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騰一陣，回樓上呼呼睡，半夜醒了。
醒的當然不是方沂。
劉天仙沒人管的話，作息往往不太妙，下午醒過來也不是沒可能。
她這會兒過了那陣興奮勁，又想起方沂的話，她真的憂心忡忡了。
從床上起來，拿一副黑框眼鏡戴上，登入圍脖小號，刷刷瀏覽有關於方導的訊息，碰到不滿意的就下場開懟。
阿拉伯數字跳向凌晨兩點半，但是沒關係，她精神頭十足：
手指在螢幕上龜速移動。
很快她嫌棄自己的手機打字速度，換了臺裝置，用筆記本作為戰鬥平臺。
花木蘭想立點戰功，也得用趁手武器不是嗎？
手指在鍵盤上次龜速移動。
還換了一下作戰姿勢，從躺著轉變為坐著。
進化為蟻速移動，並伴之以鏗鏘的敲擊聲。
從圍脖轉戰豆辦，她發現豆瓣今天有個話題：方沂是不是國產影史第一人？
這還用問嗎？
回頭看了一眼沉睡中的方沂：absolutely！
“那你不覺得遺憾嗎？”
方沂：“他們把我想的太高了，無論成不成，我都不怎麼在乎.”
你既然這也不遺憾，那也不遺憾，那你來到這世上，到底你實現了什麼，使你現在不遺憾了。
劉天仙隔著一米多，虛空捂住方沂的嘴，“你怎麼老是就想著那些東西？先告訴我，這人說的有道理嗎？”
劉天仙看到這很急，打了一串字元想追問下去，又撤回了，然後情不自禁回頭望方沂，發現方沂早已經起來，正在津津有味的看她戳二指禪：
“我以為你起來是為了戰鬥第二輪，臨時查閱資料，我還打算裝睡增加點情趣……沒想到你看這些東西.”
然後就把筆記本一扔，霎時啥也說不出，用腦袋抵住方沂的胸口。
她緊張而期待的看到了第一個畫面：她扮演的阿九和方沂演的阿明，這對戀人正第一次見面。
“被報道為民族主義情緒的代表人物，是壞事也可能是好事，這個東西的評價，甚至不一定取決於他未來成就怎麼樣，而是取決於未來大陸發展的怎麼樣.”
她一直鬧，方沂沒辦法了：
“要聽原因？”
“原因，原因！人在世界上，總要為了什麼，才覺得圓滿了，方沂，怎麼老是騙我？你要對我講老實話，坦誠的對待我，我是能夠承受的……也願意和你分擔.”
方沂把那筆記本找來，搜出一影片調進度後全屏播放，劉天仙接過一看，居然還是盜版的資源，左上角有盜版網站的水印，上邊兒也飄出“本影片只供學習，24內刪除”等等字樣。
“還是那個時代論.”
“你不妨說的清楚一點？”
劉天仙的目光集中在最新的回覆，已經從“第一人”的事情轉到了bbc新聞報道。
小女友咣咣點頭。
“你難道不會嗎？我才不信啊，你肯定的，你會！”她一邊說一邊越來越確認，陷入到自己的想象中，而且已經覺得可惜起來。
“為什麼這麼說？”
“發展的不好？”
“憑什麼這麼說？你舉個以前比他強的。
張一謀敢說比方沂強嗎？謝晉要是還活著，敢說一定比方沂強嗎？”
一種朦朧的情愫發生了。
——其實吧，方沂整的這些多少有點抽象，不是特別好明白。
“他硬成績在這裡，地位不會差，但排第一就胡扯了，怎麼拿成就都有爭議……因為歷史沒給他機會。
這時候你可以說不是他不努力，是中國人也就是我們不夠努力.”
“不覺得.”
目前兩個高贊意見截然相反。
我祝願病魔戰勝你，而且永遠不原諒你！
好吧，還得繼續看下去，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像她一樣的愛方導。
“有道理.”
“豆友們，現在我們探討一個問題，方沂是不是還活著的大陸影人中，綜合第一人，我是說綜合了商業、藝術、社會影響力方方面面成就的第一人.”
方沂一直看著她，眼神也很溫柔，還是搖頭。
話題討論度不錯，四百多條帖子。
這話題不打拳不獵奇不反思，算是一股清流。
你怎麼能說方沂？
來討論的應該也算正常人。
劉天仙是個文藝女，她懂了，甚至在兩個人的那樣子一出來，經歷了一來秒的震驚後眼淚嘩的湧出來了。
“……商業片的角度來看，《十二生肖》十六億多了，加上前面的《重返十七歲》、《情書》……其實三部電影就做到了第一人，據說現在還在拍攝的戰爭片質量也不差！”
“以後大陸發展的好，他這片子就拍的精明，他看透了好萊塢的虛偽，而且用好萊塢的皮裝他自己的故事，敢為天下先，蹲到了由內向外輸出的前夕……就好像張伯倫讓美國人看nba，喬丹讓全世界看nba，兩個都偉大，但誰更偉大？喬丹.”
可能是為了安慰他，小女友也沒有任何反抗，主動迎合。
“歷史第一人算不上吧，排前三也夠嗆，排前五前十的話可能不會過於有爭議……他應該大機率是今後的第一人，目前沒有看見車尾燈的.”
劉天仙繼續往刷帖子，這倆對話中間插了不少第三、第四意見的人。
“憑他沒有導演過奧運會，憑他沒有把中國電影從革命敘事，轉向市民敘事，憑他沒有影響一兩代中國人，現在去評價其實早了……”
“你隨便，關公戰秦瓊本身就是很傻的.”
方沂低頭親了小女友的額頭，很是耳鬢廝磨了一番。
——人有時候對自己的事情能看淡，對家人的事情就不太能看淡了，再怎麼修身養性也會破防。
“但我就是認為方沂比你提到的那些強！”
也有人覺得，點映、試映和國產特效人才隊伍建設，這些事情就覺得方沂的影史地位不會低，哪怕他只是個純生意人。
“導演的成就建立在一個時代，不能這個時代還沒有過完，我們就對他蓋棺定論，除非他現在掛了……其實方沂自己也表達了類似的想法，他看的很清楚.”
不遺憾的，是我。
“啊？我是說，我……”劉天仙指著方沂，眼神從方沂和筆記本之間來回轉，擔心方沂在她面前故作灑脫，最後她放下筆記本，躺到方沂胳膊那，“好遙遠的話題啊，可是關係到了你，我也緊張起來了.”
這種溫情的時刻持續了會兒，劉天仙說：“你有這種壓力，大家都討論你，對你有期望，真要是這輩子不能實現，還是蠻遺憾的吧，我如果是你，我可能覺得我這輩子很可惜的.”
方沂卻搖頭。
“我贊成你最後的話，但你前面這麼說就沒意思了，難道活得早，後人就萬世萬代的比不過？前人都把好刷的成就刷完了，後人怎麼超越？人力有窮盡.”
有的人覺得方沂沒混上個一官半職，某某委，或是電影臺詞被某些極重要的大佬講稿引用，而去談影響力始終是空的；
有的人覺得應該區分做老闆和不做老闆的方沂，這兩者算起來完全不同；
而劉天仙則緊緊抱著他，還是不肯放手，“不知道你這麼會講情話！
“感動了？那你不獎勵我點什麼？”
“你還能……”
“哦，那還是下一次吧.”
方沂扶了扶腰。
“我忽然有點遺憾了.”
“你滾，不準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