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洄忽而心生多餘的念想,他想,既然這條線索對傅懷音來說如此重要,他是否能夠得寸進尺,要求傅懷音付出更多?這一想法自然是卑鄙且無理的,可沈洄想,他本就是卑鄙的,他從不是什麼正人君子。
於是他將他的得寸進尺宣之於口:“如果我說,如果你願你跟我在一起,我就把訊息告訴你,你會同意嗎?”
傅懷音盯著他看了半分鐘。
那清冷的目光從最初的冷淡,進而轉為嘲諷,最終落為平靜。
“沈洄.”
傅懷音拿起手邊的餐帕擦嘴角,動作輕盈優雅,“這就是你的明碼標價嗎?你認為,這也是我會為了這個線索付出的代價?”
沈洄想從她的語氣中聽出憤怒或是不屑,可皆沒有,她的語氣冷淡而平靜,就像波瀾不驚的湖面,掀不起一些情緒,彷彿站在遠離事件中心的地方,俯視他的貪婪,他的私慾,他的不自量力。
沈洄忽而迷茫了。
“陳哲要送出境的,是春秋時期一件金制鏤空劍柄,那上面的鏤空雕紋,大概是蟠虺紋。
蟠虺紋是青銅器的常見紋飾,形狀與小蛇相似,有人認為是龍紋的簡化,寓意吉祥。
沈少爺家中的青銅古董,大概也是有幾件雕了蟠虺紋的.”
“那金劍柄,原是從山西渾源的春秋戰國古墓中出土,後被盜墓賊盜取。
渾源那地方,是商周時期代國所在的地方。
商湯滅夏,分封宗室為代君,建立代國。
周武王滅商卻保留代國,以祭祀商湯。
盜墓賊偷走的金劍柄,很大可能是代國國君的佩掛之物,通體以黃金鑄造,珍貴無比.”
沈洄萬分驚訝,他萬萬想不到,傅懷音竟然早已經知道陳哲命人偷運出境的東西是什麼,甚至知道這物件的詳細資訊,比他詳盡得多。
沈洄平時腦筋並不靈光,眼下卻忽而想通了,傅懷音來赴會,不是真的委曲求全,為了得到線索,她有備而來,另有目的。
沈洄臉上瞬息萬變的情緒毫無遺漏地落入傅懷音的眼中,她已然確認,沈洄的心理防線在一層一層地崩潰。
她樂於為這崩潰添上最後一道擊打:“沈少爺,你確實良苦用心,也確實卑鄙。
你覺得截住國寶文物對我來說至關重要,認為我會為之不惜一切代價。
你算得不錯,此時對我來說確實至關重要,有時甚至比我自身的性命更為重要。
可你千算萬算,卻忘了我是什麼人物,即便我被困在這裡,你就覺得我沒有任何辦法知曉陳哲想做什麼了嗎?沈洄將這些話聽在耳中,只覺得這些話裡沒有任何明瞭的諷刺用詞,卻已是對他的極大侮辱。
他忽而發覺,原來他亦是有自尊心的,他從前不去在意這些,只是因為從前他從不知道在傾慕的女人面前出醜,是一件多麼難受的事情。
可他與她的距離這樣遠,他怎會不在她面前出醜呢?沈洄不自在地笑了聲:“既然傅小姐什麼都知道,今日又為什麼答應來陪我吃飯?”
“你覺得是為什麼?”
傅懷音反問道,許久聽不見沈洄的回答後,便給了他答案,“我是為了給你一個機會。
我以為你並非無藥可救,也並非真如其他漢奸走狗一般,賣國求榮毫無良心,可今日此宴,讓我真的明白了,你確實無藥可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