯麗，但是到了夜裡著實陰氣逼人，也不知道這惶惶大明宮，到底埋葬了多少冤魂枯骨。
安祿山的母親曾經做過巫師，安祿山卜算後，認定了住在大明宮內會妨礙到自己，所以堅持不肯入大明宮。
其實安祿山不肯住在大明宮，更是因為空蕩蕩的宮殿不能給他安全感。
所以安祿山拆毀了大明宮邊的民宅，然後在這些民宅之上建造了一座華麗的軍營。
安祿山居住的大帳，也不是那種行軍的簡易大帳，而是用了幾千張貂皮裘皮，再加上幾萬匹絲綢建造的華麗行宮。
大帳之外，安祿山的親衛牙兵日夜輪番守衛，就算是安祿山的親兒子，沒有通傳也不得入內。
自從起兵後，安祿山背上長了毒瘡，眼睛也漸漸看不清了，性情也是越來越暴躁。
“陛下饒命！陛下饒命！”
大帳之中點滿了燭火，已經眼瞎的安祿山手持馬鞭，正在抽打一個瘦弱的文臣。
安祿山身形肥胖，但此時披頭散髮，面目猙獰，如同一頭瘋狂的野獸叫喊著。
全身的疼痛難忍，安祿山抽打屬下發洩了一番，總算是舒服了一些，他喝退了手下後，抱著馬鞭沉沉的睡去。
“嚴公！”
滿身鞭痕的文臣剛剛走出大帳，就撞上了一個形似安祿山的年輕軍將。
安慶緒，是安祿山的二子，從小就跟隨安祿山在河北作戰。
“殿下.”
嚴莊拱手行禮。
嚴莊，是安祿山最親近的文臣，時常在安祿山身邊籌謀政務，和安慶緒也很熟悉。
看著這個形似安祿山的“大燕皇子”，嚴莊卻也沒有多少的恭敬。
安祿山最疼愛長子安慶宗，但是在他起兵的時候，長子在西京為人質。
得知安祿山起兵，惱怒的上皇李隆基立刻斬殺了安慶宗。
安慶緒雖然鞍前馬後伺候安祿山，卻一直被大哥壓著風頭。
不過安慶宗在的時候，安慶緒也沒什麼想法。
安慶宗一直都是安祿山眼中的繼承人，這位嫡子也是能力出眾，這又是自己嫡親的哥哥，安慶緒從沒有生過取代哥哥的心思。
但是安慶宗死了！安慶緒這下子看到了機會，如今河北的軍隊佔據兩京，父皇已經稱了大燕皇帝，這大好基業不久入了自己手了嗎？可是安慶緒的如意算盤打的很響，安祿山在長子死後，卻和小妾段氏又生下一子！迷信的安祿山竟然認為這是長子轉世，加上又迷戀小妾段氏，所以漸漸傳出，安祿山要立幼子的說法。
而安祿山對於鞍前馬後的二子安慶緒也是越來越不耐煩，甚至當眾打罵過安慶緒。
安慶緒看到嚴莊身上的傷問道：“嚴大人又說了什麼，惹惱了父皇？”
嚴莊嘆息一聲說道：“我勸陛下親征江淮，斷了李唐錢糧腹地，但是陛下卻不願意離開西京，說是要靠著西京城牆堅固抵禦唐軍.”
安慶緒笑了笑說道：“父親身體有佯，自然不願意出征了，嚴大人何不諫言，由孤王替父親出征呢？”
兩人正在說著，卻聽到安祿山的大帳中又傳來鞭子的揮舞聲。
過了好一會兒，一個被抽的遍體鱗傷的宦官一瘸一拐的走了出來。
安慶緒一看，這是父親貼身的宦官李豬兒。
李豬兒本來叫安豬兒，是李隆基在開元年間賜給安祿山小宦官。
因為服侍的好，他成了安祿山最親近的近侍。
等安祿山起兵後，就將安豬兒改名為李豬兒。
“內令又是怎麼惹了父皇？”
安慶緒和李豬兒相熟，直接開口詢問道。
李豬兒嘆息一聲說道：“奴婢進去給陛下蓋被子，腳步太重驚醒了陛下，這才捱了鞭子.”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安慶緒臉上帶著舊傷，前幾天剛剛捱過鞭子。
嚴莊和李豬兒更是剛剛捱了打。
李豬兒帶著哭腔說道：“長此以往，恐不得活啊.”
三人都低下頭，安祿山患病後，性情越來越暴虐。
上月貼身服侍他的內侍，就有三人被他活活抽死。
安慶緒看看嚴莊，又看看李豬兒，突然升出了一個可怕的想法。
嚴莊是安祿山的謀臣，安祿山是個文盲，他的信件手令幾乎都是嚴莊代寫的。
李豬兒是安祿山的貼身內侍，安祿山的印璽都是他保管的。
這個想法冒出來之後，安慶緒就開啟了魔鬼的盒子，忍不住繼續想下去。
父親新納的小妾段氏，哦不貴妃段氏，父兄都是父親麾下大將。
如今父親放出立幼的意向後，段氏外戚已經自成一股勢力，恐怕父親一死，自己就要被段家害死。
若是現在殺了父親，再讓嚴莊矯詔，李豬兒蓋印璽，那麼...想到了這裡，安慶緒心一橫，他拉著李豬兒進了安祿山的大帳：“父皇召見孤王，勞駕李大伴再陪孤王進去一下.”
嚴莊本來要回府，但是卻聽到安慶緒拉住了他說道：“嚴大人，孤王有事求教您，等拜見完父皇后一起回去吧.”
嚴莊心中一動，他看著火光下搖曳的安慶緒的臉，內心升起了莫大的恐懼。
但是他雙腳像是灌了鉛一樣，怎麼也走不動道。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嚴莊看到了袍子裡藏著血跡的安慶緒，帶著一臉恐懼的李豬兒走出了大帳。
李豬兒顫抖著說道：“嚴大人，陛下招您入內.”
嚴莊閉上眼睛，熟讀史書的他自然明白，剛剛在大帳內發生了什麼。
嚴莊睜開眼睛，終於下了決心。
他首先對著安慶緒拜倒：“太子殿下.”
安慶緒大喜，連忙扶起了嚴莊說道：“嚴大人，父皇說了您乃是我大燕的肱骨之臣，當為丞相！”
兩人四目相對，又很快的離開，安慶緒領頭帶著嚴莊走進了安祿山的大帳。
至德二年正月，安祿山死於大明宮外大帳。
次日，嚴莊公佈安祿山遺詔，二子安慶緒繼承大燕皇帝位。
在安祿山內廷中，李豬兒拿著一份詔書，身後跟著十幾名健婦，殺向了段貴妃所住的軍帳。
被堵著嘴巴的段貴妃奉安祿山的“遺詔”殉葬，安慶緒親自披甲，誅殺了段貴妃的父兄。
李炎站在瓜州城牆上，感受著拂過臉頰的春風，暗暗嘆道：“起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