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紫英很清楚上三親軍和京營不可能完全按照自己的意圖來,那既不現實,也不合適,自己也不會去做那麼犯忌諱的事情。

摻沙子是最適合的。

江超武他只知道是房可壯推薦來的,但房可壯不可能毫無緣由推薦一個他都不認識的人,肯定有人授意,他也不多問。

能幹就行。

江超武是神樞營來的,而當時老神樞營已經被自己拆解,所以內裡很亂,都在各尋門道,所以找到什麼背景靠山都正常。

江超武低調,但帶兵還過得去。

本來勇士營用的就是西北來的兵,所以只需要牢牢抓住中低層軍官就足夠了。

“還有誰?”

如果江超武是李三才推薦來的,那皇上就插不上手才對。

馮紫英一時間想不起了。

“還有一名僉事,於鋌.”

何治勝小聲道。

“哦?是他?”

馮紫英明白了。

萬統帝側妃有一個姓於,也是武勳出身。

不過和傳統的邊地武勳或者從龍武勳不一樣,這於家是江南地方武勳,在溫州和台州那邊,頗有影響力。

不過這於鋌與萬統帝側妃於氏雖然都是台州人,但是於鋌是武舉出身,後來輾轉進了薊鎮軍才到的上三親軍。

在勇士營據說也是很低調,也是當初清洗勇士營之後唯一保留下來的老人。

沒想到皇上居然把手伸向了於鋌,馮紫英還真有些意外。

上三親軍和京營三大營的僉事以上武將,馮紫英都有一個大略印象。

當初所有武將的籍貫、履歷他都反覆研讀過,包括在什麼地方任職與誰親善,走了哪條線,他都基本知曉,就是為了防止出現疏漏。

於鋌是浙江人,所以他有印象。

上三親軍和京營中江南人屈指可數,除了於鋌外,就只有神機營中還有一人了。

“有什麼動向?”

馮紫英歪頭問道。

“其實並不算,就是於國舅與於鋌在一次飲宴上相遇,然後說起是老鄉,攀了一番交情而已.”

何治勝認真想了想,“年前於國舅到於鋌府上拜訪,送了些禮物,都是正常交往,……”

“那治勝你覺得是有意如此,還是正常往來?”

馮紫英不認為這種手段就能達到什麼目的,但如果讓兵部這邊有了心結,那反而容易把人推向另一邊,很顯然何治勝也有如此擔心。

這種事情,何治勝也不敢打包票,沉吟了一陣才緩緩道:“卑職的意見,老於既然能在勇士營裡這麼些年不倒,應該也是經歷過的,不至於看不清形勢才對,反倒是那些驟然入京的,如果忘乎所以,或者忘了初心,更容易走偏.”

“那你的意見?”

馮紫英想了一想,覺得也有道理,他更願意尊重這些主官的看法。

“不急於動,冷眼觀察.”

何治勝感覺到了馮紫英的態度,心中更踏實,“必要時候卑職和他談談,他該明白輕重.”

馮紫英點頭認可,只要有了防範,一個僉事翻不起風浪來,但也不能小覷,防微杜漸,扼殺任何風險與萌芽中。

初二初三馮紫英幾乎都是處理這類事務。

張瑾執掌旗手衛馮紫英很放心,雖然帶兵打仗不算好手,因為對方是龍禁尉出身,資源太豐富,手段更老辣,軍中風吹草動瞞不過他耳目。

許朝是旗手衛同知,正好補了張瑾訓練和領兵打仗的弱點。

兩人配合相得益彰,另外的僉事反而就顯得不太重要了。

加上旗手衛清一色甘寧二鎮邊軍過來,所以忠誠性可靠性不言而喻。

唯一控制力弱一點的四衛營。

杜可立和高文秀分任四衛營的指揮使和指揮同知,而只有四衛營兵卒是從神樞營一部加上趙千山的陝西衛軍合併而成。

但趙千山只是指揮僉事,如果杜可立和高文秀聯手,就算是趙千山有衛軍底子做依靠,也還不夠穩定。

馮紫英不會坐視這種情形,目前四衛營還缺一個僉事,他準備調鄺天庚進京。

鄺正操和鄺天庚父子從邊寨兵進入陝西衛軍體系,表現一直很讓馮紫英滿意,雖然說從戰鬥力來說不算拔尖,但是鄺氏父子認定了自己這條粗腿。

鄺正操春節專門遣鄺天庚、鄺天辛、鄺天酉、鄺天未四子來來來拜年,足見其魄力,就是認定了自己,這一點馮紫英還是很佩服的。

很有點兒就要把一家子的命運與自己繫結的氣魄,既然如此,自己憑什麼不敢大膽使用?

