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最殘忍的地方就是,它沒有辦法被拒絕。

那些鮮紅血水從記憶畫面裡蔓延出來的瞬間,奧羅拉什麼都看不清楚了。

只覺得整個冥想盆裡的水都被這種深濃刺眼的色彩攪染得逐漸固化,自己連呼吸都困難。

她從裡面掙扎出來跌坐在椅子上,滿臉溼漉。

倫敦劇院襲擊的記憶盤旋在遺忘魔藥構建成的黑匣子裡,等待著枷鎖終於鏽毀的一天,重新從思維的禁區洶湧而出。

那些鮮活無比的風景流淌和尖叫聲,還有最後那種瀕死一般的劇烈痛楚,都從這一刻開始死灰復燃過來。

她的視線重新接觸到了那天的真實慘烈,看到口吐毒蛇的骷髏取代了太陽和月亮,懸掛在灰霾無光的天空上,還聞到空氣裡那種混合著花店香味的不祥氣息,冰冷的清新。

被長風颳過的蕭索街道對面,站著一身黑袍戴著面具的斯內普。

然後是咒語被彈偏後,被割瞎雙眼帶來的無盡痛苦。

這些代表著真相的記憶終於活過來,強硬地擊碎之前的一切猜測和疑慮。

像歷經千險闖出重重迷霧後終於迎來的清散月光,它們已經在漫長的遺忘和掩蓋裡等待許久,只為給來人照亮墜入深淵的路。

深淵即是真實,絕望過她曾經設想過的每一種可能。

奧羅拉無意識地用指尖沿著那條早已看不見的傷痕描繪,胸腔和眼珠的疼痛一樣深刻。

冥想盆的水溫冷到她開始不受控制地發抖。

西里斯的安慰和鄧布利多的話對奧羅拉來說,全都變成了一盤被抽拉損壞後的磁帶,讀取不出任何有意義的內容。

她取下眼鏡,用衣袖擦乾臉上的水漬,視野裡的畫面因為模糊而顯得格外光怪陸離,讓她一陣頭痛。

這種痛苦來得虛幻又真切,它們生長在記憶裡,在現實裡,在她的眼睛裡,心臟裡,腦海裡,無處不在無法逃脫。

她感覺自己像只被丟進鍛造爐的泥塑人偶,情緒沸騰出的狂亂火焰和冰冷的現實抵抗著,交替把控她的感官,正在將她變得越來越僵硬和沉重。

她想拒絕接受這個結果,然而找不到任何有力的理由。

“你還好嗎?”

鄧布利多注視著奧羅拉蒼白得嚇人的臉孔。

奧羅拉斷斷續續地搖頭,失控般的崩潰感壓迫住她,努力調整後的聲音裡聽起來依舊帶著種沙啞的晦澀:“抱歉教授……我能去趟洗手間嗎?”

“當然可以.”

鄧布利多揮了揮魔杖隔空把門開啟,“就在走廊盡頭.”

她搖晃著站起來,拒絕了西里斯送她出去的提議,慢慢來到盥洗室裡,擰開其中一個水龍頭,把冷水潑到臉上,抬起頭失神地盯著鏡子裡的自己。

剛剛在冥想盆裡看到的一切還翻滾在奧羅拉的腦海裡。

她回想著自己倒在一片血泊的中央;回想著斯內普回到鄧布利多面前面無表情地重複著所有發生過的事,語氣淡然內斂到讓人渾身冰涼;回想著在鄧布利多的要求下,斯內普做出的會在聖芒戈採取慣例性的遺忘措施前,治療好她眼睛的補救性承諾。

他那時候的模樣已經和奧羅拉剛進霍格沃茨時見到他的樣子沒什麼區別了,清瘦高大,氣質陰沉。

連說話的方式和眼神裡的深沉冷靜都一模一樣。

然而這種熟悉卻讓奧羅拉覺得非常的陌生。

似乎在冥想盆裡的這個人根本不是那個會站在講臺上為她講課的人,也不是那個會在聖誕節的雪夜裡給她送來回贈禮的人,更不是那個在整個倫敦天空都被冰封的危機時刻,在所有人都已經忘記她不能長時間在雪地裡停留,卻還記得為她熬製一份保護眼睛的魔藥的人。

他們那麼相像,卻又好像完全不一樣。

“我承認這是個意外,是我沒有權衡好造成的失誤,不過我會治好她的.”

