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君,回去休息吧,剩下的我來解決.”

身形愈發高大、厚實的男人咧嘴笑道,蒲玉般的大手握住鏟子往地下一撬,尋常人需要十幾鏟子的工作量他一個人輕鬆搞定。

“健次郎的力量越來越大了.”

櫻井明羨慕地望著健次郎手臂上長袖也遮掩不了的肌肉線條。

宮本健次郎放下鐵鏟,比劃了一個大力水手的姿勢,自豪道:“這可是我久經磨礪的成果!”

“切,大塊頭,醜死了.”

路過的龍馬一前撇撇嘴,雙手抱著後腦勺,無聊地路過。

“呦,這不是未來的龍馬校長嗎?”

宮本健次郎笑呵呵道,“又逃課了?”

龍馬校長冷笑道:“我這是在巡視未來的領土,你懂什麼.”

宮本健次郎眯眼笑著,也不說話,就這麼耐人尋味地看著他,讓龍馬校長渾身不適。

“別這麼看著我,我總感覺你在心裡偷偷罵我!”

龍馬一前沒好氣道。

宮本健次郎聳了聳肩,“自信點,我喜歡自信的你.”

“好了.”

櫻井明笑著打斷兩人,“晚上的聚會別忘了參加,時間快到了,我們要做好準備了.”

聽到這裡,兩人斂去了眉眼間的不著調,空氣中瀰漫著名為肅穆的氣氛,他們同時微微點頭,雖然什麼也沒說,可那雙平靜如止水般的眼睛卻好像道盡了一切。

櫻井明雙手撐著鐵鍬,有點感慨地看著頭頂那和以往沒多大變動的一角天空從見到大人到現在,頭頂那片四四方方的天空仍舊是原來的模樣,很多東西似乎都沒變,但只有他們自己清楚,他們的命運早就在無形間被扭轉了。

從見到大人到現在不過短短半年,可對他們來說,卻像過了幾年,十幾年般漫長。

每個夜晚,他們在入睡後都會進入一座奇詭的空間。

那是一座無光的世界,終年不見天日,黑暗中只有瑰麗的黃金瞳燃燒般亮起,還有藏於黑暗深處的如惡鬼竊竊低語的私語聲。

黑暗中藏著無數怪物,怪物們似生非生,似死非死,它們多是由古銅色的骨構成,肋骨像是鎖鏈一樣彼此相扣。

櫻井明首次遇到的怪物,擁有著赤紅色的猙獰面孔,長著細長而筆直的鼻子,瞳孔中流動著金色的獰光,就像是神話中的天狗。

每次與怪物們的相遇,它們喉間都會發出介乎歡喜和哭泣之間的尖嘯,露出古銅色的利爪撲向他們。

怪物們當然不是想給他們愛的擁抱,而是想撕碎他們,痛飲新鮮的血液。

後來他們才知道,原來每天晚上對他們開啟的是“誅魔之門”。

那是蛇岐八家揹負的宿命。

門後則是“鬼”的世界。

歷史上所有失控的鬼都會被丟入這座世界,永生永世無法逃脫,最終徹底墮落為失去理智的怪物。

這半年來,他們每夜都會在那裡與曾經的鬼展開殊死搏殺,以此砥礪自身的武藝。

“明君……你最近好像狀況有些不對,不舒服嗎?”

宮本健次郎忽然問道。

櫻井明沉默了下,抬頭笑道,“沒事,就是做了個奇怪的夢,心情有點低落.”

“做夢?”

龍馬一前翻了個白眼道,“你晚上還有閒工夫做夢?”

“是午睡.”

櫻井明無奈道。

最近午睡時他做了個很奇怪,也很漫長的夢。

這個夢最特別的一點是,這玩意似乎是一部連續劇,他已經連續好幾天都在做同一場夢,故事的發展還是緊緊相連的。

夢中的他沒有遇到大人,在一次面見檢察官後得到了一份有毒的希望,他最終沒有忍住伸向希望的手,在極盡昇華中走向了自我毀滅。

有毒的希望點燃了他的血脈與生命,在喪失理智後,他殘忍玷汙並殺死了所愛的人,然後一路逃亡,又在逃亡的路上殺死了很多無辜的人……在夢裡他被血統徹底侵蝕,變為了自己曾經最恐懼的模樣。

他最近一直在思索這個夢,總覺得這個夢太過真實了,真實的讓他感到恐懼。

明明想徹底忘記這個該死的夢,可他總是忍不住去回憶夢中的每個細節。

“噩夢嗎?”

