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長，您沒事兒吧？”
馮團長中槍，一營長滿臉急色，連忙上前檢視。
馮政搖了搖頭，碰了碰中彈的肩膀，牽扯到痛覺神經，疼得齜牙咧嘴，卻愣是忍著一聲不吭。
“別大驚小怪的，就是讓鬼子咬破了點皮.”
這時從前方退下來的偵察兵，臉上帶著慌亂之色，彙報道：“團長，小鬼子又打上來了.”
“奶奶的，這狗日的小鬼子欺人太甚，同志們，咱們和小鬼子拼了.”
一營長大罵，眼見團長馮政受傷，連忙撲到全團唯一的那挺老黃牛重機槍跟前，並對一旁的連長吼道：“二連長，你給我裝彈！”
“是！”
二連長應了一聲，撲到重機槍旁邊，卻又一臉苦澀地望著最後剩下的彈帶，道：“營長，只剩下不到五十發重機槍子彈了.”
“奶奶的，就不知道省著點兒打……”營長罵到一半，突然想起來，先前操作重機槍阻擊日軍的，好像是團長來著，連忙又把剩下的話生生地嚥進了肚子。
“鬼子有多少人？”
一旁的馮團長問道。
偵察兵戰士回答道，“報告團長，經過我們初步偵查，大概有三百多號鬼子.”
“三百多號鬼子？不到兩個中隊的兵力.”
馮政皺起了眉頭，“這不太對勁，先前咱們與日軍大隊交手，並沒有打死多少鬼子，鬼子的兵力還在八百左右，眼下卻只剩下三百多人，其他的鬼子呢？”
說到這裡，突然意識到問題的馮團長臉色大變，道：“不好，鬼子肯定是分兵了，看樣子是想堵了咱們在小山村的後路，把咱們圍殲在小山村.”
“一營長，立刻率領戰士們從後村撤退，快！”
三百多米外，鬼子已經摸了上來。
馮政的命令下達，正在操作重機槍射擊的一營長應了一聲，接著有些不捨地丟開眼前的重機槍，說道：“團長，那這機槍怎麼辦？”
“炸了！”
馮團長斬釘截鐵地說道，只是說完這話之後，他的心頭也是痛的直哆嗦。
實在是捨不得呀！全團就這一挺重機槍，就算是老掉牙子的重機槍，可至少它也是重機槍。
說出去好聽，這第五團還有重機槍呢！要是連這最後一挺重機槍也丟了，以後第五團算是半點重武器都沒有了。
營長的眼睛當時就紅了，“團長，這挺重機槍可是咱們好不容易才繳獲到手的，就跟咱們自個兒孩子似的，就這麼炸了，我捨不得.”
馮政大罵道：“捨不得也得捨得，只要人活著，以後想要什麼裝備沒有？”
“眼下這機槍子彈也快用完了，帶著這挺重機槍，還不知道要拖累多少戰士.”
“咱們帶不走，也不能留給鬼子，只能炸了.”
“執行命令！”
“是！”
一營長朗聲應道，從身旁的二連長身上摸過兩顆手榴彈，吼道：“團長，您帶著同志們先撤，我最後送咱們的老黃牛一程.”
馮政點了點頭，道：“好，炸完了重機槍，你抓緊時間後撤。
鬼子明顯是準備將咱們合圍在小山村內。
丟掉重武器之後，咱們必須一鼓作氣，集中兵力，從後村選擇一條方向突圍出去.”
“是！”
轟隆——幾分鐘過後，一營長帶著斷後的戰士們撤了下來，趕上團長馮政一行。
“炸了？”
一面後撤的途中，馮政一面問道。
一營長回道：“嗯，炸了……多好的重機槍啊！當時炸掉機槍的時候，就像是咱們戰士死在了我面前似的，心裡像是刀割似的，奶奶的，怎麼都不是個滋味兒.”
馮政寬慰道：“放心吧，咱們團只是才組建不久，團裡裝備差，以後總會好起來的.”
一營長點了點頭，感慨道：“誰說不是呢！團長，我聽說第七團的裝備比咱們團也好不到哪兒去，就在昨天，傳來訊息，說是第七團出動全團主力，在某處山路上伏擊一支日軍中隊，結果因為彈藥消耗太快，戰鬥打到一半兒，全團被迫撤離.”
“也不知道第七團現在是什麼情況了.”
“奶奶的，要是子彈管夠，就這次衝著咱們過來的這支日軍大隊，咱們第五團也未必就不能和他們幹一場.”