斯內普沒有避開鄧布利多的視線,說話的時候也依舊鎮定從容。

好像他們在談論的只是一份詳盡計劃中偶然出現的某個紕漏,一枚精密儀表裡突然卡住的錯位齒輪。

奧羅拉有種感覺,似乎在他眼中,那隻不過就是一次有待糾正的失手事件——它不光彩、不該出現、不在計劃之內,必須被清理掉。

她終於蹲下來,把臉埋進膝蓋和臂彎裡,泛藍的白光從窗戶縫隙間透漏進來,冷眼窺探著她。

直到已經有點喘不過氣了,奧羅拉才重新仰起頭,失神地盯著頭頂的晃動光圈,瞳孔癱瘓著接近渙散。

還在她發愣的時候,皮皮鬼從牆壁中輕巧地鑽出來,居高臨下地打量著對方,咧嘴一笑:“看看我發現了什麼,一個躲在廁所裡哭的小姑娘。

完美的捉弄物件!”

奧羅拉下意識地想反駁他說自己沒哭,然而伸手抹臉的時候卻發現手心裡全是溼潤的水漬。

她沉默了一會兒,轉頭不去理它:“別在今天,皮皮鬼。

我現在沒有心情陪你玩.”

“啊呀呀,那沒什麼關係,小傢伙.”

皮皮鬼笑嘻嘻地漂浮著,身體被陽光透染成一種迷濛的銀金色,“我有心情就行了!”

說完,它呼啦啦地轉起來,尖利地大笑著。

整個盥洗室的水龍頭都被開啟了,和皮皮鬼一起怪叫著,一時間水流四濺宛如海嘯。

透明的水色逐漸在加深,成為一種觸目驚心的血紅,蔓延在地面上,洗手池裡,甚至牆壁上都是一些血色的扭曲單詞。

奧羅拉被淋了個措手不及,從頭到腳都溼透了,看起來像個剛從水裡爬出來的溺水者。

她有些憤怒地抽出魔杖指著對方,卻發現整個盥洗室在這種紅色水流的浸泡下,像極了冥想盆裡自己被割瞎雙眼的那一幕。

到處都是洶湧擴散的粘稠鮮血,把她密不透風地包裹在裡面。

這種紅色極大地刺激了奧羅拉的神經,她尖叫一聲抱著頭衝出盥洗室,一路毫無方向地跑出去,身後是皮皮鬼愉快的惡意笑聲。

她沒有力氣去管周圍學生的異樣眼神,只知道自己現在迫切地想要逃離這裡。

她跑得很快,好像這樣就能將那些記憶永遠甩到身後似的,整個巖黃的古老城堡在這種速度下都變成了一塊單薄的背景色彩,悄無聲息的飛快流逝。

有穿著格蘭芬多院袍的學生從樓梯路過,奧羅拉唐突地一把拉住其中一個,焦慮地問:“請問你有沒有看到謝瓦利埃和韋斯萊他們?”

對方搖頭說沒有。

奧羅拉又跑過去拉住另一個帶著級長勳章的女孩:“你有沒有看到謝瓦利埃和韋斯萊他們?”

“他們在上魔咒課吧.”

女孩想了想回答,“你找他們有事嗎?”

“抱歉……”奧羅拉失魂落魄地沿著樓梯往下跑,差點因為樓梯的變換而直接從八樓摔下去。

她爬起來,繼續朝下跑進地下室,熟悉的陰涼氣息包圍住她。

“你有沒有看到唐克斯?”

“抱歉級長,我不認識這個人。

不過你看起來挺糟糕的,沒事嗎?要不要我送你去龐弗雷夫人那裡?”

“我沒事……對不起,請等一下,請問你有沒有看到唐克斯?”

“唐克斯?那個易容馬格斯?她在上課吧,你要不回休息室等一下,順便把衣服弄乾?”

奧羅拉茫然地回頭看著從地下室另一邊走出來的幾個斯萊特林,直接跑過去拉住其中一個:“請問你有沒有看到格林伯格?你們斯萊特林的新級長,你有沒有看到?”

斯萊特林的女孩皺了皺眉,有些傲慢地看著她:“我沒看到她,還有,請你放開我.”

“對不起.”

