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一年難得見上一次,徐生洲也懶得和他糾纏稱呼的問題,於是邊往裡邊問道:“如果我沒記錯,你應該是18級博士生吧?畢業了嗎?”

齊和晨亦步亦趨地跟在徐生洲的身側,事無鉅細地彙報道:“畢業了!多虧徐神的指點,我才順利完成學位論文,還發了一篇SCI三區,去年十二月份透過答辯,拿到博士學位。如今在京城數學與理論物理研究所,跟著林金鑫老師做博士後。”

林金鑫?

沒聽說過。

徐生洲還是勉勵道:“加油!做博士後沒有學位論文的壓力,趁著這段時間,可以靜下心來做點自己的科研。爭取多發一些高質量的論文,積累一點拿得出手的科研成果,為以後的競爭打下堅實的基礎。”

“謝謝徐神的指點!”齊和晨有些忐忑地問道,“那以後我有什麼疑問的話,能去向您請教嗎?”

寫完此次研討會的論文,徐生洲手上已經沒什麼急活兒。破解霍奇猜想是水磨工夫,自然不用說。博士學位論文打算按照邱院士的指點,集中精力構建完善自己提出的空間遍歷理論,也急不得。現在日常主要是聽聽課、看看資料、找找靈感,多幾個人來互相切磋討論,想來是有益的。

徐生洲當即點點頭:“可以啊!當然可以,而且非常歡迎。元旦之前,工作日我應該都在京城,你可以隨時過來找我。我的辦公室在哪兒,你應該知道吧?”

“知道、知道!”

齊和晨不僅知道,而且是太知道了!本科生就霸佔院士的辦公室,擱誰都能記大半輩子,更何況他還在這個辦公室裡對自己“靈犀一指”,一下子就點破了困惑自己半年的難題呢?

徐生洲又問道:“你既然都來參加研討會,為什麼沒看到你的投稿?”

齊和晨頗為羞愧:“寫倒是寫了一篇,林老師和侯老師看了都覺得一般,就沒有拿出來獻醜。我這次來,主要是想聽聽各位老師、同仁的高見。聽說徐神您會在這次會上做專題報告?”

徐生洲愣了一下:“專題報告?沒有啊,就是普通的學術報告。我剛學尹辛模型問題沒多久,只是勉強入門,思考得還不深入,正好成老師讓我參加研討會向大家學習一下,我就緊趕慢趕,攢了一篇論文,只當是拋磚引玉。”

他用“攢”字,確實是分毫不差。

最開始徐生洲對三維尹辛模型中的相變問題確實有點感悟,但根基不深,感悟自然也就非常粗淺。為了不跌成老爺子的臉面,又花了5000點積分在系統裡兌換了5篇相同研究方向的初級學術論文,去蕪存菁,取捨之後攢成了現在的論文。在他自己看來,雖然比普通的初級學術論文要高几個檔次,卻遠遠不及中級學術論文。

齊和晨還準備再說些什麼的時候,就聽有人在前面喚道:“小徐,過來!”

徐生洲抱歉地朝齊和晨輕輕一合十:“老師叫我過去,咱們以後有機會再聊。”然後快走幾步,在周圍人群的注視中,來到成老爺子面前:“老師,您叫我?”

成老爺子滿面紅光,指著徐生洲對眾人介紹道:“各位,這就是我新招收的博士生徐生洲,之前在我們學校先後完成本科、碩士學業,一直以來他對代數幾何比較感興趣,先後發表了2篇《Ih.》、1篇《》、1篇《JAG》,算是咱們國內代數幾何界的後起之秀。”

儘管在場的人基本上都是搞機率論與數理統計的,但對“四大”和一區期刊的名頭還是有所耳聞。聽完成老爺子的介紹都倒吸一口冷氣:

“牛叉!”

“是個狼人!”

“簡直吊的一批!”

成老爺子繼續凡爾賽道:“當然,現在跟著我讀了博士,也順帶著學了點機率論的東西,所以這次研討會他就投了一篇關於尹辛模型的論文,到時候請大家多多指教。”

花花轎子眾人抬。在場眾人自然都給成老爺子幾分薄面,一時間高帽橫飛、馬屁如潮:“成院士桃李滿天下,自然是教學有方!”