宮本健次郎重新握住鐵鍬,“嘛,一個夢而已,別在意了,快點重新振作起來,你可是我們的臨時隊長.”

櫻井明剛想說什麼,不遠處的校長突然對他喊道:“櫻井明,有人找你.”

“抱歉,我先走了.”

櫻井明放下鐵鍬,擺了擺手,向著老校長那邊快步走去。

“校長找他幹嘛?”

龍馬一前狐疑道。

“……好像差不多是到時間了.”

宮本健次郎喃喃道,似乎想起了什麼。

“什麼到時間?”

龍馬一前回頭看他。

“他的生日.”

宮本健次郎平靜道,目光落在漸漸遠去的男人身上。

對尋常人說,每年生日都是值得大肆慶祝的一天。

你在這一天降臨人間,開啟你的人生,這樣重要的日子怎能不好好慶祝一番?人生需要儀式感,而“生日”兩個字本身就具備著滿滿的儀式感。

但對於被關押在這座關愛學校的學生來說,“生日”的當天,往往意味著執法者的上門。

執法者們穿著考究的黑色西裝,西裝襯裡上繪製著絢爛猙獰的鬼神圖。

他們或是吊兒郎當,或是威嚴的令人不敢直視,但對於學生來講其實沒什麼不同。

無論是和善的執法者,還是威嚴的執法人,都會無情地處決他們這樣的危險目標。

因為他們是鬼。

是不被允許的錯誤存在,生下來就揹負著罪孽。

龍馬一前沉默了好一會,才語氣幽幽道:“你上次見到的執法者問了你什麼問題?”

“和以前沒差,會不會控制不住自己,有沒有喜歡的女孩,有沒有討厭到想殺死的人……哦,還問我會不會打飛機.”

宮本健次郎聳肩道。

龍馬一前皺眉道:“前面的我都能理解,可打飛機是什麼?”

宮本健次郎眉毛緩緩挑起。

這所關愛學院很小,裡面的學生註定接觸不到越來越發達的網路時代,他們能接觸的都是被允許接觸的。

所以動作片和美女寫真都是不存在的。

等被內聘成了校工,某些不著調的執法者倒是會帶些特殊的禮物為他們慶祝,慶祝他們活著邁進了人生的新階段。

宮本健次郎凝視面前的男孩,意味深長道:“一種追尋自我滿足的簡單的重複機械運動.”

龍馬一前眼中滿是迷茫。

…………櫻井明疲憊地回到寢室。

他沒有開燈,因為今夜突如其來的暴雨,讓這片年久失修的老校區的電路出現了問題。

他和同為校工的幾個人搶救了半天,還是沒成功。

值得一提的是,今年來看他的那位執法者也加入了他們的搶修隊伍,可惜還是失敗了,執法者先生遺憾地嘆了口氣,轉身離開了。

今年的例行檢查和往年沒什麼不同,執法者先生的每個問題都像鋒利的手術刀,要把他剖成薄片再用顯微鏡認真地觀察。

檢查的最後,執法者先生笑著和他說他的狀態很穩定,只要繼續保持下去,到四十歲那年就可以出去了,再不會有人隔著鋼化玻璃詢問他,只會每年一次拜訪他家,順帶送上本家的慰問。

四十歲嗎……真是遙遠啊。

四十歲的時候還有誰願意和他組成家庭呢?在原先的命運軌跡中,四十歲的櫻井明一無所長,從未離開過山中的學校,是一個還沒來得及長大就衰老的大叔,和一個沒有親人的孤寡。

櫻井明倒是很認真地幻想了下現在的自己在四十歲的模樣。

那會小說應該至少寫到了十幾捲了吧?就是不知道有沒有讀者看……嗯,想來這世界上至少還是有幾個人會願意看他寫的小說的,比如健次郎他們,又比如編輯澤先生,還有……大人口中和他們一樣的“女孩”。

“要這樣了卻自己的餘生嗎?”

黑暗中,剛回到寢室的櫻井明,聽見男人的聲音彷彿從極遠處傳來。

他的聲音顯得那麼溫和慵懶,甚至帶著些陰柔之氣,可他的威嚴卻比執法人更甚。

黑暗中他簡簡單單地坐在那裡,卻彷彿高踞王座之上!櫻井明沉默地點燃了蠟燭。

燭火照亮了黑暗的屋內,照亮了座椅上男人的面容。

一張足以顛倒眾生,比任何女子都要明豔而婉約的面容。

男人把一個十二支藥劑推到櫻井明面前,這些藥劑從明媚的紅色漸漸過渡到沉鬱的紫色,就像彩虹雞尾酒的顏色。

風間琉璃輕聲道:“有人託我將這些東西交給你,如果你不想就這麼草草結束自己的生命,那就收下它,試著讓自己的血液沸騰起來吧.”