她繞開這幾個人,繼續魂不守舍地朝斯萊特林區域裡搖晃著走進去。

這裡的暗淡綠光讓她很難看清路。

“請問你有沒有看到格林伯格,我在找她.”

“沒有.”

“請問……”“呃,沒看到,不過你看起來是掉水裡了嗎?”

奧羅拉徹底絕望了。

她想他們所有人,可是找不到任何一個。

她依靠著牆壁朝下滑,最後坐在地上,愣愣地看著對面牆頂上的蛇形壁燈,忽然感覺自己是不是在做一個噩夢。

黑鐵雕鑄的蛇類高高在上地睥睨著她,瞳孔裡的火焰幽綠森冷。

有零零散散的一些斯萊特林路過奧羅拉的面前,大部分當做沒看到這麼一個人,也有的猶豫了一會兒後還是決定別去多管一個外院學生的閒事。

直到蘇爾·加西亞經過看到了她,好奇地走過來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你坐在這裡幹什麼呀?發生什麼事了?”

奧羅拉困難地問到:“學姐,你有看到貝芙莉嗎?”

蘇爾思考了一陣,回答:“她在上變形課,可能要過一會兒才能回來。

你找她什麼事,我可以幫你轉告給她.”

“……沒什麼,謝謝你……”她說著,搖搖晃晃地爬起來朝赫奇帕奇的方向走過去。

她沿著那條几乎不會有人來的路走到盡頭,額頭抵在冷硬的牆壁上,伸手敲在上面,聲音如低語的幽靈那麼飄忽脆弱:“斯萊特林先生,您在裡面嗎?求求您了,您在裡面嗎……求求您開門吧,我找不到他們,一個都找不到……”不知道這樣斷斷續續地重複了多久,奧羅拉突然覺得面前的牆壁好像起了變化,緊接著是大門開啟的聲音。

暖黃色的燈光溫柔明亮地籠罩住她,奧羅拉不適應地眯起眼睛,看到薩拉查正站在赫爾加房間的書架面前,手裡還拿著一本樣子老舊的書,看著她的神情說不上來好壞。

“給我一個你必須跑到這裡來的理由?”

他平靜地說,帶著點審問的味道,聽起來有種壓迫的威嚴。

奧羅拉抬起頭,過度忍耐的淚水終於漫湧而出:“我實在找不到其他人了,他們都不在,對不起.”

薩拉查皺著眉頭嘖了一聲,把手裡的書合攏,揮手隔空將奧羅拉從門外拽進來塞進椅子裡,讓艾達拉送來一壺溫熱的紅茶,然後重新關攏大門。

他把紅茶倒進杯子裡放到奧羅拉麵前,朝她身上丟了個乾燥咒,坐在她對面,雙腿交疊翹搭著,十指交叉,利落地開口:“講.”

奧羅拉簡短地解釋了一遍,神情有些空洞。

薩拉查聽著她說的內容,先是有些輕微的驚訝,繼而是眉峰顰蹙。

半晌後,他忽然看著椅子上的奧羅拉,不帶情緒地問到:“所以你現在恨他嗎?因為你的眼睛.”

薩拉查的話讓奧羅拉愣住了,遲鈍地反應了一陣後,她緩慢地搖了搖頭:“沒有。

那只是個意外.”

“你真的是這麼想的嗎?”

“我是這樣想的.”

她知道這其實是再正常又合理不過的結果,畢竟那時候他們根本不認識對方。

更何況在那樣的年代,以斯內普這樣一個自己都隨時冒著生命危險的雙面間諜,一個標準的斯萊特林的個性,她可以想象如果沒有鄧布利多的要求,她完全會在那場襲擊裡死去,沒有人會去注意她。

可是……“那你難過什麼呢?”

薩拉查眼神不變地看著她,“還是說,你即使理解當時發生的事,但是仍然很難接受間接性動手的人是他?”

他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對於整件事的許多細節有著自己的考慮,坦白說就是,薩拉查並不相信一個能在戰鬥裡透過把控每一個人的反應來不著痕跡地借力殺人的人,居然會在一對一的情況下失手。

唯一的解釋就是,斯內普當時沒怎麼在意周圍的人,態度很無所謂。

“間接性動手?”

奧羅拉重複一遍這句話,皺著眉尖搖頭,“不是……我沒有這麼覺得.”

“那你到底在想什麼?”