馮政道：“現在還不是和鬼子硬碰硬的時候，咱們還是要以遊擊作戰，運動作戰為主，鬼子掃蕩過來，咱們如果選擇和鬼子硬拼，那可正合了鬼子的心意了.”
一旁的二連長說了一句，“團長，前些日子傳來訊息，獨立團在張家莊方向，直接擊敗了一支滿編日軍聯隊呢！”
“他們就敢和小鬼子硬碰硬.”
一營長也是感慨，“有機會真想見識見識孔團長的部隊，鬼子在他們跟前兒，咋就和泥捏的似的？”
馮團長笑道：“要說這老孔，紅軍時期的時候，我們還是老戰友，只是我參軍那會兒，人家老孔已經是副班長了.”
“排長每次開會，說到令行禁止，能打硬仗的時候，總會表揚老孔.”
“我原以為老孔服從命令，打硬仗是把好手，只是這一年多來，獨立團的發展，實在是大大地出乎了我的預料。
你們說說，他還是我認識的那個老孔嗎？”
一營長道：“想打硬仗必須要有好裝備，團長，我聽說他們獨立團連步兵炮都有呢！”
馮團長點了點頭，道：“獨立團畢竟是老牌團，比咱們團的資歷要老得多，再加上處在咱們根據地的門戶，敵情複雜，作戰的機會多，能繳獲的機會也就多。
哪像咱們團，就像同樣是種地的，人家獨立團的土地，那叫一個肥沃，可咱們團基本上就是一片荒地.”
“團長，新二團是新組建的團吧？”
“不錯，比我們先組建了一個多月.”
“聽說這次對付新二團，鬼子出動了一支滿編大隊，結果李團長率領隊伍，直接就從鬼子的包圍圈裡殺出去了.”
“團長，他們新二團同樣是新組建的，他們咋就有和鬼子打硬仗的裝備呢？”
馮政：“……”心裡頭忍不住臭罵，你問我，我問誰去？對於李雲龍最深刻的印象，馮政記得，當年還在紅軍那會兒，別的團連飯都吃不上的時候，他李雲龍帶的團還頓頓小米飯呢！同樣是帶兵，帶部隊，就數他李雲龍帶出來的兵，一個個白白胖胖的。
因為這，當年在部隊的時候，戰士們都喜歡當李團長的兵。
至於原因嘛，很真實，跟著李團長打仗，至少他不餓肚子呀！一路說著話，馮政和一營長一行，帶著戰士們趕到了小山村的後村區域。
結果眾人還是晚到了一步，負責在前方偵察的偵察兵返回彙報道：“團長，情況不太妙，後村撤離的兩個方向都有鬼子.”
馮政心裡咯噔了一聲，問道：“哪個方向的鬼子最少？”
偵察兵回道：“西南方向最少，只有不到兩百號鬼子，外加上一些偽軍.”
馮政咬了咬牙，下令道：“鬼子是想把咱們徹底合圍在小山村，眼下不能再耽擱了，否則鬼子的包圍圈一旦收縮，三方兵力匯合，咱們再向突圍出去可就難了.”
“這樣，集中兵力，從後村的西南方向突圍出去.”
“各連還有多少彈藥？”
二連長一臉苦澀地回答道，“團長，我們連的機槍子彈已經打完了，戰士們手上人均子彈也沒剩下幾顆了，集中起來估計還有個三百多發.”
“一連還有五百多發.”
一連長回答道。
“三連還有兩百多發……”連長們一個個彙報著情況，各連的彈藥都已經快見底兒了。
就這點子彈，哪夠支撐一場消耗戰的？一營長無奈道：“團長，按照咱們平時與日軍作戰的經驗，除非咱們派的全是老兵，否則一場戰鬥平均下來，二十顆子彈能打死一個鬼子就算不錯了.”
“要是沒有先前的彈藥消耗，咱們集中全團的兵力，還有可能吃掉這兩百號鬼子，可眼下的話，就算只有不到兩百號鬼子，咱們怕是也只能避開與鬼子的正面交鋒，想辦法突圍出去.”
馮政點了點頭，快速分析道：“鬼子明顯是欺負咱們彈藥不足，這才敢分兵進行圍剿.”
“這樣，把咱們剩下的機槍子彈全部集中起來，統共的九挺輕機槍，臨時組成一支機槍排.”
“鬼子在西南方向堵截咱們，最有可能設下阻擊的位置點是在西坡.”
“我會帶著機槍排，還有部分槍法好的戰士們，推進到西坡對向的兩百米外，用火力暫時牽制住日軍.”
