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爾科沉默良久,也思考了良久。

終於,他面色陰沉地放下信件。

然後,他將擺在桌上的手槍放進口袋,從座位上緩緩站起。

“你要去哪?”

塞薇卡瞳孔一縮。

“皮城.”

希爾科說。

“不,你不能去!”

一向對老大忠心耿耿的塞薇卡,這次卻堅定地擋在了希爾科身前:“金克斯已經被領風者給洗腦了!她在信上寫的東西,我們一個字都不能信!”

“更別說,希爾科你也清楚,這個所謂的領風者協會,從一開始就是由那些有錢的皮城佬資助成立的——”“他們不是祖安人的朋友,而是皮城佬的鷹犬!”

“那我就更得去了.”

希爾科說:“如果領風者是敵人,那...金克斯就有危險.”

塞薇卡一陣沉默。

終於,她忍不住爆發了:“金克斯,又是金克斯!這瘋丫頭從小到大給大家添了多少麻煩,每次都要我們來給去她擦屁股!”

“現在好了,她不要我們去擦屁股,開始要你的命了!”

“希爾科,你清醒點吧——”“你是祖安人的首領,不是一個小屁孩的爹!”

希爾科身形不由一頓。

塞薇卡繼續說:“希爾科,知道我當初為什麼背叛範德爾,選擇追隨你嗎?”

“因為我知道,範德爾的骨頭已經被皮城佬打折了,再也站不起來了。

他不可能帶領祖安人走向獨立,這隻有你能做到!”

“現在我們經過整整十年的努力,付出了多少祖安人的鮮血,才終於積攢到足夠多的實力,接近了我們的目標——”“可這時候,你竟然要因為一個小屁孩向皮城佬妥協,自己跑去運河對面送死?”

塞薇卡越說越激動,甚至直言不諱地罵出聲來:“你對得起我們嗎?希爾科!”

希爾科默然無語。

他當然知道自己現在做的事有多麼愚蠢,多麼不負責任。

如果領風者真是皮城佬豢養的鷹犬,是敵人,那他這次皮城之旅就是送死,會對他和祖安獨立的事業造成毀滅性的打擊。

可是...“對不起.”

希爾科嘆了口氣。

他終於理解範德爾了。

人有了牽掛,就有了弱點,就會變得懦弱、妥協、不顧大局。

可他沒有辦法。

誰讓他是父親?還有什麼能比養一個女兒,更讓人崩潰的呢?“塞薇卡,你說得對.”

“但金克斯是我女兒.”

.....................................皮爾特沃夫,祖安人社群。

希爾科來了。

他身邊沒帶太多侍從,只帶了堅持要跟過來保護他安全的塞薇卡。

但其實兩人都知道,這裡是領風者協會的大本營。

如果領風者真是敵人,那深入敵營的他們就算帶再多人馬,恐怕也無濟於事。

而在來到這裡的那一瞬間,希爾科和塞薇卡便都被眼前這番繁榮城景給小小震驚了一把:“這裡是...祖安人社群?”

他們差點以為自己記錯了地址。

皮城和祖安不過一河之隔,希爾科和塞薇卡以前也不是沒來皮爾特沃夫逛過。

祖安人社群以前是什麼鬼樣子,他們都很清楚。

雖然這兩個月來,在皮城的探子也沒少發信回來,報告祖安人社群在領風者經營下的變化;可那些簡略又枯燥的文字情報,顯然沒有親眼所見來的那麼清晰、真實且具有衝擊力。

這裡不僅僅是變乾淨了。

是整個社群都被盤活了。

道路兩旁不再是垃圾堆、露天廁所、流浪漢的紙皮小屋,而是各式各樣如雨後春筍一般誕生的小攤、商鋪,還有領風者協會經營的商店。

路上行人不僅比以前數量變多了,而且衣著打扮甚至是精氣神也比以前好了。

裡面不僅有祖安人,還有不少人看上去就像是皮城本地的有錢人。

“你們...”希爾科忍不住拉住幾個過往行人,問他們:“你們是皮城人嗎?”

“是啊.”

路人回答。

“皮城人,也會來祖安人社群逛街?”

祖安人社群,以前可是皮城佬靠近都不想靠近的地方。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

路人笑笑:“現在誰不知道,祖安人社群有皮城規模最大的隨身聽音樂體驗店,最好的桌遊娛樂城.”

“就連薩勒芬妮小姐的新歌釋出會和演唱會,也都只在這裡舉辦呢!”

