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行動!”

“是!”

“等等.”

許諸剛想發出命令,聽到這句話,立刻停了下來。

“等等,等等.”

孟紹原嘴裡一直不停的喃喃說著。

他的臉色,也逐漸的變得難看起來。

許諸一言不發。

“不對,不對。

對,對啊?可是萬一不對呢,怎麼辦?”

孟紹原在那自言自語。

許諸根本不知道他在那裡說什麼。

過了一會,孟紹原異常艱難地說道:

“命令,停止行動,所有人,立刻撤離.”

“是,立刻傳達命令!”

許諸平靜的應道……

……

“田先生.”

川本小次郎站了起來,他冷冷的看著田七。

完了嗎?

可是,田七忽然看到,川本小次郎對著自己深深鞠了一躬:

“對不起,田先生,是我錯怪你了!”

怎麼了?

田七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可他一句話也沒說。

“偽裝車隊,從火車站平安到達領事館,沒有發生任何襲擊事件!”

田七若無其事的笑了。

可是他的一顆心,卻終於放下來了。

一定是孟紹原發現了其中的問題……

……

這不對。

就在孟紹原下達命令的那一刻,他忽然察覺出了不對。

之前,腦海中總有一些零星不對的地方。

但他並沒有特別重視。

可是隨著行動即將開始,這種感覺愈發的強烈起來。

為什麼?

……

“小徐,幫我帶點吃的回來唄,我這手裡的事太多了.”

“不行啊,我吃完還有事呢,你叫別人吧.”

“成。

忙死了,誰有空幫我帶點吃的回來啊?”

……

離開辦公室前,職員的對話就在這個時候出現在了孟紹原的腦海中。

每個人都很忙。

日本人也很忙。

吉川五門被殺,席志富跑了,還有一個日本海軍軍官被殺。

這些,無論是日本陸軍還是海軍情報部門都無法真正推卸責任。

那個什麼特使也即將到達上海。

在這樣的情況下,為什麼要對領事館特務機構伸出援手?

老實說,侯群峰的確是個比較重要的人物,但還沒有到那種特別重視的程度。

按照日本陸、海、外務省的矛盾來說,不互相拆臺已經相當不錯了。

在自身都難保,忙的不可開交的情況下,幫對手的忙?

這不符合他們的性格。

再退一步說,真的向領事館伸出了援手,也是川本小次郎在負責。

川本小次郎一直都在懷疑田七。

是羽原光一傳給田七訊息的。

這又是為什麼?

這當中有沒有一種可能,這是一個陷阱?

孟紹原沒有任何證據能夠佐證自己的這個想法。

甚至,他覺得自己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可是,如果自己的猜測是真的呢?

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一旦成真的話,這將會嚴重威脅田七的安全。

之前田七所有的努力都會化為烏有。

放棄這次行動,會失去抓到侯群峰的一個最好機會。

可是,孟紹原寧可放棄這個機會。

必須絕對確保田七的安全。

一絲一毫的險都不能冒!

許諸已經傳達了停止行動,全部撤離的訊號……

……

“現在我可以告訴你了,田先生.”

川本小次郎意氣風發:“程群峰前天到達南京,我們對訊息採取了絕對封鎖,今日,秘密從南京啟程,現在已經安全到達大日本帝國駐滬領事館!”

“恭喜你,川本先生.”

田七打了一個酒嗝:“千萬不要告訴我你們的下一步舉動,我對程群峰一點興趣沒有,而且我不想再被人懷疑了.”

川本小次郎再度尷尬起來:“我還是希望能夠得到您的原諒,田先生.”

羽原光一臉上露出了笑容:“不要在意,田先生,只有渡過最複雜考驗的人,才是值得我們信任的真正朋友.”

說完,他舉起了酒盅:“其實,我心裡還有另外一個懷疑物件……”

……

“參與這次行動的特工.”

一回到辦公室,孟紹原立刻把吳靜怡叫了進來:“除了甘寧,許諸,其餘十五人,全部官升一級,並且立刻將他們送到重慶,參加……參加高階特務培訓班,具體的,我親自和戴先生聯絡.”

非常不近人情。

可他必須要這麼做。

一旦這十五名特工中在未來有人被捕、叛變,並且交代出這次失敗行動的話,那麼,田七將重新成為懷疑物件。

用十五名特工來保護田七一個人,孟紹原必須付出這樣的代價!

