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1】夢迴湖省黃市

知道爺爺奶奶家不算富裕，但也沒想到這個時候這麼窮，瓦房三間，院子用柵欄圍起來，門前種著蔬菜，院子裡還有果樹，雖然窮，但勝在乾淨，村子裡還有一條蜿蜒流淌的小河，遠處的稻田裡盡是一片草黃.色，看來馬上要收割了，真是美不勝收！

丁薇這次出來的急，隨便帶了兩身裙子，穿著小白鞋，即使沒有打扮的刻意，但她一身打扮和氣質一看就是城裡來的，又一路打聽著找到了湯文明的家裡，許多好奇的村民聚在他家附近，嘰嘰喳喳的討論著什麼。

當記憶中的爸爸媽媽和自己一樣大，爺爺奶奶年輕成爸媽年輕時候的樣子的時候，丁薇突然覺得鼻子有些發酸，眼眶就溼潤了。

爺爺顯然剛從地裡面回來，正在院子裡光著脊樑用毛巾投水擦身子，奶奶正端著筐子在院子裡的菜地摘蔬菜，丁薇提著奶粉、麥.乳.精、罐頭、水果小心翼翼的走進院子，大黃狗朝她汪汪的叫著。

她強行控制自己的情緒，深吸一口氣調整好呼吸，喜笑顏開的朝院子裡喊。

“請問，這是湯文明的家嗎？”

“誰呀，小姑娘，你找我家小明幹啥啊？小明不在家，去鎮子上了，要傍晚才回來呢！”

丁薇禮貌的走上前，將禮物放在了他們家院子的四方桌子上。

“叔叔阿姨好，請問你家前幾天有沒有來外地的女學生，叫丁香？那是我妹妹，這丫頭不懂事，給你們添麻煩了，”

“哎呀，原來是香香的姐姐來了，快請坐請坐，丁香小姑娘的確來過，不過她並沒有住在我們家，她住在鎮子上的招待所，很多年前她就和我們家小明認識了，倆孩子都挺懂事的，一直都是單純的交流學習，並沒有什麼不合適的舉動，她姐姐啊，你可別說孩子，孩子好著呢，咋，這次她來沒跟你們說啊？”

樸實的‘奶奶’趕緊拉著她進屋涼快，還招呼‘爺爺’給她採摘新鮮的黃瓜和西紅柿，這邊還給她倒上了清熱解毒又解暑的綠豆水，一切好像又回到了童年暑假一樣。

丁薇當然知道自己妹妹是什麼樣的性格，也知道湯文明的人品，這不是上人家家裡來，得拿出個站得住的理由嗎？

“阿姨，不瞞您說，我妹妹一直都很有主見，這次高考之後，她也沒跟我們說，就跑出來玩兒了，我也是知道湯文明的，早些年我還給他寄過資料，知道她來這兒之後，我倒是沒啥，是我爸媽不放心，我就趕緊追過來看看，您也別往心裡去哈！”

“誒唷，姑娘說哪兒的話，這不都是應該的嘛？哪個當媽的不擔心啊，來的對，來的對，這樣，我找個村裡的孩子把他們都找回來行不行？我看呀，你們也別住在招待所了，正好你過來了，就在我們鄉下住幾天，我們這兒還挺好的，有山有水，你們城裡孩子估計都沒見識過，晚上就讓湯文明帶你們去摸知了猴去昂！”

“湯文明的兩個姐姐都出嫁了，房間空著給你們姊妹倆住好不好？你要是不放心的話，住她嬸子家也行，她嬸子家有沒出閣的姊妹仨閨女呢，不像我家，還有沒娶媳婦的仨兒子~~”

湯圓還有一個伯父，一個叔叔，湯文明是老二兒子，老湯家幾乎沒出什麼極品，都是地地道道的農家人，也都是樸實無華的善良之輩，當年在奶奶家的每一個夏天都非常快樂，雖然冬天很少看到雪，但每次回來過年，都好開心，所以她有啥不放心的啊！