他眯起眼睛,眸子裡的翠綠濃郁得有些陰暗,流轉在豎長的黑色瞳孔周圍。

這個問題很直接地刺進奧羅拉的思維裡,挑開表面所有的不穩定情緒剖入核心。

她必須承認在一開始的時候,自己確實是受到了很大沖擊的。

她的眼睛曾經因為一個意外而被斯內普的咒語割瞎,即使那是一個意外,她也覺得無比痛苦和難過。

然而這種難過很快被沖淡在了一開始鄧布利多對斯內普雙面間諜身份的揭露裡,她愛的人一直在黑暗和死亡的邊緣踽踽獨行,不被任何人理解和知曉。

所以她真正在意的,是斯內普的態度。

她已經知道斯內普一開始是因為鄧布利多的要求才來救她和治療她的眼睛,那麼後來呢?那也全都是因為鄧布利多的話嗎?那些交換過的聖誕禮物,還有那些他主動參與進來維護自己的時候呢?又是因為什麼?如果斯內普真的從頭到尾都只是因為鄧布利多的吩咐才不得不這麼做,那她愛上的根本就是一個虛偽的謊言而已。

她所珍視的那些瞬間和記憶是假的,她的守護神也是假的。

甚至也許對於斯內普來說,對她的種種保護早就讓他厭煩,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服從和修補錯誤,偏偏她還如此愚蠢地當真了。

這才是讓她如此失控的原因。

然而如果你真的這麼在意,那就去問他。

福靈劑的效力在逐漸回暖的血液裡慫恿著她,反正已經不可能比現在的情況更糟了。

直接去問他。

想到這裡後,奧羅拉忽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薩拉查有點意外地看著她:“你要去哪兒?”

“我要去找他問清楚.”

她回答。

薩拉檢視了她一會兒,重新拿起那本書:“趁你還能當面問,那就去吧.”

大門開啟又合攏,薩拉查的目光從門口已經消失的那抹淡金色收回來,漫不經心地停留在上的一幅插圖上。

上面畫著一株繁茂高大的槲寄生,枝葉青翠。

樹冠的下面有一個怪誕奇特的符號,它像一片畸形的樹葉,從中央筆直脈絡兩邊延伸而出的葉片形狀毫不對稱,代表著所有這個印記的兩支魔杖將永遠不能對抗。

這個印記會烙印在魔杖的整個生命裡,不管再過多久,不管它們會換多少任主人,都會一直儲存下去。

多可惜,要是當初他和赫爾加之間的任何一個,也能像這樣跑過來直接質問對方就好了。

這個念頭不是薩拉查第一次有。

在這漫長到連存在都是一種折磨的千年永生歲月裡,許多曾經他以為在乎和無比重要的東西都已經悄然失色,唯獨對於赫爾加他依舊放不下。

無數次的時候,薩拉查都想過如果有哪怕一次的機會能重新見到她,那麼他會說些什麼?也許是他一直以來都很想問的那個問題;也許是回應他當初因為負氣和驕傲而離開霍格沃茨時,沒有理會的赫爾加的最後挽留;也許是想問問她,在決定抹掉她留在霍格沃茨的各種痕跡的時候,心裡的感受。

然而千言萬語收歸到最後,都不過是一句:我還是很想你。

……雨已經連著下了三天,初冬的寒冷開始層層疊疊地朝霍格沃茨發起進攻。

僅剩的稀薄陽光被流放在雲層之外,青灰色的天空低垂地壓在塔尖上,濃霧繚繞,暗光朦朧,城堡之外的廣袤森林是深綠色的永恆迷宮。

奧羅拉抱著天文學的書從塔樓走出來,周圍的學生都在興致勃勃地討論著接下來魁地奇比賽的情況。

據說是拉文克勞的一些六年級學生設計出來了一種應援專用服裝,當所有人都坐在一起的時候,他們身上衣服的色彩會組合成一面藍底銅鷹的巨大旗幟。

而且隨著他們的歡呼喝彩,每個人身上的圖案都會隨機改變,看起來就像那個鷹類圖騰活過來了一樣,非常壯觀。

其他三個學院的學生都在討論怎麼做出相同或者更好的應援物品,畢竟雖然比賽結果不是他們說了算了,但是氣勢上不能輸。

奧羅拉繞過前面密集的人群,穿過走廊,來到魔咒課的課堂上。

因為時間還早的緣故,整個教室暫時只有她一個人。

她攤開,細長的魔杖握在手裡,纏著髮絲無意識地轉圈。

隨後,奧羅拉從挎包裡摸出這次要上交的論文準備最後檢查一遍。

卻在轉頭的時候,無意間看到了佇立在門口的幽靈——格雷女士。

她筆直地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地盯著奧羅拉,姿態優雅,一貫高傲的神情裡有種隱晦的好奇。

