槲寄生枝葉,黃水仙花,人魚眼淚,蟹爪蘭,乾燥特殊處理過的四翅月見草根莖,獨角獸角的粉末,最後是樹蜂火龍的眼部提取物。

品質純正的樹蜂龍眼部提取物會呈現出一種非常燦爛的色彩,像融化的黃金那樣,是治療重度眼部傷疾的必備魔藥原料。

斯內普用魔杖引導著那些金黃色的珍稀提取物流淌進坩堝裡,深色的魔藥汁液立刻變得沸騰起來,顏色不斷變淺,多餘的水分蒸發,最後收縮成一種灰濛濛的粘稠液體。

他剛將熬製好的魔藥平均分開裝進三個瓶子裡,鄧布利多的頭像就以一種怪誕又有點惡趣味的方式出現在了他辦公室的壁爐裡。

斯內普看到這位老校長的整個頭顱都燃燒著綠色的火焰,頭頂的巫師帽像一堆被點燃的篝火那樣跳躍活潑。

“下午好西弗勒斯,有個好訊息要告訴你,我想你會感興趣的.”

鄧布利多說著,有些許帶著火星的灰燼從他的鬍子上掉下來。

斯內普揮手熄滅了坩堝下的火焰:“樂意至極,先生.”

“我在城堡外面等你.”

離開地窖來到城堡外,斯內普一眼就看到了正在逗弄那隻火紅鳳凰的銀髮校長。

對方和海格揮手做了告別,鳳凰站在鄧布利多抬起的手臂上,朝斯內普的方向歪著頭叫了一聲。

和斯內普猜得差不多,鄧布利多帶來的訊息是和魔法部有關的。

以阿米莉亞·伯恩斯為首的魔法部法律司已經決定,撤銷對於斯內普的“戰時監控行動”。

以後他不會再被魔法部法律司的傲羅們隨時找上門了,也就是說,魔法部基本已經認可他現在的清白身份了,只是仍舊保留了他的案底。

同時洗白成功的還有馬爾福家族。

這對斯內普來說完全是意料之中的事。

“老實說,他們這次的討論時間實在太長了,從來沒有這麼長過。

不過不管怎麼說,結果還是很讓人高興的,對嗎?”

鄧布利多朝斯內普說到,眼神卻透過水晶眼鏡投到了視線所能觸碰的極限。

那裡一片半透明的雲靄交纏,灰藍的蒼穹俯身親吻深青的山峰輪廓,像戀人一樣親密。

“的確是這樣.”

斯內普說著,非常客氣地微笑了一下。

但是不可否認的是,他的確為這個結果而感到高興,因為這意味著他以後會自由很多,至少魔法部法律司的人不會再無緣無故地找他麻煩了。

最重要的是,他現在是斯萊特林院的院長,魔法部的這個決定無疑會對斯萊特林現在的名聲有一定的恢復作用。

這也是為什麼在這幾年,斯內普這麼不厭其煩地配合魔法部的各種調查的原因。

“噢,還有。

雷古勒斯那孩子傳信回來了,他已經去拜訪過霍拉斯了……”鄧布利多說,聲音幾乎輕到能化開在風裡。

有強風從禁林上空刮過,吹散了鄧布利多低聲說的那些話。

茂密的樹冠翻湧成一片波濤洶湧的翠海,枝葉相互摩擦的沙沙聲像有一千隻鳥兒共同拍打翅膀那麼聲勢浩大。

已經臨近晚餐時間,白天去往霍格莫德的許多學生們都開始陸陸續續地回來了。

看到斯內普和鄧布利多站在城堡外,大家都呆住了,開始竊竊私語地相互詢問時間,還有的一臉驚訝地在抬頭看天。

最後大家都發現自己沒有錯過返校時間,於是又齊刷刷地看著鄧布利多和斯內普,茫然又無辜的樣子。

“我相信小精靈們已經做好熱氣騰騰的晚飯在等著大家了。

還等什麼呢,回去吧孩子們.”

鄧布利多朝他們揮揮手,笑得一臉慈祥。

這種溫暖親切的笑容無疑把旁邊的斯內普襯托得越發陰森,更不要提他嘴角邊那抹看起來非常陰險惡毒的笑痕。

大部分有經驗的小巫師們都知道,一般斯內普露出這個表情,那對方就要倒大黴了。

於是他們立刻鬨鬧著跑進學校裡,好像後面有什麼千年成精的吃人大怪獸在追他們一樣。

“還是年輕好啊,永遠這麼朝氣蓬勃.”