“哎呀阿姨，沒事兒沒事兒，就是會不會麻煩到您，”

“麻煩啥啊，小明都跟我們說了，要不是你們姊妹倆的幫助，他還考不了那麼高的分數呢，雖然高考的分數還沒出來，但這孩子很自信，而且之前幾次摸底考試都考的非常好，要不是你們姐倆每年花費大量的錢給我們寄資料，就我家的這條件，哪能見全國各地那麼多習題呢，這份恩情，我們可都記在心裡呢，就是香香那丫頭太犟，非要住招待所，怕打擾我們，其實能打擾我們什麼啊，我們感激還來不及呢，這下好了，你也來了，她就能安心住下來了.”

‘爺爺’不擅長和不熟悉的人交流，但卻很熱心的給丁薇拿來的洗乾淨的黃瓜和西紅柿，這是他們這邊夏天當水果吃的零嘴，解渴不說，還好吃，‘奶奶’還讓‘爺爺’去地裡摘甜瓜給她吃。

丁薇趕緊說：“不用了叔叔阿姨，這時候甜瓜還不怎麼熟的吧，還是留著賣錢吧，不用這麼客氣的，我吃這個就好了.”

“放心孩子，有熟的，有熟的，吃幾個瓜算啥啊，現在都是自己家的地，不是公家地的時候了，想吃啥只要地裡面有，就都給你們拿過來，這又不值啥，可別跟我們客氣。

老湯啊，你跟黑小子說了沒，讓他趕緊騎上洋車子去找找小明啊！”

“說了說了，已經走了，你快去收拾收拾，小閨女也走累了，先讓她歇歇腳.”

“誒，對，香香她姐姐，累了吧，我去給你鋪床啊，前些天剛收拾過的屋子，稍微打掃一下你就能躺下了，這天兒這麼熱，還是咱這老房子涼快，你歇個晌，他們就回來了.”

丁薇奔波一路，也的確是累了，她雖沒住過奶奶家的這種老房子，但一進院子就覺得倍感親切，自然也不會跟老人家客氣，吃了一根黃瓜，一個西紅柿，就跟著奶奶進屋睡覺去了。

她以為自己會睡不著，沒想到剛沾上這種冬暖夏涼的土屋子的竹床，可舒服的伸著懶腰，沒多大會兒，就夢迴小時候了。

雖說這個村子和記憶中的不太一樣，但受民風民俗的影響，一個地區的村子其實沒有太大的區別。

丁薇沒想到自己這一睡就是一整個下午，等她醒來的時候，太陽都落山了，爺奶正在院子裡的土灶臺邊忙活什麼，她好像還聽到了丁香的聲音，開啟房門一看，還真的是丁香。

“姐，你醒了？快過來看，剛剛小明和他兄弟一起去河邊摸了不少魚，阿姨說晚上給咱做麻辣魚吃呢，還有螺螄，吐一晚上的沙，明天就能滷了吃了。

手電電池我們都買了，一會兒去抓知了猴呀！”

妹妹開心的朝她走過來，湯文明抱著一摞柴火進了院子，只見他穿著已經有破洞的汗衫，大褲頭，提拉鞋，面板雖黝黑，但五官卻格外分明，對上丁薇的眼神打量，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你好丁薇，真是不好意思，還讓你跑一趟，其實我正在勸她回去呢，”

“哎呀，你怎麼又說這個，現在我姐來了，我是不是就能多住些日子了，姐，你看嘛，這邊多好啊，再過幾天這邊就收稻子了，他們家稻田還養了鴨子和稻花魚呢，明天都開始放水了，老有意思了，姐，我都累了那麼久了，好不容易出來一次，你就別催著我回去了.”

丁薇無奈的伸出手點了點她的額頭：“你就一點不擔心你的錄取通知書？”

“有啥可擔心的，我考多少我心裡清楚，已經填報過志願了，要不是保送的專業不好，我可能直接就保送到華清了，這不是不想學理科和工科嘛，我想去復旦學新聞，”

丁薇看了眼湯文明：“你報考的是國防科大？”

現在叫國防科學技術大學。

湯文明聽到這兒就知道可能丁香在她面前說過什麼，搖了下頭。

“之前是有打算當兵的，不過後來改主意了，上交大機械工程.”