這不是奧羅拉第一次見到她,早在她剛來霍格沃茨她就已經見過這位拉文克勞的常駐幽靈了。

那時候她看到奧羅拉的時候就和看到其他人一樣,沒什麼特別的反應。

不過自從上了四五年級後,奧羅拉就發現自己好像經常會和這位格雷女士碰到。

每次看到她的時候,格雷女士都會用這種奇特的眼光打量著她,這次也不例外。

奧羅拉確信自己早上有好好洗乾淨臉,而且衣服也沒有穿反什麼的,於是主動開口問到:“您好,請問您是需要什麼幫助嗎?”

格雷女士的神情微妙地恍惚了一下,輕飄飄地來到她面前,低頭看著她,聲音聽起來比一般幽靈都來得更加虛幻縹緲:“你是赫奇帕奇的學生?”

“如您所見,確實如此.”

“你的父母也曾經在這裡上學吧?”

“只有我父親,他就是拉文克勞學院的,埃蒙德·菲爾德,也許您還見過他。

我的母親是普通人.”

格雷女士有點敷衍地點點頭,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

奧羅拉等了一會兒不見對方接著說話,只得問:“您為什麼一直看著我?我哪裡有什麼不對嗎?”

“你……你真的……”格雷女士輕微皺起眉頭,眼底裡的好奇越來越濃郁,然而話說一半後,她又古怪地沉默了。

最終,她重新開口說到:“你長得真的很像我曾經認識的一個人.”

說完,她又搖搖頭糾正,“不對,是一模一樣才對。

除了……眼睛顏色不一樣.”

她又退開來端詳了奧羅拉一陣,繼續補充:“她是捲髮,你不是.”

奧羅拉基本知道她說的是誰了,這個發現讓她非常驚訝:“等一下,您剛剛說您認識她?”

格雷女士也有一瞬間的訝異,繼而是一種防備的凝重:“你知道我說的是誰?”

“我……”奧羅拉的話還沒說完,已經陸陸續續有其他學生走進來了。

格雷女士又恢復了她平日裡那種冷若冰霜的表情,後退著,消失在了牆壁裡。

如果她認識赫爾加·赫奇帕奇,那就說明,格雷女士至少是和四巨頭一個時代的人。

簡直不可思議,她已經存在了這麼久。

這時,沃克斯和比爾已經從後排跑上來坐到了奧羅拉的身邊:“剛剛格雷女士跟你說話了?”

她點點頭,沒說她們談話的內容。

“這倒是挺新鮮的,格雷女士一向都不怎麼愛搭理人的.”

比爾說。

奧羅拉想了想,還是決定不把剛剛她們的談話說出去,她不想把他們搞得更緊張。

距離那次瘋狂到不顧後果地在斯內普面前展現出自己的守護神形態已經過去了快半個月,奧羅拉早就冷靜下來了。

在福靈劑營造出的熱切衝動退散後,她有一陣陷入過一種深切的不安和驚慌裡,然而不管怎麼樣,她都並不後悔當初做出的舉動。

不過比起現在奧羅拉自己的沉靜,沃克斯他們對於這個訊息依舊非常接受不能。

倒是貝芙莉好像適應得很快,除了一開始的震驚以外,她沒有多說任何其他的話。

那時候奧羅拉已經調整好了自己的狀態,然後在一次集體去有求必應屋熬製魔藥的時候,她非常平淡地告訴他們這件事,語氣平和到聽不出一絲波瀾。

以至於沃克斯和比爾有那麼一會兒都沒意識到她說的是什麼。

良久,兩隻小獅子才回過味兒來,目光呆滯地坐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著一臉淡然的奧羅拉,然後很默契地互掐了一把來確定不是自己的錯覺。

沃克斯有點哆嗦地看著她,揉著剛剛被比爾掐疼的胳膊,有些茫然地問:“你絕對是在開玩笑吧?”