鄧布利多眯著眼睛看著那群孩子們奔跑的身影,感慨著說到。

斯內普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盡力剋制住想要冷笑的衝動,轉頭準備繼續剛才的話題,卻在剛轉頭的時候,看到了兩個他很熟悉的身影。

萊姆斯·盧平和奧羅拉。

兩個人緊緊靠著,走得很慢,時不時停下來低聲說著什麼,不過大部分都是萊姆斯在說。

奧羅拉的頭低垂著,淡金色的長髮散在風中,灑滿了萊姆斯的臂彎和手掌。

這時,鄧布利多也發現了他們,於是主動朝兩個人打招呼說到:“有打算加入我們的晚餐活動嗎?”

萊姆斯驚愕地抬頭,像是才發現面前有人一樣,然後立刻溫謙地回應到:“您好,鄧布利多教授,西弗勒斯.”

斯內普敷衍地牽了下嘴角算是回答,目光落在一旁的奧羅拉身上,對方好像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周圍有哪些人,仍舊一點反應都沒有地低著頭。

直到萊姆斯低聲提醒了奧羅拉兩遍,她終於有了反應,抬頭看著面前的兩個人愣了一會兒,雙眼帶著哭過的嫣紅,聲音有些嘶啞:“教授好.”

說完,她又後知後覺地朝鄧布利多補充說,“校長好.”

鄧布利多摸了摸情緒明顯煩躁不安起來的鳳凰,若有所思地看著神情恍惚的奧羅拉:“發生什麼事了嗎?”

斯內普皺著眉頭看著臉色蒼白的少女,發現她的眼裡沒有任何生氣和光亮,只機械地倒映著她所看到的東西,一片死氣沉沉的灰暗。

“這個……”萊姆斯看了看奧羅拉,“我能跟您單獨談一下嗎?校長先生.”

鄧布利多的藍眼睛閃爍了下,理解地點點頭,抬手讓鳳凰飛回辦公室:“我們走吧。

那……”他看向斯內普,對方沒什麼表情地側開身體:“你該回餐廳了,菲爾德小姐.”

“那就拜託你了西弗勒斯.”

鄧布利多話音剛落,奧羅拉突然像被什麼刺激到了一樣渾身一抖,慌亂地說:“不!我自己回去……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對不起.”

說完,她抽回抓著萊姆斯的手,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朝城堡裡衝進去,繞開餐廳和人群,直接回到赫奇帕奇的宿舍,連外套都來不及脫掉,裹著一身化雪天的低溫縮排被子裡,整個人都在控制不住地發抖。

奧羅拉根本不敢讓斯內普送她回去,哪怕她很想多看看對方,在她還能看得見的時候,可是她怕她會忍不住把什麼都說出來。

她把臉用力埋進沒有溫度的棉被裡,鼻腔裡充盈著上面的熟悉淡淡香味,卻還是有滾燙的東西在從眼睛裡湧出來,紛紛破碎在手指上,髮絲間。

奧羅拉一邊無聲地啜泣,一邊無法剋制地想起自己剛來到這個陌生世界的場景,那種頹敗荒涼的感受,沒有過去沒有記憶沒有答案,只有一眼望不頭的模糊未來和一個被迫接受的假身份。

而現在,她連這種未來路上的色彩都要失去了。

往後餘生,她只能和逐漸侵佔而來的黑暗為伴,所有她在乎的,深愛的,夢想著去實現的,全部都會從她眼前一點一點消失。

更多的記憶如失控的洪水般湧來,它們是普利茅斯的水晶海浪和廣袤森林,是霍格沃茨的斑駁深沉與古老巖黃,是禁林裡的陰沉灰綠,是英國的潮溼雨霧,是夏季日出的燦爛磅礴,也是……自己十一歲那年剛到霍格沃茨就被皮皮鬼嚇得跳起來的時候,慌亂抬頭間,隔著大半個餐廳的熱烈燈光和斯內普那雙沒有溫度的漆黑眸子對上的那一刻。

還有那雙在她剛醒來的那段時間,經常出現在夢裡的黑色眼睛,和斯內普的眼睛是那麼的相似。

她是一個沒有記憶的孤魂野鬼,她是一個來處的異時空旅客——這就是奧羅拉來到這個世界上時,所能記得的一切。

那如果,她的記憶其實是有問題的呢?如果她其實還忘記了很多其他曾經發生過的事呢?也許,她以為的都不是真的,相信的都是被篡改過的,她從來都不是她以為的那個人。

她到底是誰?那些被她忘記的人是誰?她已經被聖芒戈判了死刑緩期,她還能再徒勞地抓住這個世界的影像多久?也許在不久的將來,她在某天早上睜開眼就會發現,自己再也看不到了。

那樣的以後,是永無止境而且毫無希望的黑暗啊。

奧羅拉痛苦地抓著自己的長髮,淚水撲簌簌地滾落,把枕頭暈染溼透了一大片。

她從來沒有這麼崩潰過,簡直像被絕望囚禁在了最深的海底,所有的黑暗和沉重都壓在她身上,讓她沒有任何掙扎的餘地,連苟延殘喘都充滿了痛苦。

她終於無法忍受地開始哭咽出聲,越來越清晰的聲音驚動了她放在抽屜裡的薩拉查日記。

它從裡面漂浮出來,開啟著懸在奧羅拉麵前。

淡黃紙頁上,那條翠綠的毒蛇正一動不動地盯著她,開口說話了:“怎麼了?”

