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完教案已經是半夜十二點四十五,外面的雪還在有氣無力地飄。

斯內普放下手裡的羽毛筆,習慣性地去拿放在手邊的茶杯,才發現裡面的魔藥已經空了。

他放下杯子,用魔杖隔空將櫃子第三層最右邊的抽屜開啟,裡面空無一物。

斯內普嘖了一聲,非常煩,同時也感覺到那種被熟悉倦怠感牽引出來的頭痛有著隱隱發作的跡象。

他起身去找有沒有可以臨時替代安神劑的藥物,眼角餘光瞟到那封躺在書桌一角的印有魔法部印章的信,伸手將它抽出來丟進了垃圾桶。

這封信是今天一早的時候送過來的,內容是一場關於斯內普的指控,起因是魔法部的傲羅抓到了一個潛逃的食死徒。

對方為了獲得減刑,供出了許多他知道的食死徒的名字。

其中就包括西弗勒斯·斯內普,還有盧修斯·馬爾福。

兩個人在開庭之前匆匆見了一次,那時候盧修斯正在和法官商談著什麼,所以彼此在看到對方後都沒有正面問個好,僅僅是用短暫的一瞥用以表示。

開庭後,法院先審理了關於盧修斯的指控。

被關在中央囚籠裡的人蓬頭垢面,聲音嘶啞得彷彿剛剛吞進去過一塊燒紅的熱炭,全身上下沒有一點可以被稱之為體面的地方。

盧修斯則恰好相反,他從進場開始,一直到坐在法官面前不遠處的椅子上為止,都那麼從容不迫倨傲冷淡。

他穿著很正式的復古設計黑色西裝,白色立領襯衫,金色的扣子一直扣到喉嚨,手上戴著深灰色的龍皮手套,光滑到和他那頭整齊的淡金色頭髮一樣,起不了一絲褶皺,腰間橫放著一根帶著金屬蛇頭的男士手杖。

關於這次指控,盧修斯的解釋和以前的每一次都完全一樣。

他的樣子看起來一點也不像來受審的,反倒像是受邀來參加一個聚會的。

不管法院提出什麼樣的問題,他都會一一回答,言語之間保持著剋制的禮貌,下巴卻習慣性地略微朝上抬。

蒼白的臉孔上,那雙冰冷的灰藍色眼睛銳利精明如蛇。

燈光撲落在盧修斯的身上,整個人沒有一絲柔和的線條可言,看起來高傲到不近人情,鋒芒畢露。

法官對他的審訊很快結束。

斯內普猜測除了剛剛在庭外碰見的兩人“友好會晤”以外,還有一個原因是因為指控太過泛泛,沒有一個清晰的罪名。

緊接著,坐在那把椅子上的人變成了斯內普。

兩個人擦肩而過的時候,視線沒有一點交匯,彷彿陌生。

他剛坐上去,看到法官翻了下面前的白色紙頁,然後用力抿了下嘴唇,嘴角朝下吊去。

斯內普等著對方抬頭,然後,法官看著他問:“你認識埃蒙德·菲爾德嗎?”

“見過幾次.”

斯內普不帶感情地回答。

“他放任了埃蒙德·菲爾德的死亡.”

囚籠裡的人抬起頭,凌亂油膩的金褐色頭髮鋪散在臉上,咧嘴露出牙齒,“他是幫兇。

他當時就在旁邊!”

斯內普偏頭看著對方,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對方的聲音被破壞得不成樣子了,整張臉也看不出來本來的樣子,一時半會兒要想起來他叫什麼名字還真有點困難。

但是他確定,自己見過這個人。

“也許西弗勒斯當時的確在旁邊.”

門開了,穿著銀色巫師服的鄧布利多從外面不緊不慢地走進來,語氣沉穩而威嚴,“但是那並不代表他有那個想要殺死埃蒙德的意願。

事實上,他更有可能根本不在旁邊,因為到目前為止,沒有清晰直接的證據能證明這次指控的真實性.”

“鄧布利多校長.”

法官的表情更差。

“西弗勒斯·斯內普的辯護人.”

鄧布利多糾正。

“就您一個人嗎?”

陪審席上有人發問,“我們記得埃蒙德·菲爾德有一個女兒正就讀於霍格沃茨,她有權來這裡知道真相.”

“然而真相是,法院現在沒有證據證明什麼是真相.”

鄧布利多接過對方的話,順著說了下去,“僅僅只憑一個囚犯的無端指控?抱歉,我並不認為有這個必要在什麼都不清楚的情況下去揭開她的舊傷疤,徒勞增加她的困惑和悲傷。

何況被詆譭的人是她的教授。

她今年只有十二歲,噢,還有兩個月滿十三歲.”

“他當時在旁邊!他看著菲爾德去死,當時讀取完菲爾德記憶以後說對方沒有價值的人就是他!”

囚牢裡的人猛地撲到鐵欄杆上,雙手的鐐銬撞擊在籠子上,刺耳的響亮。

“那就給出證據!”

