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個奏本,高舉過頭。

李權操心自己婚姻大事,無非是想要讓自己離開朝堂。

李汐居在高位,看著跪在堂下的老人,又想起那夜的刺殺,心間染上幾絲惆悵。

若是身在普通人家,這個六叔,該是和藹可親的,她此刻也該尋個夫君,相夫教子,其樂融融。

可已身在皇家,肩上負著炎夏如何能任性?“本宮說了,無意於此事.”

李汐語氣微有薄怒,更多的,卻是無奈與苦澀。

“婚姻大事,皆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先帝陡然轟世,來不及為公主許下姻緣,老臣身為公主叔叔,理當為公主考慮.”

李權仍舊舉著奏本,不動聲色。

“看來,今兒這慶生宴,要活生生變成逼婚宴了.”

安佑轉動著手中的琉璃杯子,好整以暇地看著鳳塵,“真不知道,這朵霸王花,會花落誰家.”

蘭青言笑道:“霸王花也是花,安侯爺和公主不是青梅竹馬?”

安佑笑著搖頭不語。

他對李汐只有兄妹之義,並無男女之情,若不然,也不會有今日李權逼婚之舉了。

何況以李權的心思,也不會讓李汐嫁給自己的。

蘭青言心思一轉,又調侃鳳塵,“一個深宮裡的霸王花,一個從小混跡軍營成了精的狐狸,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鳳塵連眼皮都沒抬一下,也不知是否聽進蘭青言的話。

安佑搖頭而笑,“他們不合適.”

蘭青言聞言挑眉,視線在李汐和鳳塵之間打轉,一個孤高冷清,一個淡漠羈傲。

這樣的兩個人碰到一起,不是棋逢對手,就是冤家路窄。

看鳳塵和李汐之間,顯然是冤家路窄了。

他嘴角倏爾提起一絲壞笑,用手肘頂頂鳳塵的胳膊,“除了脾氣差點,長得不錯,腦袋也靈光,或許落入鳳家也不錯.”

“也好,回頭就讓父親收你為義子.”

鳳塵突然回了個如沐春風的笑,“一下子多了一女一子,他做夢也該笑醒了.”

蘭青言堪堪打個冷戰,鳳塵的冰山臉並不可怕,可怕的是這張臉上突然出現燦爛的笑。

三人說話間,李權已經列舉了好幾個青年才俊,多是朝中重臣之子,也是他的門生。

“禮部侍書之子李峪年少有為,與公主但真是天作之合,若不然工部侍郎之子文韜武略,政事上頗有建樹,想來必定能夠為公主分憂……”李汐一搖頭一皺眉,朝中年輕的她都知道,暗中觀察著要培養起來為自己所用,卻沒一個稱心的。

更何況她眼下哪裡有心思想這些,看今兒李權的架勢,非要逼著自己在這其中選一個?她索性坐了下來,喚新衣倒了杯茶,藉著喝茶的功夫,暗中朝鳳銘與安國候使眼色,希望他們能夠幫著自己。

鳳銘原本坐著八風不動,見李汐看了自己,不好意思再裝聾賣啞,咳了兩聲清清嗓子,方才道:“今兒個是公主的生宴,王爺說這些事,確實不妥.”

“正因今兒是公主的生宴,說的都是家事,老夫才要提及此事。

說句大不敬的話,老夫是公主的六叔,在婚姻大事上,也有些發言權的.”

李權直了身。

若是旁人聽了這話,只怕會閉口不言。

可鳳銘不是旁人,他向來不按常理出牌。

聞言點點頭,嘿嘿笑道:“王爺這樣一說,也是有理,公主的年紀,也該找個人家了.”

李汐聞言無語,淡漠的視線只想把鳳銘臉皮盯穿。

這老頑童,又想玩什麼把戲?他想玩也就罷了,可別拉著自己一起玩。

旁的事情還好說,婚姻大事,一來此刻無心去理會這些事,二來她李汐此生必得求一個一生一意白首到老的。

她將目光轉向安國候,所有希望頭寄託在這個舌戰群儒的舅舅身上。

可安國候一撩袍袖,張了張嘴,兀自飲茶,什麼都沒說。

一向不對盤的廉親王與鳳將軍在此事上意見出奇的一致,就連安國候也保持了沉默,這簡直是天要下紅雨的預兆。

鳳塵淺斟獨飲,勾著的嘴角彎出一絲譏諷。

蘭青言視線在幾人身上打轉,一幅天下要大亂的樣子。

安佑玩轉著手中的杯子,時不時抬首看看鳳塵,再看看李汐,臉上的笑玩味十足。

沈清鳴則靜靜地聽著,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隔了許久,李汐才是一聲無奈的嘆息,“六叔,此事容後再議.”

“公主須得給個期限.”

李權也退了一步。

“待皇兄能獨自執政.”

李汐道。

“相信沈公子的醫術,不會太久.”

她這樣說,心裡也是由衷這樣想著。

可這樣的話,連她自己都說服不了,此刻說出來,不過是一個藉口。

李權看了看沈清鳴,“神醫的醫技無人敢懷疑,老夫知道公主是為炎夏,可公主為皇上考慮過嗎?日後皇上想起,因自己而耽擱了公主的婚事,只怕心裡難受.”

李錚上前一步,拉著李汐的手,“六叔說的不錯,汐兒,你也該為你自己打算了.”

言罷,他又對李權道:“六叔一片苦心,只是朕希望這件事上,汐兒能夠自己選擇.”

“皇上聖明,公主心裡,可有中意的?”

李權問道。

李汐嘆口氣,原想拂袖而去,可想到這是皇兄特意為自己準備的,不忍負了他一番好心,唯有忍氣吞聲。

心思一轉,朗聲說道:“皇兄既然這樣說,本宮今日就把話放在這裡,我李汐的夫君,必得是上陣能殺敵,執印能安民,卸甲能歸田之人.”

這話音一落,滿堂寂靜。

李汐的話無疑是霸氣的,卻沒有人去懷疑,彷彿這個身在高位的女子,本就只有那般文武全才才能匹配。

李權目光一寒,李汐這話是放出來了,可縱觀門下,誰能達到她的要求?“金無足赤,公主這樣,未免強人所難.”

李權道。

“六叔又何嘗不是強人所難?”

李汐涼涼一笑,“婚姻大事,自然要慎之又慎.”

“傲氣.”

一直沉默的沈清鳴忽而輕笑一聲。

沈清鳴話輕,卻夠安佑聽見,他也忍不住笑道:“她的傲,可不止這些.”

傲,是因為她必須如此,也有傲的資本。

試問古今有哪個女子,能夠挑起一個國家?“天下好男兒挑盡,只怕也找不出這麼一位來.”

蘭青言好笑地看著鳳塵,“上戰場也就罷了,你也算是個中佼佼者,這做官需要八面玲瓏七巧心,更不用說卸甲下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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