奧羅拉坐起來,哭著抬頭,透明的淚水連綿不斷地滴在手背上,半晌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只能斷斷續續地講出幾個詞。

大致意思是,她的眼睛沒有辦法治好,很快的將來就會再也看不見。

薩拉查聽完後愣了一下,有淡綠色的魔法波紋從日記裡滲透出來,像只無形的手那樣擦過奧羅拉的眼睛。

“這是種傷害性很強的黑魔法,完全能致死.”

薩拉查收回那些魔力,涼滑的聲音陰冷強硬,讓人想到某種被激怒的劇毒蛇類,“誰幹的?”

見她只是搖頭,薩拉查不由得嘖了一聲,“你的傷被人治癒過,你也不記得是誰了嗎?”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奧羅拉把臉埋在膝蓋上,聲音帶著濃厚的哭腔,聽起來非常沙啞。

薩拉檢視著她的樣子沉默了好一會兒,不知道想起了什麼,最終嘆息著說:“別哭了,我也不問了。

會有辦法的.”

她抬頭,臉上沾滿淚水:“您說什麼?”

你說什麼?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一個人這麼問過他,用同樣的語氣和表情,甚至連容貌和髮色都幾乎一樣。

一剎那間,日記本里的翠綠毒蛇突然凝固了一下,喊:“赫爾?”

奧羅拉也愣了,下意識地左右看了看:“您……在叫誰啊?”

她甚至有點不確定剛剛說話的人是不是薩拉查。

因為她從來沒聽過有人可以用這麼脆弱的方式喊出另一個人的名字,好像在呼喚一個夢那樣,每個音節都帶著自虐似的隱忍,虛高的尾音背後是湧動的崩潰。

她有點被這種語氣嚇到,雖然那個聲音不大,但是說出來的話卻讓人感覺好像承載著整個世界那樣。

“沒事,你該去吃飯了.”

不到半秒,那條毒蛇又恢復成了平日裡那種倨傲冷淡的樣子。

日記本合攏了。

……很顯然,奧羅拉並沒有來餐廳吃飯。

斯內普坐在教師席上,朝赫奇帕奇餐桌的方向看一眼就知道了。

他收回視線,隨意取了點面前的食物在盤子裡,用餐刀切開。

弗立維教授和其他幾位同事都在詢問魔法部法律司對斯內普這次的判決如何,斯內普不得不迎著他們關切的眼神重複一遍鄧布利多告訴他的話。

“噢,這是好事啊.”

斯普勞特院長驚訝地看著他,好像覺得他對於這個結果的表現很不應該似的,“你該高興點才是.”

弗立維教授表示同意。

斯內普頓了一下,挑起眉梢揚了揚下巴,語調帶著種刻意的拖凝,像是在強調著什麼:“事實上,我確實很高興.”

其餘幾位教授相互看了看,不約而同地笑了出來。

斯內普的臉立刻黑了:“能娛樂到你們我很高興.”

這話聽起來就沒什麼說服力了。

哈德森朝斯內普晃了晃手裡的蛋奶酒,半開玩笑地說到:“我忠誠地建議西弗勒斯你可以把你的高興表達得更明顯一點,要我說的話,你剛剛的樣子任誰看了都不會覺得你在高興.”

“我會慎重考慮你忠誠的建議的.”

斯內普涼嗖嗖地看了他一眼,餘光擦過赫奇帕奇餐桌的方向,卻瞥見鄧布利多正從大門口走進來,加入這場遲到的晚餐。

他的神態和平常比起來有點微妙的區別,沒有往日的那種輕鬆愉快,而是帶著種不易察覺的沉重。

斯內普放下手裡的餐具,等到鄧布利多在旁邊坐定後,才態度隨意地問了一句:“您看起來好像心情不太好.”

鄧布利多嘆了口氣,勺子裡的白糖像雪花一樣灑進杯子裡,一點一點融化不見:“任何人知道這樣的訊息都會替那孩子感到難過的.”