經營這一個小小的社群,領風者並沒有用什麼複雜的招數。

光是薩勒芬妮的明星效應,遊戲及音樂文化產業的輻射效果,就足以搞活祖安人社群的經濟,改變皮城人對祖安人社群的刻板印象。

現在祖安人社群儼然成了一個人氣極旺的商業新區,連帶著這裡原先不值錢的地價,都開始蹭蹭地往上猛漲。

那些掌控著祖安人社群土地所有權的皮城籽苯家,原本還因為領風者協會透過“和平談判”強行降低地租的行為而憤恨不已。

現在地價猛漲,他們又搖身一變成了領風者協會的堅定支持者。

於是皮城近來便出現了這樣一種奇怪現象:一批企業主在瘋狂地攀咬領風者,恨不得皮城議會馬上出兵剿匪。

而另一批企業主則在為領風者協會搖旗吶喊,堅稱他們沒有危害。

皮城資產階層內部的意見都不能統一,自然遲遲無法出臺遏制領風者協會發展的有效政策。

總之...領風者在這兩個月裡越變越強,祖安人社群的面貌也越變越好。

“這些領風者,似乎還真有一套...”原本對領風者敵意很深的塞薇卡,這時忍不住嘟囔。

看到眼前這一幕,她似乎隱隱有些明白,為什麼祖安鍊金男爵的探子一來這裡,就會莫名其妙地被“洗腦”了。

親眼見證一個貧困社群從破敗走向繁榮,人的三觀難免會受到震撼和衝擊。

“這沒什麼了不起的.”

可希爾科卻這麼說:“這些領風者,無非是在用皮城佬建設皮城的辦法,在建設祖安人社群罷了.”

他還不瞭解領風者的具體情況。

在希爾科看來,領風者改造祖安人社群的方法,無非就是砸錢罷了。

可這錢從來哪的?還不是從皮城財閥那裡要來的,跟皮城佬合作掙來的。

砸錢能拯救一個小小的社群,幾萬人。

可這能拯救整個祖安,200多萬人麼?領風者有那麼多的錢砸麼?或者說,他們真的有想過要拯救整個祖安麼?“他們把這個社群建設得越好,才越讓人頭疼.”

“皮城佬資助領風者協會,很可能就是為了給祖安人建起這麼一個‘示範區’.”

希爾科不由憂心忡忡。

領風者的思想理論,如今已經像風一樣吹遍了整個祖安。

而現在,領風者又把原先的祖安人社群建成了這麼一個“示範區”。

於是祖安人一看,那些跟著領風者走的祖安老鄉都過上了好日子;他們這些跟著鍊金男爵混的,卻還在苦哈哈地當著工業螺絲。

兩相對比之下,誰還會支援希爾科這樣的鍊金男爵?“長此以往,祖安人肯定都會跟著領風者走的.”

“而領風者和皮城財閥的關係又不清不楚...”“我很擔心,祖安人會被他們騙了.”

希爾科很擔心,領風者會是皮城財閥的白手套。

等祖安人樂呵呵地跟著領風者,把敢於反抗皮城的鍊金男爵全乾掉之後...他們很可能會像是擦過屁股的廁紙一樣,被背後掌控一切的皮城財閥無情拋棄。

到時什麼都不會改變。

祖安的土地上只會誕生新的鍊金男爵,由皮城扶持的更聽話的走狗買辦,然後陷入無休無止的爭鬥和內耗之中,永世不得翻身。

“希爾科,既然你知道這些,那你就不該來.”

塞薇卡還在勸誡:“如果連你也被控制了,那領風者和他們背後的皮城金主,可就真的贏了.”

希爾科無言以對。

他當然知道這點。

但他不能不來。

因為金克斯。

現在,他只能寄希望於一點:“希望領風者和皮城財閥的合作,就只是虛與委蛇的暫時合作.”

“希望領風者能像那本小冊子裡寫的一樣,是真正的領風者吧...”希爾科這麼希望著。

可這種天真的希望,他自己都覺得沒有可能。

因為領風者和皮城籽苯的聯絡實在太深了。

這些領風者要是真的想救祖安,那米達爾達、吉拉曼恩、菲羅斯這些皮城大籽苯家難道是腦子進水了,才接二連三地跑來投資他們的敵人嗎?他實在不能相信,這些自稱領風者卻領著皮城金幣的人,是貨真價實的迦娜主義者。

希爾科一邊這麼想著,一邊向前踱步。

突然,前方大街上的一陣喧囂,吸引了他和塞薇卡的注意。

“這是在做什麼?”

希爾科注意到,在一家掛著領風者青鳥徽記的大型商店門口,有許多人熱鬧地聚在了一起。

有好奇圍觀的路人,有身著制服的商店職員,還有一些被職員簇擁著的,像是領導幹部的人。

現場還掛起了一個橫幅。

橫幅上寫著讓希爾科無法理解的標語:“領風者供銷超市集團,第一季度幹部信仰測定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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