鄧布利多高聲說道,海藍色的眼睛裡彷彿有光焰在閃爍那樣明亮,“西弗勒斯有我的擔保,學校裡其他教授的信任,也有魔法部長時間的檢查為證。

這才是真實,來自證據和魔法部親自調查的真實.”

斯內普一動不動,他看到法官的臉色幾乎要變成青色了。

辯駁和審訊還在繼續,最後以鄧布利多佔據了優勢作為結局。

他從來都拿捏得很好,魔法部的態度強硬的時候,他也同樣寸步不讓,可是當魔法部開始鬆懈的時候,鄧布利多很樂意給他們鋪好臺階下。

“那麼,西弗勒斯·斯內普,你是否指示並且造成了埃蒙德·菲爾德的死亡?”

法官的臉孔呈現出隱忍的扭曲,語氣壓抑到恨不得把這些詞彙咬碎了,再和著鮮血吐出來擺到斯內普面前。

“沒有,法官先生.”

斯內普冷靜地回答,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漆黑的眼睛裡進不了一絲光亮,封凍冷硬如凜冬長河下的石頭,能夠壓碎對方全身骨頭那樣的篤定有力。

時間滑過凌晨一點,斯內普停止了對白天魔法部經歷的回想。

他依舊沒有找到可以暫時替代的魔藥藥劑,但是卻看到了上次和那支小蒼蘭一起被貓頭鷹叼過來的茶包。

斯內普看了那盒很明顯是出自於手工製作的茶包一會兒,挑出一包,滿手清淡安神茶香。

……今天是週六,雪後初晴,陽光燦爛。

奧羅拉從餐廳吃完飯回來,看到小獾們擠在休息室嘰嘰喳喳討論著什麼,許多份預言家日報在他們手裡傳來傳去。

寒風和霜雪夾雜著飛落進來,擦過窗戶上的魔法玫瑰花球,赫奇帕奇的休息室滿屋溫柔歌聲。

“早上好.”

奧羅拉照例和他們打了聲招呼,準備回到宿舍裡去。

意外的,她這次沒有得到回應,因為大家都在看著她。

“怎麼了?”

奧羅拉奇怪而警覺地問。

塞西莉亞猶豫地看著她,語氣十分不確定,湛藍的眼睛充滿關切:“你還好嗎?”

她眨眨眼,“有什麼東西讓我不好嗎?”

卡洛琳和塞西莉亞對視了一眼,沒說話。

“發生什麼事了?”

奧羅拉意識到了什麼,立刻追問。

“你看吧.”

卡洛琳最終將手裡的預言家日報遞了出去。

奧羅拉接過來開啟一看,抬頭的黑色粗體標題就讓她愣住了——《前魔法部自由職業顧問埃蒙德·菲爾德之死另有隱情?》副標題——落網食死徒的指控,斯萊特林新院長的指使?報紙把埃蒙德還穿著拉文克勞院服的照片,和法院門口抓拍到的鄧布利多和斯內普的照片放在了一起。

“噢,這……這……”奧羅拉匆匆看了兩眼,頓了半天沒能說出來下個詞,滿眼的犀利黑色詞彙密集到囂張刻薄。

塞西莉亞輕輕搭上她的手腕,“奧羅拉?”

半晌後,奧羅拉抬頭,晃了晃手裡的預言家日報:“我能把它借走一會兒嗎?”

另一個赫奇帕奇連忙說道:“當然可以,它是你的了.”

“謝謝.”

她說完,轉身走出了赫奇帕奇的休息室。

她走得很快,在地下走廊穿行的時候單薄飄忽得像個幽靈,經過拐角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某個斯萊特林,激起對方的一聲悶哼和咒罵。

“喂!你沒長眼睛嗎?”

對方反手揪住她的圍巾猛地一拉,幾乎要把奧羅拉勒到窒息,“撞了人就走?!”

奧羅拉乾脆把圍巾解了下來抓在手裡,和眼前的斯萊特林學生僵持在一起,柔韌的黃黑色圍巾被兩股力量繃成一張纖細的網:“抱歉,我剛剛走太快,沒看到你,實在不好意思.”

這時,那人的同伴輕蔑地哼了一聲,拍了拍女孩的肩膀,嘲諷地說道:“跟一個飯桶學院的人計較幹嘛,我們還很忙啊.”

“說的也是,層面不同溝通不了.”