“果然是名師出高徒!”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在擾攘之際,侯百歲突然插話道:“可能有人知道,也可能有人不知道,小徐在學界還有個綽號叫‘徐一問’。為什麼叫徐一問呢?是因為他的眼光非常獨到,每每能在不疑處生疑,知別人之所不能知、見別人之所不能見,提問時一針見血、切中肯綮,指出研究和論文中的薄弱處,連菲爾茲獎得主奧昆科夫、邱欣東等都對他讚譽有加。正是有鑑於此,此次研討會我們聘請小徐擔任會議的評議人,切實提高會議的質量,推進機率論與數理統計的研究深入發展。希望大家珍惜這次寶貴的機會!”

就像侯百歲說的,有人知道“徐一問”的大名,畢竟數學圈就那麼大。聽說徐生洲要到擔會議的評議人,心裡都不禁咯噔一聲:要壞菜啊!

就是沒聽過的,現在知道“徐一問”的名頭,也忍不住犯滴咕:只怕這一問就要見真章!

成老爺子朝大家拱拱手:“小徐年輕氣盛,沒有參加過什麼學術會議,可能在說話、提問的時候不夠禮貌,或者表述的方式上有所欠缺,但其本意是為了學術。如果真有什麼冒犯,請大家多多海涵!我這個做老師的也難辭其咎,先給大家賠個不是。”

徐生洲也趕緊抱拳朝著眾人做了個羅圈揖。

眾人紛紛表示“沒事、沒事”“不用、不用”。

說完此事,成老爺子在京城理工大學校領導的陪同下,去會客室休息閒談。徐生洲正想著找個地方安靜一會兒,黎田雅突然出現,笑著說道:“徐師弟,到我辦公室坐會兒吧?等一下開會,有你忙的時候,趕緊趁現在休息休息,喝杯熱茶。”

徐生洲正在權衡利弊,她又說道:“放心吧,我不會挖你的。看剛才老師的態度就知道,我要是敢下手,他就敢把我革出師門。你說,咱們都是他老人家的學生,為什麼同人不同待遇呢?”

堂堂學院的副院長,都把話說到這份上,徐生洲自然不能拒絕。於是一邊跟著她去辦公室,一邊為成老爺子辯解道:“師兄師姐們都是一時之選,聰明懂事,不會惹禍,所以早早就放了出來闖蕩天下。成老師知道我性格跳脫,怕我日後惹出禍來,給成門弟子抹黑,所以就想把我留在身邊多教育幾年吧?”

“呵呵,你真是會說話!”

黎田雅進了辦公室,給徐生洲泡了杯茶,才接著說道:“成老師一向關心愛護學生,成門弟子都深有體會。但是成老師對其尤為愛護。就像剛才,知道為什麼成老師會在眾人面前不厭其煩地介紹你嗎?”

徐生洲道:“是怕我得罪人,所以先告訴大家我的靠山是誰?”

黎田雅笑了笑:“這是一方面原因,但更重要的是,他要讓所有參會的人員,或者說機率論與數理統計學術圈的人都認識你、認可你,知道你是他老人家的關門弟子、衣缽傳人。學術圈的人和成老師有什麼香火情分,以後都會落到你的頭上。如果按照古代的說法,你就是成老師指定的成門第二代掌門人。”

徐生洲失笑道:“師姐你也說得太玄乎了。就我還第二代掌門人?我們的大師兄、大師姐呢?”

黎田雅沒有直接回答:“十多年前我跟著成老師讀博的時候,他還聲音洪亮、思維敏捷、健步如飛。後來每次再見到他,都覺得他背彎了一些、步履慢了一些、老人斑多了一些,連說話的聲音也漸漸低沉了許多。但他每次都在操心、焦慮咱們師大數院那攤子事,怕哪天就塌了下來。”

徐生洲點頭表示贊同:“確實是,成老師一直放不下咱們師大數院那攤子事。”

黎田雅輕笑道:“那是他一生的事業,怎麼可能放得下?如今有了你做關門弟子,算是後繼有人,他老人家終於放下心了。不知你有沒有發現,反正我是發現了,最近一年多時間他明顯比以前操心少了,笑的多了,說話都大聲不少。他是真的高興!這樣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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