攪拌均勻後,他忽然問:“奧羅拉那孩子沒來吃飯吧?”

斯內普回答:“確實是.”

然後他意識到自己至少該象徵性地看下赫奇帕奇的餐桌方向,不然這個回答顯得也太敷衍了。

不過鄧布利多似乎並沒有在意這點,他接受了斯內普的回答,也沒打算去求證:“那孩子……”他沒再說下去,只是用一種不容忽視又讓人不安的方式嘆息著。

斯內普注意到鄧布利多只把這個話題保持在了他們兩個人之間,其他的教授都沒有機會來過多地關注他們的談話,所以對方的嘆息他實在不能裝作沒聽到,只得順著問:“您是需要什麼幫助嗎?”

“萊姆斯今天帶著奧羅拉去聖芒戈了.”

鄧布利多偏了偏頭,眼神沒有落在任何事物上,“她的眼睛出了很大問題.”

斯內普沒接話。

“聖芒戈的治療師說奧羅拉的眼睛被一種非常強大的黑魔法傷害過,所以才會出現雪盲和視力下降的症狀.”

鄧布利多說,“如果不採取及時有效的治療,奧羅拉很快就會什麼都看不見。

也許就在她畢業那年.”

黑魔法,傷害,雪盲症引起的復發。

斯內普幾乎是一瞬間就意識到了原因,畢竟奧羅拉的眼睛在她上霍格沃茨以前,曾經被神鋒無影咒割傷過,而且在當時她就已經瞎了,只不過被自己勉強補救回來了而已。

至於她看似已經復明後的事,那時候的斯內普沒太在意,也沒想過要去關注。

因為在那之後沒過多久,莉莉就被黑魔王殺死在了戈德里克山谷,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這件事上,無盡的悔恨和痛苦讓他完全不記得也不想去記得其他。

而再見到奧羅拉的時候,已經是一年以後,在她的入學儀式上。

至於雪盲症……自從知道她身上的赫奇帕奇家族血統後,斯內普也一直覺得那就是她的家族遺傳病而已——事實上每個知情的人都是這麼認為的,從來沒想過會是其他原因。

他忽然想起前幾天的魔藥課上,奧羅拉很吃力地眯著眼睛盯著黑板,最後無奈地低頭朝自己說她看不清那上面寫的是什麼的樣子。

斯內普開始回憶自己當時對她採取的治療過程,試圖找到一點奧羅拉的眼睛會惡化得這麼厲害的端倪。

然而事實是,他已經記不太清當時奧羅拉的眼睛狀態具體如何了,只知道很糟糕,但是對斯內普來說還不是完全沒法治療。

因為那時候他並不關心這些。

而且和莉莉的死比起來,這些事在當時看來也實在太過微不足道。

有多少巫師是在黑魔王崛起的時代喪命的,又有多少家庭因此而破碎不堪傷痕累累?根本不可能數得過來。

但是……“是因為那次吧?”

鄧布利多說出了自己的猜測,“那孩子在入學的前一年,倫敦劇院發生的事。

聖芒戈查不出來到底是什麼黑魔法割傷了她的眼睛,只發現了她曾經被人治癒過,現在開始逐漸復發了。

所以……”“是因為那次意外吧?”

“我想是的.”

斯內普簡短地回答到,下頜線條緊繃。

察覺到斯內普一直空白著表情,鄧布利多終於徹底轉頭,端詳了一會兒對方的臉色,平靜地說:“不過不管怎麼說,就像你當時說過的那樣,我想你也確實已經盡力過了.”

斯內普聽到這句話後幾乎要剋制不住地冷笑出聲,他知道鄧布利多的意思,鄧布利多從來不覺得他在那場意外裡真的盡全力了。

之所以現在會這麼說,還刻意加上一句“就像你當時說過的那樣”,無非就是想要用一種隱晦圓滑的提醒來噁心他而已。

然而不可否認的是,鄧布利多的確是對的,斯內普在奧羅拉的那場意外裡確實沒有盡力。

他只是做全了他認為他該做到的程度,僅此而已。

而現在,她又要再次失明瞭。

因為他一開始的未盡全力。

一種很熟悉的感覺逐漸在斯內普心底裡滋生起來,在他因為極端的羞辱和失控而朝莉莉喊出泥巴種的時候,在他發現黑魔王因為自己的告密而決定朝莉莉一家下手的時候,這種感覺都是如此的尖銳清晰。

“我會找機會看看菲爾德小姐的眼睛情況的.”

斯內普面色冷峻地看著餐廳裡的學生說到。

“那再好不過了,西弗勒斯.”

都市小說相關閱讀More+

大狗疼小貓的新書

大狗疼小貓

桃花符

酒袋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