他受一個女人所託,來此將這份藥劑送給她的弟弟,讓這個被囚禁了一輩子的可憐人做出自己的選擇。

他覺得有些無趣。

因為他不認為此行會有第二個結局。

被困在黑暗中一輩子的蛾子,終於有機會觸碰光明,怎麼會放棄?如果黑暗中的蛾子終於體會到了那麼一點點光,它必然會不惜一切代價把整個世界都點燃,只為了讓自己暖和起來。

因為他從來都一無所有。

世界又和他有什麼關係?風間琉璃忽然警覺。

他突然發現這間狹小的屋記憶體在著七個心跳聲!坐在床沿的櫻井明慢慢抬頭,金色的黃金瞳中迸濺著細碎的光。

他的身後,或站或坐著五個人,這間狹小的的屋子裡不知何時站滿了人。

五人中有男有女,他們中有人微笑著,有人警惕地看著他,有人似笑非笑,也有人對他的出現漫不經心。

屋內點燃的燭火搖曳著,勾勒出六人的影子。

他們存在於櫻井明的身後,彷彿在渲染預告著新的熱血與傳奇。

最前方的櫻井明起身,拿起桌上的玻璃管,燭火的光折射在管壁上絢爛多彩,瑰麗的就像他們從未見過的世界,海外被蛇群守護的寶石。

他看著夢中那份“有毒的希望”,只覺身心冰寒。

原來這就是命運……命運的軌跡一如既往地到來。

那不是夢,在命運的另一條軌跡中,他一針接一針地把彩色的藥劑注入自己的體內,任由藥劑喚醒他的血統,最終被無邊無際的黑色慾望徹底吞噬,變成了墮入地獄的惡鬼。

那一刻的他認為自己進入了全新的世界,躍入了新的階層,然後為了目睹那不曾擁有的光亮剝奪了無數無辜者的生命。

真是……醜陋不堪啊!“咔嚓.”

他面無表情地捏碎了玻璃管,斑斕的雞尾酒酒液流淌在他的掌中,最後滴落在地。

“源君,如果希望從一開始就是有毒的,那麼這份希望帶來的一切都該被徹底肅清!”

他慢慢回頭,嗓音嘶啞而低沉,像是枯朽了千年的號角,燃燒的黃金瞳恍如飛蛾所向往的光明,足以照亮那黑暗的巢穴。

當他表明態度的那刻起,五人中即使是最漫不經心的那位白裙女子也抬起了頭,黃金瞳的眸光酷烈冰寒。

如此旗幟鮮明地表明瞭立場。

風間琉璃盯著眼前的櫻井明,心中震驚。

他並不懼怕這六人,哪怕在這狹小的屋內動手,他也有信心全身而退,他震驚的是這六人眼中的覺悟。

那是何等的覺悟啊,眼中無畏無懼,有的只是看淡生死的淡然,彷彿在說我想了這麼多年終於想明白了,我已經準備好了,如果有需要,我隨時可以為了某些人,或是某些東西赴死。

他真正震驚且無法理解的,是這座囚牢裡怎麼可能誕生出這樣的六個人?!他們本該如棲息於黑暗中的蛾子,嚮往著監牢外那危險致命,卻又璀璨耀眼的一點點光,為了這點光甚至願意點燃所剩的生命,死在焰火的餘燼中。

一輩子沒有見過光的蛾子,遇到火當然會撲上去,燒死別人無所謂,燒死自己也無所謂,就算是燒掉整個世界都沒什麼,這就是蛾子們的宿命。

可現在的他們,卻置生死於度外,恍如古代守義奉勇的浪客,浪客們提著刀浪跡天涯,看似散漫浪蕩的外表下,卻是慨然赴死的覺悟。

他們隨時可以毫不留念的死,毫不顧忌的死,毫不猶豫的死。

只要那個改變他們人生的人向他們提出請求。

是誰扭轉了他們的人生?!“很高興見到你,源君,我們等你很久了.”

黑暗中,那個忤逆了命運的男人伸出手,熾烈明亮的黃金瞳恍如黑夜中的一盞明燈,照亮了歸途與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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