奧羅拉搖頭,他們的反應完全在她意料之內。

比爾捂了把臉,語氣聽起來有種奇怪的遺憾:“啊,可憐的查……算了算了。

不過話說回來,奧羅拉你確定知道你在說什麼嗎?斯內普教授?為什麼?”

“怎麼會?”

沃克斯看起來還是很震驚,“不對,什麼時候?”

貝芙莉把剛剛因為猛抬頭而垂落下來的一鉤髮絲重新別回耳後,臉孔上已經找不出什麼明顯的驚訝表情了:“難道重點不是院長只是把你攆出去而已,但沒有真的拒絕你嗎?”

空氣裡一陣突如其來的安靜。

沃克斯頭痛欲裂:“我已經不知道該讓誰清醒一點了,這太超過我這個年紀的承受力了.”

比爾摸摸下巴:“分院帽出錯了吧,你當初該來格蘭芬多才對啊.”

……最後一個格蘭芬多的學生離開黑魔法防禦課教室後沒多久,大門處又傳來了被開啟的咯吱聲。

與此同時,窗外的雨聲彷彿也跟著遠去了,好像有一層強大而看不見的光膜把它們全都隔開了,整個教室空曠得嚇人。

有細密的暗色光瀾蛇一樣地攀爬在教室的各個角落,從穹頂到地面。

斯內普停滯了極短的一瞬後轉身,意料之內地看到薩拉查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了教室的中央,他身上的色彩和外面的雨天一樣冷漠肅穆。

“怎麼樣了,我的院長?”

薩拉查抬起下巴,微芒和陰影共同籠罩在他年輕得過分的臉上,讓人想起那些古卷軸裡的舊神像。

斯內普走下來,態度恭敬有禮地回答:“據我的調查來看,您的這條掛墜盒在被黑魔王做成魂器以後,輾轉了好幾個地方,最後在格里莫廣場十二號布萊克家老宅裡被發現。

當時旁邊並沒有其他有意義的東西.”

他剛說完,薩拉查的眼神就沉澱了下去,晦暗的鋒利出現在他眼底,聲調也徹底冷了下去,比外面的寒雨還來得令人心驚:“在那之前呢?”

“在那之前,它被一個名叫赫普茲巴·史密斯的女人收藏著.”

斯內普細緻謹慎地觀察著對方的表情細節,心裡大致對於薩拉查想找的東西有了個基本的衡量,“但是在那裡,我發現了一個很特別的東西。

它和您的掛墜盒一起,同時被赫普茲巴·史密斯收藏著.”

他說,“一個很古老的金盃。

根據上面的獾雕來判斷,我猜它也許是屬於赫爾加·赫奇帕奇的.”

雨幕和光瀾突然同時波動了一下,像是那層包裹著整個教室的薄膜猛地收縮造成的。

斯內普挺直腰背看著對方:“希望我說到了您想聽的內容.”

“金盃現在在哪兒?”

薩拉查直截了當地問。

斯內普抱歉地回答:“對不起,我找了很久,並沒有找到金盃的下落。

只知道赫普茲巴·史密斯在突然暴斃後,金盃和掛墜盒都不見了.”

“都不見了.”

薩拉查用一種陰滑玩味的調子重複了一遍,翠綠的豎瞳盯著他,“同時不見了?”

“看起來是這樣。

這段記憶是來自史密斯的家養小精靈,被鄧布利多一直儲存在校長室裡。

我們已經知道黑魔王做成了七個魂器,掛墜盒是其中一個.”

斯內普繼續平靜地說著,語速刻意放緩,“所以我有想過,也許金盃也已經被做成了一個魂器,被藏在某個地方。

鄧布利多目前正在順著這條線索查詢.”

魔力構建成的薄膜更重地壓迫下來,教室的玻璃上開始逐漸爬滿細小的裂縫,雨水近乎瘋狂地砸在外面,光瀾扭曲成無處不在的魔鬼網。

薩拉查面無表情地看著窗外扭曲迷濛的景色,森林的濃綠倒影和他的眸色融為一體:“知道了.”

