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七從轎車上下來,立刻嗅到了一股危險的味道。

那邊,一箇中年女人正在清洗馬桶。

這不正常。

馬桶,都是早晨的時候清洗的。

誰會在中午的時候清洗?

而且,那女人反覆的刷洗著馬桶,身子,是朝著自己這一邊的,那是最好的監視位置。

那邊,兩個男人在那下棋。

其中一個掏出煙點著,眼神卻朝自己這裡看了一眼。

他發了一支菸給自己的對手,對手接過煙,也是朝自己這裡看了下。

左手邊的破舊平房窗戶裡,懸掛著和破屋子格格不入的絲絨窗簾,而且是全新的。

應該是剛裝上去不久。

窗簾後,一定有人在那悄悄監視。

有刺殺!

而且是針對自己的刺殺!

現在立刻撤退?

不行。

這裡的地形太差,如果自己撤退,所有的殺手立刻會衝出來。

自己根本沒有逃跑的可能。

進去!

進到了德長鑫公司,再尋找機會!

田七有些遺憾。

南京這批殺手的素質不行。

他們認為只有把自己完全逼入了一個死地,那才最有把握。

他們疏忽了,所謂的死地,其實裡面的情況他們自己也不熟悉,什麼樣的突發事件都會發生。

即便沒有逃跑的地方,也可以憑藉著房屋死守,槍聲一響,除非他們能快速解決戰鬥,否則日本憲兵隊很快就會趕到。

如果是孟紹原或者自己來指揮這次刺殺,只要目標人物一出現,立刻就會開槍,讓對方沒有任何防備的可能。

南京潛伏特工的指揮官犧牲後,位置空缺了很長的一段時間,聽說新的指揮官剛剛就任。

希望能夠在這段時間裡,好好的培訓一下這些特工吧。

“田先生,魏科長.”

德長鑫的老闆朱利懷笑容滿面的迎了出來。

“朱老闆,久等了.”

魏光奎打了一聲招呼:“田先生,請.”

你也有問題。

田七笑了下,跟隨著他們走進了德長鑫……

……

田七!

窗簾後的林璇又一次看到了田七。

他看起來如此的意氣風發,不可一世。

當漢奸難道能夠當的那麼心安理得的嗎?

曾經的那個七哥,到底怎麼了啊。

七哥再也回不來了……

……

“田先生,魏科長,請,請.”

朱利懷殷勤無比。

“關門.”

田七卻忽然冷冷地說道。

朱利懷一怔:“什麼?”

田七掏出了槍:“我說,關門.”

“關門,關門.”

朱利懷被嚇到了,這是怎麼了啊?

大門關上。

“把所有的夥計都給我叫出來.”

“是,是.”

德長鑫一共有四個夥計,一個賬房,連同著朱利懷是六個人。

“朱老闆,你好.”

田七忽然笑了笑。

“啊,田先生,你好,你好,您這是怎麼了?”

“我嗎?”

田七又笑了笑,抬起槍口對準了朱利懷。

“砰!”

……

……

德長鑫的大門忽然被關上了。

所有的特工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砰!”

猛的,從德長鑫裡傳出了一聲槍聲。

“怎麼回事?”

“不知道,副總指揮,要不要現在就衝進去?”

“別急,再看看.”

……

賬房和夥計都被嚇壞了。

朱利懷被打死了!

殺人了!

“別叫,叫一叫,打死你們!”

在田七槍口的恫嚇下,所有人儘管害怕到了極點,可沒人敢出聲的。

“倉庫在哪裡?”

田七的槍口對準了賬房……

……

幾個人被關在了倉庫裡。

是魏光奎親手鎖上的門。

他被田七帶回到了大門那裡。

“田先生,您怎麼殺人了啊?”

魏光奎勉強笑著。

“魏科長,你是軍統的人吧?”

田七卻不緊不慢的問道。

魏光奎面色一變:“我哪是軍統的人呢,軍統的人恨不得殺了我.”

“你是軍統的人,很有可能是被策反的.”

田七卻淡淡地說道:“我明知道軍統的人到處在殺我,可我為什麼總是習慣一個人出門嗎?”

魏光奎茫然的搖了搖頭。

田七輕輕嘆息了一聲:“因為我有許多情報要送出去,我是單線聯絡,有特殊的傳遞情報的手段,我的身邊不能有其他人。

這些情報,都是絕密級的情報,我的身份,也是絕密級的,所以我寧可冒著被刺殺的危險,也必須要單獨行動.”

“你、你是……”魏光奎恍然大悟。

“我是潛伏情報員.”

魏光奎怎麼也都不敢相信,大名鼎鼎,雙手沾滿了軍統特工鮮血的漢奸田七,竟然是潛伏情報員?

田七有些遺憾:“我之所以告訴你這些,是不想讓你當個冤死鬼.”

“田先生,田長官.”