“一營長，我這邊和鬼子交火之後，你率領其他部隊趁機突圍，能衝出去多少就衝出去多少.”
馮政這分明是把危險留給了自己，把活命的機會留給了一營長等人。
一營長當場就不幹了，“團長，吸引日軍火力的任務您交給我，帶戰士們撤離的活兒，您自個兒來吧，我可做不了.”
“你小子要抗命不成？”
馮團長大罵，“少廢話，執行命令，要不老子現在就斃了你.”
“團長，您就是斃了我，我也不能把您丟在鬼子的包圍圈裡！”
“行了，執行命令！等你率領隊伍衝出去之後，不是不能從側翼牽制日軍，再掩護我們留守部隊的突圍.”
馮政寬慰道。
“唉……是！”
一營長只得應道，心裡打定了主意，突圍出去之後，立刻從側翼發動對日軍的進攻，掩護團長他們突圍。
……另一邊。
圍攻小山村的日軍大隊指揮部。
對於圍殲小山村的八路軍第五團，日軍大隊長此刻是胸有成竹。
“這支土八路的裝備情況很差，從戰鬥到現在，對方只動用過一挺重機槍，輕機槍統共也沒有幾挺，步槍的槍聲十分雜亂，口徑不一.”
“對付這樣裝備落後、彈藥稀缺的土八路，火力充沛的情況下，一個小隊的帝國部隊，足以將他們擋在陣地之外.”
鬼子大隊長自信滿滿地分析著情況，嘴角滿是不屑。
通訊兵趕來彙報道，“報告大隊長閣下，小山村後村，西南方向傳來訊息，土八路正嘗試從那裡突圍.”
“吆西！我部合圍，這是處在網中的魚兒，急不可耐，只能慌不擇路地撞擊我們的魚網了.”
“通知第一中隊，據險固守，拖住突圍的八路軍，等待援軍抵達.”
“嗨！”
命令下達之後，鬼子大隊長勝券在握道：“立刻通知第二、第三中隊，向西坡方向合圍.”
…………西坡。
雙方的戰鬥打響沒多久，馮團長這邊的機槍火力便削弱了下去。
在土牆掩體後架著一挺輕機槍射擊的二連長，打得正過癮呢，槍裡突然就沒有子彈了。
“彈藥手？”
身旁作為彈藥手的排長一臉苦笑中攤了攤空空如也的雙手，“連長，子彈已經用完了.”
二連長大罵道：“我說你小子就不能省著點兒用？”
排長委屈道：“連長，槍是您打的，裝彈的命令是您下的，這會兒子彈打完了，您倒怪起我來了？”
二連長道：“這不對勁兒，剛才打槍的時候，我可一直都是用的長點射，這子彈怎麼還用的這麼快？”
“連長，總共就不到兩百發子彈.”
“他孃的，這年頭一顆子彈難倒英雄好漢啊！要是子彈管夠，甭管對面有多少小鬼子，老子也給他突突了.”
馮團長笑罵道：“行了，別抱怨了，至少咱第五團組建的時候，旅部還給發了不少的裝備彈藥。
以前咱們新組建的團，剛拉建起來的時候，長矛、大刀這些才是隊伍裡的主流，比現在的好多地方部隊的裝備都不如。
要不這會兒咱們就已經拿著長矛、大刀和鬼子幹了.”
二連長自嘲道：“團長，再這樣下去，同志們的子彈就要打盡了，還真得拿著大刀長矛和鬼子幹了.”
馮政笑道：“怎麼，怕了？”
二連長道：“團長，我就怕拿著大刀和鬼子幹，臨死前不能多殺幾個鬼子，虧了！”
正說著，負責後方警戒的偵察兵臉色匆忙中跑來彙報道：“團長，大事不好，鬼子從後方村子的方向摸過來了.”
馮政道：“這狗日的小鬼子，這是又把咱們圍在西坡區域了.”
馮團長的無奈聲中，裝備落後、彈藥稀缺的八路軍部隊，應對日軍的大掃蕩時，最真實的情形，此刻被展現得淋漓盡致。
根據地的防守被日軍輕鬆攻破。
辛辛苦苦大半年，在根椐地拉起來的建設，被攻破的日軍破壞得一乾二淨。
部隊在鬼子的包圍中突圍出去、又被包圍、又突圍出去，反覆進行。
戰士們的犧牲越來越大，手頭的彈藥是越來越少。
只能被迫地被日軍部隊追得東躲x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