上海交通大學的機械工程專業可是機械五虎之一啊，沒想到這小子還挺有眼光。

現在她也看明白了，倆人明顯是商量好的，都要去魔都，為了丁香，他甚至放棄了上軍校的機會。

看來這一世的湯文明，的的確確和秀敏沒有丁點瓜葛了。

這樣也好，不管是當她的啥，都跟她掛上關係了不是？

湯家兄弟姊妹多，父母又只是農民，供湯文明上學不容易，上軍校對他們這種家庭的人來說，無疑是最好的選擇，可如今湯文明為丁香選擇了去魔都，那就意味著到那邊他得過苦日子，學校雖然有補助，能夠讓他自己安心讀完大學，可不能照顧家裡，始終是個遺憾。

湯文明家庭負擔重，湯圓知道，丁薇更知道，但既然這是丁香的選擇，她肯定要尊重他們的。

丁香從小沒吃過什麼苦，但這不意味她不能吃苦，讀書好的，哪個不是吃苦耐勞型的？

相對於觀念保守的首都，魔都那邊似乎有更多機會可以施展，丁薇覺得這是個機會，正好這次她出來，帶了好幾千塊錢，就是想著看看有沒有機會去江浙一片倒騰點服裝往北方去。

吃罷飯以後，藉著出門找知了猴，丁薇問湯文明和丁薇。

“想不想在開學前賺一筆，保證學期開學手裡有錢花？”

湯文明詫異的轉頭看丁薇：“你有門路？”

丁薇點頭，“在家待著也是待著，反正你們倆那麼自信，不如跟著我去廣市或者江浙一帶看看有沒有好看的服裝可以倒騰回來，其實有些香菸也可以，就是有危險，那個利潤更大，”

“不行，你們兩個女孩子跟著，倒騰什麼香菸啊，服裝我看行，沒有啥危險，香菸不行，這屬於zs，一不小心可能會惹上道上的人，就算利潤再大，咱們也不能幹.”

丁薇讚賞的看了一眼湯文明：“可以啊，連這個都知道？”

“巧了，我們這兒有人就是幹這個的，被人砍斷了腿兒，媳婦拋下他跑了，現在他爹孃也開始嫌棄他拖累了這個家，可明明風光的時候，他們都誇他賺錢多的，如今不中用了，卻得到所有人的嫌棄，所以說，賺的錢再多有啥用，得有命花才行.”

倒爺這一行還真是這樣，雖然風險大，但賺的是真多，沒有點本事和能耐的，可不敢輕易下水。

輕則斷胳膊斷腿，重則送命。

“倒騰服裝需要本錢，我沒有本錢.”

“沒有沒關係，我有，你就跟著我去當苦力，回來你找地方賣，賣一件給你提成，如何？”

丁薇當然也是想拉撥湯家，好歹是她的本家，就算這一世還沒扯上關係，但看在妹妹的份上，這個忙也得幫。

湯文明的兩個兄弟聽了，也來了興趣，躊躇著不敢開口，丁薇善解人意的說。

“全文哥，至文弟你們倆想去的話也一起去，反正需要大包小包的扛回來，人少了還不行，這一路的食宿費，包括坐火車的費用，都由我負擔.”

湯家三兄弟，老大湯全文六.四年的，比丁薇大了兩歲，湯文明跟她一年，六六年的，湯至文跟丁香一樣大，六九年的，考慮到湯全文該娶媳婦卻因為拿不出彩禮一直單著，湯至文也是因為學習不好，早早的就下地幹活了，就湯家這情況，丁薇要是不幫，怕是大伯日後還是娶那個壞媳婦，可不能再讓他遇上那個壞婆娘了。

可是，湯家人又是懂得感恩的，“那不行，火車票啥的，還有住的吃的，可不能讓你付了，這點錢我們湊一湊還是能出的，而且這大夏天的，住啥招待所啊，找個橋洞貓一晚上就行了.”

