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水街,380號。

三長兩短。

範振邦敲開了門。

開門的,是一個年輕人:

“你找誰?”

“水先生讓我來取兩瓶醬油的.”

“進來吧.”

範振邦走了進去。

年輕人關上了門。

“砰”!

範振邦一聲慘呼。

一條木棍,結結實實的砸在了他的膝蓋上。

倒地的時候,範振邦還不忘摸向槍。

可他隨即又發出了一聲慘呼。

他的右胳膊又被打折了。

躲在門口的那個人,從容的彎腰,掏走了他身上的武器。

這時候,範振邦才看清了:

蘇俊文!

一瞬間,他似乎什麼都明白了。

“振邦啊.”

那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孟紹原從書房走了出來:“怎麼搞成這樣了?蘇俊文,你下手也忒重了.”

在他身後跟著的,是苗志行。

幫範振邦開門的,是馬超!

“幹、乾爹.”

範振邦強忍著劇痛:“你在這裡,你沒事,太好了.”

“我當然沒事了.”

苗志行搬來了一把椅子,孟紹原坐下說道:“可是你攤上事了,大事.”

範振邦知道自己輸了。

輸了就是輸了,有什麼再可以抵賴的?

“振邦,咱們也不繞圈子了,是你向戴笠出賣的我吧?”

孟紹原一問出來,範振邦立刻承認道:“是我,乾爹,你是什麼時候發現我的?”

“什麼時候?我算一下啊.”

孟紹原很認真的想了一下:“現在是民國三十二年,那我就是六年前發現你是叛徒的!”

什麼?

範振邦整個人都傻了。

六年前?

那是民國二十六年啊。

1937年!

“不可能!”

範振邦大聲叫了起來:“六年前,我還只是一個孩子,我連什麼是軍統都不瞭解,怎麼可能是叛徒.”

“對,我說錯了.”

孟紹原很坦率的承認了自己的錯誤:“你那時候不是叛徒,只是有當叛徒的潛質。

知道為什麼嗎?

振邦,你還記不記得,那時候,我總是喜歡穿街走巷,一方面,我是要熟悉南京的地理人文,另一方面,我是在物色人選。

幫軍統挑選人才,也想物色幾個叛徒。

你瞧,我又說錯了,我是要物色幾個有當叛徒潛質的叛徒,很拗口,是不是?

其實在此之前,我已經選了幾個人,你是我後來發現的。

振邦,你還記不記得那時候,就在你家住的那條巷子裡,總有一家香油店被偷?”

範振邦當然記得。

那是他和幾個小夥伴做的。

他們發現,香油店有扇窗戶是壞的,用力一撬就能撬開。

於是,他們趁香油店沒人,撬開窗戶,讓一個身材最瘦小的孩子鑽了進去。

他們生怕被發現,每次也不多偷。

然後,還是由範振邦跑到好遠的地方去銷贓的。

後來,香油店的老闆終於發現自己的香油少了,嚷嚷著要報官。

範振邦害怕了,就悄悄找到老闆,出賣了自己的小夥伴。

小夥伴的父母賠了錢,範振邦的父母也象徵性的賠了錢。

可是一轉身,老闆就把錢還給了范家,還囑咐範振邦,平時幫他多盯著點,有人再打香油店的主意,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自己,有賞!

“這事,我一早就查到了.”

孟紹原嘆息一聲:“振邦,你說,你這樣的人不當叛徒,還有誰有資格當叛徒?

那時候,我身邊的人都很奇怪,我年紀輕輕的,怎麼莫名其妙收了個乾兒子?可他們不知道,呂布出賣丁原董卓,乾兒子出賣乾爹,那是天經地義的事!

我不收你當乾兒子,怎麼能讓你以為我是全心全意信任你的?怎麼能在幾年後,你出賣了我,還以為我被矇在鼓裡?現在你明白了嗎?”

範振邦的面色慘白:“你,你從六年前就把我當棋子了?”

“不止你一個,還有好幾個.”

孟紹原笑了笑說道:“我想,這麼多人裡,總有一個會被戴笠看中,總有一個會出賣我的,只不過正巧是你而已.”

範振邦的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六年前,你就計劃好了今天的一切?”

“沒錯,六年前,我就知道我早晚會跑的.”

到了這個時候孟紹原也沒有什麼可以隱瞞的了:

“只是當時我不確定我逃跑的具體時間,更加不確定我會用什麼樣的方式逃跑。

但把你們這些叛徒放在那,總有一天會派上用處的。

你以為你在執行任務時候出來差錯,戴老闆幫你遮擋下來,我不知道?你以為你轉投戴老闆,我不知道?

當我把你召回重慶,你問我我的妻子和孩子在哪,怎麼樣的時候,我就確定,你這個人,沒救了,真的沒有救了。

其實,你真的以為自己做的很巧妙嗎?從我被監視開始,想見你就能見到你,那些監視我的人,全都是飯桶嗎?只不過他們選擇了把自己當成瞎子而已.”

範振邦長長出了一口氣。

他輸了,從六年前就輸了,他輸得心服口服:“乾爹,你準備怎麼處置我,殺了我嗎?”

“我現在不殺你,因為你還有用.”

孟紹原忽然出神地說道:“範振邦,你真的以為只有我一個人要殺你?”

“什麼意思?”

“誰讓你來這的?”

“毛主任.”

範振邦驟然就明白了:“難道毛人鳳是你的同黨?”

“同黨?他怎麼可能是我的同黨?”

“那他為什麼派我來這裡?”

“他無非是要我走,搬開他晉升之路上的一塊絆腳石而已。

問題是,這種同盟,反而是最安全的,因為我們的利益彼此相關.”

孟紹原隨即又問了一個問題:

“毛人鳳敢私自做出這種事嗎?”

範振邦再度面色發白。

毛人鳳敢做出這種事嗎?

是啊,他不敢。

除非,他背後有人默許。

那個人?

“是戴先生.”

孟紹原幫他說了出來,而且,這一刻,他的稱呼再度變成了“戴先生”:

“我一直都錯怪戴先生了,總以為他是最堅定的不許我離開的,可當他任命辛智明來對我進行監視任務的時候,我就明白,我真的錯怪他了。

也許戴先生心裡是真的不願意放我走,但他再清楚不過,我的處境已經非常惡劣了。

他也保不住我了,他只有兩個選擇.”

控制住孟紹原。

或者說,他最不願意做的事,放孟紹原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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