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汐拗不過新衣,只好由著她出來。

一出勤政殿,往前折兩個迴廊,便能看到乾清宮,只是中間隔著一個巨大的湖,平時湖上都人備著船。

現下天冷了,李汐怕出事,就令撤了船。

一繞了遠路,就得多行上一炷香的時間。

李汐立在湖面,這裡的風有些溼氣,吹在臉上一陣冰涼的感覺,她不自覺攏了攏袖口。

新衣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主子沒有披斗篷,忙一路小跑著回去拿。

李汐看著好笑,“我去水月別居等你.”

說著,便一人往水月別居行去。

沒了新衣在身邊,李汐臉上的三分笑意也斂的乾淨了,抬首看看天際,眸子中暈染了一絲迷茫。

層層白雲壓在天邊,更像是壓在她的胸口,幾乎窒息。

風起,攪亂了雲層,聚聚散散間,恍惚匯成一張熟悉的面孔。

“父皇……”李汐看的呆了,怔怔地出聲,“你也希望汐兒這樣選擇嗎?汐兒的選擇會是對的嗎?”

風吹的兩旁的樹枝悉率作響,不知何處飄來的花瓣隨著鬢髮邊散下的幾縷髮絲糾纏一處,隨後又隨風消失。

身上一暖,令李汐回神,抬首,對上的是那雙猶如蘊藏了涼意的眸子,“鳳塵?”

鳳塵看著眼前的人,將手裡的袍子攏的緊些,眼中散開了戲虐,“是臣.”

李汐這才回神,被那戲虐的眼神盯得一陣臉燒,連退幾步,肩上的黑羽披風滑下,忙伸手拉住。

再見鳳塵身上穿的單薄,才知道他將袍子給了自己,扯下準備還回去,那人已經擦身而過,“我可不想,娶一個病怏怏的女人.”

捏著袍子的手一頓,李汐深吸兩口氣,狠狠瞪著那人。

見他往水月別居方向去,凝了凝眉,跟了上去,“你入宮做什麼?”

“三殿下召請.”

鳳塵也有些無奈,這李昭,病著也不安分。

自己不安分也就罷了,連帶自己受累。

李昭什麼心思,李汐大概猜的到,這兩人都是心有天地之人,能談得攏倒也不假。

自己若非身為女兒身,或許與鳳塵還能把酒言歡。

想到這裡,她不由的偏頭去看身旁的玄衣男子,沒來由說道:“三皇兄常年在水月別居,身旁也沒人說說話,難得他與你有話說,多陪陪他也好.”

鳳塵駐步看她,似笑非笑,“欺騙在先,大婚在後,又讓我披甲上陣,如今還要陪著三殿下說話。

這些人情,你要怎麼還?”

李汐聞言也怔怔地頓了腳步,一時間腦袋轉不過來,待慢慢消化了風塵的話,忽覺得有理,又覺得有些強詞奪理。

“皇榜、出征、成親都是你父親主謀,與本宮何干?至於陪三皇兄說話一事,你若拒絕,相信皇兄不是強人所難之人.”

李汐扯出一貫的精緻的笑,迎上鳳塵的目光。

鳳塵看了她一會兒,又不說話,朝水月別居行去。

李汐猶豫片刻,想著三皇兄既然與鳳塵有話要說,自己在一旁多有不便,便要折回來儀居去。

可又想到新衣來了瞧不見自己,只好等在原處。

才剛轉身,卻見沈清鳴拎著藥箱從乾清宮方向來,“沈公子.”

沈清鳴上前行了禮,見了李汐身上的墨羽披風,再看看不遠處的鳳塵,溫和地笑了笑,“公主今日若無事,不妨稍等片刻,待沈某為三殿下診治後,再與公主商討一下皇上的病情.”

一聽是關於李錚的事,李汐想也沒想便應了下來,“既如此,本宮就在此候著沈公子.”

“公主不進去坐坐?”

沈清鳴啞然道。

“三皇兄不喜吵鬧,本宮就不去了.”

李汐臉上帶著精緻的笑,眼角撇了撇鳳塵。

沒有聽到身後的腳步聲,鳳塵轉頭瞧了瞧,便見李汐與沈清鳴立於道上說話,兩人都面帶微笑,不知談話內容。

沈清鳴與李汐告辭,轉頭便對上鳳塵審視的目光。

他笑著迎了上去,做了個揖,“還未恭喜鳳兄得勝歸來.”

“三軍流血犧牲不再少數,有何可喜的?”

鳳塵不喜沈清鳴,神色淡漠地瞧了瞧沈清鳴手中的藥箱,突然問道:“神醫這藥,能醫死人嗎?”

沈清鳴神色微變,隨後又暈開了溫和的笑,“是藥三分毒,用的對了便是治病良藥,用的錯了便是致命毒藥.”

“這麼說,神醫可殺人於無形?”

鳳塵笑的譏諷。

沈清鳴笑意更深,“若有心,誰都可殺人於無形.”

二人不緊不慢,說話間已經轉過走廊,小進了水月別居前的小院子。

鳳塵臉色突然沉了下來,“殺人於無形不可怕,可怕的是被殺者毫無自覺,神醫說鳳某說的對嗎?”

沈清鳴的嘴角慢慢裂開,一抹陰冷從眼底慢慢浮上來,“鳳兄見解但真獨特.”

二人什麼都沒說,卻什麼都知道。

鳳塵知道沈清鳴別有用心,沈清鳴知道鳳塵知道自己別有用心。

兩人都是孤傲清高的人,只是一個用冷漠將自己與人隔絕,一個用溫和隱藏了最真實的自己。

童兒迎上來時,鳳塵隱去臉上的諷意,而沈清鳴也笑的一臉溫和。

為了配合治療,李昭在臥房見了二人,他臥在榻上,榻邊放了盤棋。

“閒著無聊,鳳將軍與我殺一局如何?”

鳳塵沒有推遲,坐下後便展開棋局。

沈清鳴替李昭把了脈,有些驚異地看了他一眼,“三殿下的身子恢復比較快,比之前要好了許多.”

他又將童兒喚來,詢問了些平常李昭的飲食起居,又在李昭原有的藥方中加了兩味藥,便準備起身告辭了。

“我適才喝了藥,有些乏了,神醫既然無事,可代我陪陪鳳將軍.”

李昭說著,神情懨懨地往榻上躺去,合上雙眼,但真不管了。

沈清鳴無奈,鳳塵已經請他入座,二人執黑白棋子,展開廝殺。

二人棋藝不相上下,只是鳳塵顯得有些心不在焉,招招落後,最終以三子之差落敗。

“鳳兄有心事?”

怕吵了李昭,沈清鳴聲音壓得低,仍舊淡淡的,臉上帶著溫和的笑。

“又如何?”

鳳塵兀自撿著棋子,看了看李昭,想著他現在也該醒來了。

沈清鳴忽的嗤笑一聲,“鳳兄大婚在即,心思不在也是難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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