丁薇知道，跟他們犟下去沒有啥結果，乾脆也不抬槓了。

一提到賺錢，大家都很興奮，可是路費卻還是難住了湯家人，當天晚上，三兄弟就出去借錢了。

在沒有身份證之前，大家買火車票都需要介紹信，丁薇的介紹信是到湖北的，所以姊妹倆都沒有前往廣市或者江浙地方的介紹信，還好湯家人會辦事，給隊長送了兩瓶酒，就將他們所有人的介紹信都開過來了。

他們在家準備了三天，就跟湯家父母告別了，坐汽車從鎮子到縣城，又從縣城到市裡面，才買到了前往廣市的車票。

都是硬座，這一起出去，自然不好買臥鋪，一千多公里的路程，車票八塊八一個人，五個人買到了連號的票，上車之後又給人家換了換位置。

來的時候帶了鹹鴨蛋還有便於存放的幹餅子，這些都是能長時間儲存的，哪怕是在炎熱的夏天也不怕。

丁薇想在火車上買點飯菜都被攔下了，如果有大站停靠，三兄弟就會下車給她們買點饅頭或者飯糰、青團上來，好在姊妹倆也都是從窮日子過來的，瞭解湯家的情況，誰也不會在這個時候犯矯情。

給啥吃啥，買啥吃啥，不挑嘴，火車上有開水，他們來的時候三兄弟背了一個水壺，丁薇和丁香各自背了一個，他們的喝完，丁薇再給他們倒，五個人輪流上廁所，夏天雖熱，但也不至於不好熬，即使封閉車廂味道不是很好，但車一開這種味道就會被風吹散，還是能承受得住的。

經過三四十個小時的煎熬，最終到達廣州站。

現在還只是八十年代初期，白馬服裝市場要到八.九年才開始動工，九三年建成，所以如今在火車站附近的市場還算不上規範，隨著香市服裝風靡內陸，廣市這邊已經成了倒賣香市服裝的分銷區。

丁薇他們一下火車就發現廣市的熱鬧，光是環繞在這些流動商販周圍的人，就讓他們倍感震驚。

如此人頭攢動的畫面，哪裡是他們這些小城鎮的人能見識到的？尤其這邊當地講的都是粵語，他們就跟土包子進城一樣，雖然聽不懂，但眼睛還是覺得不夠看，東張西望跟著人流走動。

丁香看到那些漂亮衣裳，激動的拉扯丁薇的手腕，丁薇拍拍她的手，安撫她的情緒。

“今天啥都別說，就看，好好觀察，看人家怎麼賣的，怎麼討價還價的，把你們樣中的樣式都給記在腦海裡，明天上午咱們就過來挑選衣裳，這邊這麼多品種，我手裡的幾千塊錢，估計很快就會花完，花完咱們就回去，光挑夏天衣裳，其他的衣裳等開學前我們再來一趟，挑選秋裝.”

丁薇很快就制定了方案，因為他們到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四點了，所以看了幾個小時，幾個人也走累了，就在火車站附近定了兩間房，車票是丁薇付的錢，房費說啥也不能讓姐倆再掏了，所以哥仨堅決的付了房錢，火車站附近可以節約很多時間，也不用乘坐公共交通，所以房間要貴一些，標準間能洗澡，五毛錢一晚上，哥仨去住的大通鋪，一毛錢一晚上。

至於洗澡，丁薇讓哥仨先去她們房間洗，丁薇和丁香出去買吃的，等他們洗完，丁薇也拎著吃的喝的回來了，她倆在外面吃過了，就買了簡單的炒粉啥的，便宜還能吃飽，大家都累了，沒有過多交流，就各自回了房。

這一天累的，丁香都不想說話了，丁香洗完澡出來，感嘆大城市的好。

“姐，這水可真熱乎，隨時都能有嗎？太神奇了，怎麼燒的啊，也看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