鄺氏四子都精擅武技。

鄺天庚歸順後就已經有官職在身,加之在陝西打了幾仗,積累了功勞,進京當四衛營指揮僉事略微有些破格,但是馮紫英還是決定就這麼辦。

至於其餘三子,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帶兵進來,自然兄弟相幫,本身就還沒有什麼官身,從基層軍官幹起走就行。

這樣一來也能加強對四衛營的控制力,起碼杜可立和高文秀有趙千山和鄺家兄弟的牽制,不可能輕易調動四衛營兵力了,做到這一步就足夠了。

至於下一步可以徐徐圖之,看看有無機會吧杜可立調出去。

上三親軍的問題算是有了一個大略考慮,京營這邊略微複雜一些。

事實上神樞營和神機營都沒有問題,唯獨就是五軍營。

神樞營有馬進寶掌舵,那是一個老軍頭,而且也把固原兵帶了不少進來,所以對神樞營控制力穩如磐石,足以信賴。

神機營有王成武王成虎兄弟倆,但還不夠,好在王氏兄弟把一幫原來的賊寇兵都帶入了神機營,而且經歷了換裝之後,氣勢如虹,倒也堪堪可用,只不過可能還需要進一步最佳化調整。

但神機營還不是最緊要的。

五軍營才是京營最核心的一營,其兵力比神樞營和神機營加起來還要多一倍。

蕭如薰擔任京營節度副使和土文秀擔任五軍營指揮同知也不能壓制得住仇士本,也幸虧還有楊肇基和賀虎臣兩位僉事各掌一軍,才堪堪牽制住仇士本。

馮紫英不確定仇士本現在的狀況,也許該問一問龍禁尉那邊的情況了。

仇士本執掌五軍營,整個京營不到六萬人,而仇士本的五軍營就佔了六成還有多,而且戰鬥力也是最強的。

如果皇上真的控制了四衛營,再把五軍營抓到手上,這還真的不好說會不會可以和內閣掰一掰腕子了,尤其是在關鍵時候他作為皇帝登高振臂一呼,其帶來的額外影響力還真不好說會不會促使一些原本拿不定主意的角色倒向他那一邊。

所以從這個角度來說,控制兵權肯定很有必要,但是其他準備工作也要做起來,比如先隱隱約約樹立起一個備份來,一定程度抵消萬統帝作為皇帝帶來的巨大影響力。

方從哲和自己的談話沒有提及這一點,馮紫英不確定究竟是他沒太在意還是因為這不是他的主責,可能是後者居多。

這個問題還得要和葉向高與齊師好好談一談。

龍禁尉那邊訊息反饋回來很快,看樣子顧誠的突然活躍起來,還是給了盧嵩很大壓力,讓他感覺到龍禁尉已經不再是往日那個龍禁尉了。

馮紫英猜的沒錯,這一段時間盧嵩都是輾轉反側,夜不能寐。

以往的龍禁尉是皇上的絕對親信,但是他這個指揮使卻一直生活在顧誠的陰影下。

元熙帝時代的顧誠在龍禁尉裡太過強勢了,以至於其他人根本都沒有機會出頭,基本上整個龍禁尉都是他的家天下。

一直到自己接手了好幾年之後才開始慢慢消除顧誠的影響。

可好不容易擺脫顧誠影響沒多久,永隆帝卻又出了這樣一樁事兒,昏迷幾年,然後義忠親王捲土重來。

讓盧嵩最為鬱悶的是似乎萬統帝已經把他視為了內閣的走狗,選擇了顧誠來作為自己的替代品,甚至根本就沒有給自己機會。

他也明白處在萬統帝那個位置上不太可能信任自己,誰讓自己這幾年與內閣配合太過默契甚至有點兒蜜裡調油的味道呢?

他也不想讓自己變成內閣的附庸走狗,但有得選麼?

永隆帝昏迷不醒,幾個皇子要麼庸碌愚蠢不堪,要麼就是太過年幼,而那幾個皇妃又都是眼高手低卻還野心勃勃之輩。

真要投向他們那邊,盧嵩覺得自己只怕沒兩天就得落得個身首異處抄家滅族的境地。

這幾年裡內閣事實上就掌握著絕對權力,加上本身文臣體制就佔據優勢,皇上一昏迷無法視事,可以說大權盡落文臣之手,奈何?

龍禁尉論戰鬥力是不能和上三親軍與京營比的,他掌握的是秘密調查權,這才是它最重要的權柄和資源。

“看樣子內閣那邊也覺察到了一些動向了啊.”

盧嵩嘆了一口氣,目光微動,“調整權掌握在兵部手裡,如果兵部覺得不妥,恐怕就要有所動作,又得要起風波啊.”

“那暫時不給兵部通報情況?”

下屬試探性的問道。

“不行,馮紫英不是能糊弄的人.”

盧嵩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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