說完,他很快離開了。

光膜散開的一瞬間,暴雨沖刷而下,玻璃排排清脆地爆裂開,整個教室的桌椅櫃子都在顫動。

看起來他對這個結果很憤怒。

不過,這也許是件好事。

斯內普揮動魔杖讓那些破損的窗戶全都回歸原位,聽到身後的某個木櫃突然倒了下來。

他皺著眉回頭,看到奧羅拉全身顫抖地正蹲在地上,雙手捂著臉,有濃稠的血液正在從她的指縫間流淌下來,一滴一滴落在地上,觸目驚心的紅。

斯內普的思維裡有一瞬間全是空白的,本能地想要去拉起對方檢查她到底哪裡受傷了。

然而緊接著他的目光瞥到了那個倒開的櫃子,緊張的情緒一下子變質成了一種極端的防備。

那是關著博格特的櫃子。

眼前這個奧羅拉是博格特變成的。

他想都沒想就舉起魔杖對準對方,咒語就快湧到嘴邊的時候,卻看到“奧羅拉”突然抬頭看著他,臉色冷漠得找不到一點溫情色彩可言,像是對他厭惡到了極點。

“你當時明明可以避免弄瞎我的。

你為什麼沒有?”

她冷冷地質問著斯內普,滿臉鮮血,雙眼血肉模糊,猙獰恐怖如剛從地獄裡爬出來的鬼魅。

一種沉重的負罪和自厭感從斯內普心底裡翻湧上來,洶湧到讓他沒有力氣去反抗。

好像它們已經蟄伏已久一樣,只等著個機會爆發出來折磨他。

他抿緊嘴唇,神色空洞陰森。

“你為什麼沒有?!”

她尖叫起來,“你為什麼不直接殺了我算了!”

“你可以做到的,為什麼沒有?!”

“你為什麼沒有!”

“為什麼我好不了,為什麼為什麼?!”

“你知道我的眼睛已經沒有救了,不可能再好起來了!”

“我恨死你了!”

少女近乎瘋狂地朝他咆哮著,言語越發惡毒至極:“我恨死你了!你去死吧西弗勒斯·斯內普!我詛咒你去死吧!”

強制性的大腦封閉術割斷了博格特的資訊來源,奧羅拉的形象消失了,它又變回了一團沒有形狀和色彩的東西,被重新鎖回了櫃子裡。

斯內普略微踉蹌著朝後退了一步,臉色是從未有過的病態蒼白,握緊魔杖的手在不受控制地發抖,冷汗從他的額角滑落而下,心臟在瞬間的空寂之後開始不規則地跳動起來。

博格特反應的是一個人內心深處的恐懼。

而他的恐懼是奧羅拉的徹底失明以及厭惡,憎恨,詛咒,惡毒。

他害怕她會真的再也看不見,更害怕她會討厭他。

這種完全亂套的認知幾乎把他一直以來的驕傲和偽裝都撕碎,只留下最脆弱不堪傷痕累累的靈魂。

“我接受您的一切.”

奧羅拉的話還一直盤旋在腦海裡,她召喚出的守護神的樣子也浮現在斯內普眼前。

但是又有一個聲音在冰冷地警告他,這是完全不對的,她才五年級,不過十六歲,還沒有見過更多的人和事。

她的承諾和她本身一樣天真無知,根本經不起任何考驗。

也許是明天,也許是明年,也許是往後的某一個時間點。

只要有更合適的人出現,她就會反應過來不對勁,繼而是惱怒和後悔。

斯內普咬牙切齒地警告自己,這種荒誕不經的感情根本不能被信任。

可是同時,他也無法去刻意地忽略和否認自己的轉變。

那種禁忌的情感是最惡毒甜美的暗刺,它們紮根在白骨裡,緩慢著掙裂一切的禁錮和束縛,逐漸洞穿著他。

這是個錯誤,可惜等他終於正視到的時候,卻為時已晚。

……再一次從那些反覆弔詭的夢境裡醒過來的時候,奧羅拉看了眼時間,才凌晨三點。

小腿上被鬼魂鯊咬傷的地方還在火辣辣的痛,每次她夢到那些奇怪的東西和人的時候都會痛,每次都是如此。

不過這一次,她的夢境有了些許的變化。

黑色斗篷的骷髏手把她從普利茅斯的深冷河水裡拉起來的時候,血紅的夕陽燒透了半邊天,高遠燦爛的美麗。

他用那隻只有森森白骨的手指著河岸上的某個生物,喑啞著嗓子似笑非笑地說:“你看,蝴蝶的翅膀動了.”

奧羅拉安靜地坐在一旁,渾身冰涼。

“可是天也快黑了.”

她抬起頭,夕陽悲憫地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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