說完,她將手裡的圍巾朝奧羅拉臉上扔過去,轉身和身旁的同伴開始朝走廊另一頭走。

奧羅拉站在原地,慢慢把圍巾重新圍好,眼睛注視著那兩個時不時回頭厭惡看著自己的女生,淡黃色的柏木魔杖握在手裡。

不要在惹惱一個斯萊特林以後馬上就用後背對著她,這是同樣生活在地下一層的赫奇帕奇們心照不宣的慣例。

直到再也看不見那兩個女生了以後,奧羅拉才倒退著來到樓梯口,迅速跑了上去,來到外面鋪滿素白大雪的城堡第一層。

清新寒風劈頭蓋臉地吹過來,透過厚實衣物直鑽骨縫。

她來到一條無人的走廊,蹲在立柱間的石頭長椅上,將幾乎被自己抓皺的預言家日報拿出來,吸了口冷風仔細看著。

報道上寫了落網食死徒對斯內普的指控內容,也寫了鄧布利多對斯內普的辯護,還反覆強調了斯內普曾經的食死徒身份,還用了位高權重這個詞。

奧羅拉看到這裡的時候有些困惑而驚訝,不僅僅是斯內普的身份,還有鄧布利多的出奇維護。

她並不是完全不知道斯內普曾經是什麼人,畢竟現在只要身處巫師界,就不可能沒聽過神秘人的名字,更不可能沒聽過關於斯萊特林的謠言。

只是,她沒想過斯內普即使是在食死徒陣營也是這樣一個頗有地位的人物,而現在又成功變為鄧布利多親任的斯萊特林院長,還能在這種情況下得到他的全力辯護。

這個人真是……奧羅拉不由得想起萊姆斯說過的,讓她別去招惹斯內普的話。

很顯然萊姆斯是對的。

冬風捲起地面的些許細小雪花落在報紙上,被奧羅拉伸手擦開,透明晶體碎裂在紙面上。

照片上的埃蒙德正在衝奧羅拉無聲地微笑揮手,眉目清秀柔和。

“爸爸?”

她輕輕地喊,然後覺得很彆扭,這種詞彙對她來說實在太陌生了。

她不是真正的奧羅拉·菲爾德,她只是個莫名其妙來到這個世界的迷路者,沒有過去沒有記憶,更沒有……對這位因為揹負使命而被迫遠離妻兒的菲爾德先生的強烈情感。

但是她依舊感覺到很難過,視線裡有什麼泛著波浪的東西在蓄積,模糊暈開報紙上的每個單詞,把它們扭曲成一團亂七八糟的毛線球。

這種情感有一部分更像是來自這個身體殘留的意識,不受奧羅拉自己的控制。

她想起得更多的反而是瑪麗安,那個到最後已經病到神志不清,只會喊埃蒙德和奧羅拉的名字的可憐女人。

還有埃蒙德留下來的,那些含血帶淚的書信。

他們很相愛。

奧羅拉確信這一點。

茶卷從棉線帽裡鑽出來,坐在小姑娘的肩膀上,歪著身體用頭頂的小葉子去蹭奧羅拉臉頰上的淚珠。

不知道在這裡保持著同樣的姿勢蹲了多久,奧羅拉漸漸感覺到痠麻開始侵蝕她的雙腿,尖銳沉重的痛楚一頓一頓爬上她的神經,綿長而清晰。

鄧布利多的聲音突兀地響起,一如既往地溫和:“一個人在這裡吹冷風嗎?我剛剛看到你的朋友們在找你.”

奧羅拉嚇了一跳,下意識地用衣袖去擦眼睛,讓茶卷鑽進自己的衣袖,轉身跳下石質長凳,腿一軟差點給老校長磕了個頭,還好對方及時拉了她一把。

“鄧布利多教授.”

她說。

鄧布利多點點頭,眼神瞟到被小姑娘抓在手裡的報紙,說:“你都看到了?你一定很難過。

真抱歉,我昨天沒有讓你去出席。

因為魔法部至今也沒有搞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去了反而會更傷心。

不過現在看來,也許我的決定做錯了.”

“不,沒有。

我很小的時候……就沒有見過我的父親了.”

奧羅拉仰頭看著表情和藹的校長,又說,“媽媽一直很想他,很想很想。

我其實,幾乎快要記不得爸爸的樣子了。

您說的對,在沒有得到徹底的清楚結果以前,我不去也好。

我現在年齡太小,容易受到其他人看法的影響。

我只要知道最後的結果是誰就好,中間的不太重要.”

過了一會兒後,奧羅拉很輕地補充到,“但是那並不代表我不難過.”

鄧布利多拍拍她的肩膀,“你挺像你父親。

說真的,他像你這麼大的時候,也是一副老成的樣子,說話做事完全不像個孩子.”

奧羅拉遲疑了一會兒,指了指開頭第一句:“報紙上……這個,說的是真的嗎?我是說,斯內普教授他,在那邊也是……”她想不到什麼美化的詞,總不能說對方是個優秀的食死徒?她其實倒不是真的覺得這個指控是真的,只是很不可思議。

至於指控的真實性與否,她沒去想過。

一種很奇怪的選擇性忽略,就像她在被動而且不自知的情況下預設了不去相信一樣。

這個認知讓奧羅拉有點迷茫。

“我挺驚訝的,因為我以為你會更關心這個指控是否屬實的問題。

不過如果你所指的這件事的話……是的,這是真的.”

鄧布利多很直接地回答,然後話鋒一轉,閃亮的藍眼睛從鏡片背後專注地看著她,“但是那是很早以前的事。

人是會變的,有的會變好,有的會變壞。

至少,我非常信任他,奧羅拉.”

奧羅拉看了鄧布利多一會兒,然後將報紙折了回去,點點頭,“我懂了.”

“去找你的朋友們吧,他們看到今天的報紙一定急壞了。

我如果沒記錯,他們應該正好在去找海格的路上.”

“謝謝您,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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