魏光奎趕緊說道:“我既然知道了你的身份,我絕對不會洩露的。

真的,我還可以協助你。

我是真心實意反正的,日本領事館的詹長麟也是我們的人,我協助他傳遞出了很多的情報,你看,我是值得信任的.”

田七似笑非笑:“可是,你現在已經出賣了詹長麟。

他的身份連我都不知道.”

魏光奎怔在了那裡。

“我是絕密級的潛伏情報員,天字一號.”

田七緩緩地說道:“能夠知道我身份的人,不會超過三個,你很幸運,所以安心的上路吧.”

“田長官!”

“砰!”

……

德長鑫裡傳出了第二聲槍聲。

片刻,大門被開啟了,一具屍體被踢了出來。

接著,田七的聲音傳出:“看到了嗎,這是魏光奎,他死了,被我殺死的!想殺我田七,沒有那麼容易!”

所有的特工,都死死的握住了武器。

他們的心中的憤怒已經完全無法用語言來形容了。

田七,田七!

他殺了魏光奎!

他的手上,又多了一筆血債!

這也是尚振聲第一次直接和田七打交道。

他們過去聽說過關於田七的兇殘,但是怎麼也都沒有想到,在魏光奎已經暴露的情況下,田七居然還敢大搖大擺的走進德長鑫。

他不但殺了魏光奎,還公然踢出他的屍體,公然挑釁軍統!

“田七,你這個王八蛋!”

霍坤和怒吼著:“你是我軍統不共戴天之敵,今天,這裡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

田七心裡嘆息一聲。

難道看不出來自己是在故意拖延時間嗎?

怎麼到了現在,還在罵自己?

最準確的做法,是要麼在已經暴露的情況下立刻撤退,要麼立刻嘗試強攻。

而不是在那罵自己是什麼屠夫。

“我既然敢來,難道會怕嗎?”

田七大聲說道:“來啊,裡面都是我的人!”

說完,他關上了大門。

……

“強攻!”

尚振聲終於下定了決心。

林璇忽然有了一種感覺,今天依舊沒有辦法殺死田七……

……

庫房裡的賬房,和一對兄弟夥計被田七帶了出來。

田七把一把手槍塞到了賬房的手裡。

賬房的整個手都哆嗦了。

“一會我一開門,你就開槍.”

“可……可我不會啊.”

“不會,就打死你!”

田七說著,“砰”的又是一槍,打中了夥計弟弟的大腿。

弟弟慘呼著倒在地上。

“別動.”

田七的槍口對準了哥哥,接著拿出一枚手雷:“想要你弟弟活,就按照我吩咐的去做。

我和賬房開槍後,你拔掉手雷的引信,就在這裡,然後用力扔出去!”

哥哥的兩隻手捧著手雷不斷的哆嗦著。

“不扔,你死,你弟弟也死!”

田七深深吸了一口氣:“開門!”

大門剛一開啟,田七大吼一聲:“開槍!”

這輩子都沒摸過槍的賬房,閉著眼睛,躲在半扇門口,露出一隻手,拼命的扣動扳機。

“手雷,扔!”

……

“砰砰砰砰!”

德長鑫大門再次開啟。

槍聲大作。

“不對,至少兩把槍,兩個方向,田七真的有幫手!”

尚振聲立刻察覺出了不對。

可是,田七明明是一個人來的啊?難道他早就在這裡設定了埋伏?

“快看!副總指揮!”

大門那,猛然出現了一個高舉手雷的人!

……

哥哥想活下去,也想讓弟弟活下去。

按照這個凶神惡煞人交代的,他拔掉了手雷的引信,然後閉眼用力扔出。

他的整個人都是衝著大門的。

“砰砰砰砰!”

一連串的子彈打來,全部都打到了他的身上。

“轟!”

那枚手雷毫無準頭的爆炸了!

……

“他媽的田七!”

霍坤和暴怒的叫了起來:“這個王八蛋哪裡埋伏下的那麼多人手啊!”

手槍、手雷!

而且絕對不止田七一個!

儘管那個扔手雷的被打死了,可天知道在德長鑫裡還有多少田七的人?

“血狐”田七,神出鬼沒。

這個外號浮現到了每個軍統特工的腦海中。

……

田七知道自己成功了。

他很清晰的告訴對方,自己這裡不止只有一個人。

他發現,賬房毫無目的的打空了一個彈匣,蹲在門後,渾身哆嗦,而且,他還尿褲子了。

‘“再等等就好了.”

田七笑了笑:“他們很快就要撤退了.”

賬房“哇”的一聲嚎啕大哭……

……

“副總指揮,不行啊,田七早有準備,這是一個陷阱!”

李鼎成喘息著說道:“距離這裡最近的憲兵隊,很快就會趕到的.”

“田七!”

尚振聲失望的朝著德長鑫那裡看去。

這是他和田七的第一次交手。

現在,他終於知道田七的外號為什麼叫“血狐”了。

他看了一下時間,終究還是不甘心的下達了命令:

“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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