……

“這個世上當然有孤膽英雄,可是一個成功的潛伏間諜,從來不是孤膽英雄。

在他的身後,有一個,幾個團隊在為他服務。

有幾十人、幾百人、甚至是幾千人隨時準備為其犧牲。

當他傳遞出一份具有重大戰略價值的情報,那麼這種犧牲,是完全值得的。

可笑可悲的是,這個潛伏間諜不知道為自己服務的人是誰。

而這些為他服務,並且犧牲的人,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為誰而死的。

甚至,有的人都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死。

情報戰線,從來都是這麼殘忍,每一個人,都只是一枚棋子。

孟紹原,民國……”

……

樊迪申,44歲,軍統上海特別辦公室特工。

1938年6月到達重慶,進入重慶高階特務培訓班。

6月15日,因將手槍私自帶回家,遭到逮捕,其後被關押在重慶特別秘密監獄。

1944年12月獲釋。

僅僅因為這麼一點小罪,他被足足關押了6年!

獲釋當天,被交於一個信封。

信封裡有一張紙條和一張支票。

一萬美金的支票。

紙條上只寫了三個字:

“受苦了!”

此後,樊迪申被晉升為少校,國軍某部軍事觀察員。

……

趙旺武,28歲,軍統上海特別辦公室特工。

1938年6月到達重慶,進入重慶高階特務培訓班。

6月底,因對一名軍官妻子說了幾句輕薄的話,被捕。

1945年1月獲釋。

他同樣得到了一個寫著“受苦了”三個字的紙條,以及放著一萬美金支票的信封。

趙旺武被晉升為上尉,後長期從事後勤工作。

……

孔錄賢,30歲,軍統軍統上海特別辦公室特工。

1938年6月到達重慶,進入重慶高階特務培訓班。

為人謹慎小心,從不惹事。

7月2日,經過秘密舉報,在其宿舍搜到和日本人往來的信件,雖然孔錄賢大聲叫屈,還是遭到逮捕。

1943年4月,在監獄中自殺。

1945年6月,他的妻子得到了一個裝著兩萬美金支票的信封。

信封裡也有一張紙條:

“你的丈夫,是英雄!”

沒幾日,孔錄賢被追贈為陸軍中校。

那一天,孔錄賢的妻子嚎啕大哭。

不是因為支票,而是丈夫這麼多年的冤屈終於被洗刷乾淨。

……

孟紹原點上了一根菸。

可是抽在嘴裡,有種苦澀的感覺。

到現在為止,他都不知道自己這麼決定是不是正確的。

萬一那不是個陷阱?

萬一侯群峰真的走的是那條路?

那麼非但辜負了田七冒險送出來的情報,還白白損失了十五名特工。

“孟主任,花兒醒了.”

“知道了.”

孟紹原掐滅了煙站了起來……

……

“孟大哥!”

一看到孟紹原,花兒終於嚎啕大哭。

那麼多天的委屈,徹底的得到了釋放。

她一哭,傷口都在做疼。

可是她根本就不在乎。

比起心裡的疼,身上的這些疼痛算得了什麼呢?

她沒了親人,本來以為田七是她的親人,可她發現自己錯了。

孟紹原,已經是這個世上她唯一的親人了。

她死死的抓著孟紹原的手,一刻也都不肯放鬆:“殺了他,孟大哥,幫我殺了田七這個畜生,幫我報仇,報仇!”

“花兒,冷靜,我會的.”

孟紹原只能這麼安慰她:“我保證,我一定會殺了田七為你報仇的!”

“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花兒翻來覆去的,不斷重複著的,一直都是這三個字……

……

好不容易穩定住了花兒的情緒,看著她緩緩睡去,孟紹原才悄悄的離開了病房。

醫生已經在外面等著了,一看到他出來便說道:“傷勢絕大部分會逐漸癒合,骨折處需要好好靜養。

總體來說三個月左右的時間就能完全恢復。

不過……”

“不過什麼?”

“我懷疑她懷孕了.”

“什麼?”

孟紹原的眼睛一下就睜大了。

這幾天,他已經是第三次聽到有人懷孕了。

但三次的心情都完全的不一樣。

“還無法確定,需要再做一次檢查.”

“我知道了.”

孟紹原喃喃地說道。

花兒懷孕了?

不能讓田七知道,決不能!

這個訊息有可能讓田七重新變成一個正常人。

可更多的可能是負面的。

一個特工,尤其還是一名潛伏特工,一旦知道自己心愛的女人懷孕了,自己即將有孩子了,他的心態會迅速發生變化。

他會牽掛自己的孩子,他會變得不再那麼堅定無比,他在應當獻身的時候會出現猶豫。

因為他有孩子了。

他甚至還有叛變的可能。

因為他有孩子了,他想看到自己的孩子。

活著,看到!

“吳靜怡.”

“到.”

“從現在開始不許花兒和外界進行任何接觸,嚴格封鎖訊息,等到她的傷勢可以下地,立刻把她送到重慶去,嚴加看管,同樣不許和外界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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