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好久的思想準備,黃毛最終在厲鬼的逼迫下,接過那染血的手機。

他緩緩將手機放在耳邊,心臟提到了嗓子眼:“喂?您好?”

“我記得你和傅生是一個學校的學生,這一年內他有沒有在學校裡做過什麼出格的事情?”

韓非的聲音從電話裡傳出,黃毛聽到後有些疑惑,因為韓非的聲音和傅義的聲音不同。

在他詫異的時候,韓非又開口了:“你最好老老實實回答我,敢動什麼歪心思,我這次把你扔在街道上,用你來勾引那些鬼怪.”

就算聲音發生了變化,但這說話語氣一下就對味了,黃毛心中的所有疑惑瞬間消失:“叔叔好,我跟傅生也不太熟悉。

聽他同學說,他在努力了一段時間後,很輕鬆的考了全校第一,接著就又變得有些……異於常人.”

“異於常人?”

“是的,他和‘鬼’交流的情況變得更加嚴重了,他的臉上再也看不到快樂,就好像世界末日要降臨,但只有他一個人知道一樣.”

為了不被當成誘餌,黃毛努力向韓非展示自己的其他價值:“我們都不知道他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從某一刻開始,他似乎特別討厭做出選擇,所有試卷的選擇題他都空了下來,每天固定著相同的生活軌跡,吃同樣的飯,如果那種飯售罄,他寧願餓著也不會去選擇其他的食物.”

“這已經不是選擇困難症了,他在恐懼選擇.”

韓非感覺現實裡的傅生就是在這個時候,獲得了黑盒,他要做出那個影響自己一生的決定。

“不過他好像很感激你,在最痛苦和難受的時候,他都會給你寫信,拿出你給他買的手機編輯簡訊,你是他的支住.”

黃毛比以前會說話多了:“就這樣持續了一段時間,再往後,傅生就沒有來過學校了.”

“你知道他去了哪裡嗎?”

“有人在樂園夜場看見過他,有人說他喜歡晚上回學校自習,還有人說他已經死了,他們看見他的屍體被掛在了時代大廈的鐘表上.”

黃毛說道這裡,好像又突然想起了什麼:“對了,大概在幾個月前,學校裡一位老師去找傅生,她在城市的整形醫院裡見到了傅生,她說傅生當時身邊聚集了很多特別的東西,他好像是準備把那些東西全部縫補進自己的身體裡.”

“他要和鬼融合在一起?”

韓非聽了皺起雙眉,傅生似乎是被逼的沒有辦法了,所以才會去嘗試如此瘋狂的事情。

“也不一定是鬼……”黃毛扭頭看了一眼小尤的媽媽:“反正我聽那位老師說,圍繞在他身邊的東西並未傷害他,還勸說他不要在乎他們的感受,一起想辦法去救更多的人.”

“鬼希望傅生做出的選擇是救人,那些鬼在幫助他做出選擇.”

韓非有點明白女學生為什麼會變成那個樣子了,這整件事比他想象的還要複雜許多。

“叔叔,傅生的預言不會都是真的吧?”

“你說呢?厲鬼、怪物和瘋子在城市各處出現,所謂煉獄,不過如此了.”

韓非讓黃毛把手機還給小尤:“你倆呆在原地,我馬上帶人過去,注意保護好自己.”

……坐在計程車裡的韓非結束通話了電話,他看見窗戶外面的慘狀,那顆堅硬冰冷的心也有了一絲波動。

這座人口過千萬的超大型城市裡,每時每刻都在發生著各種各樣的慘劇,初陽沒有如約升起,鬼怪從黑夜裡走出,哭聲和求救聲成為了大家最習慣的聲音。

“太可怕了.”

小賈倒吸一口涼氣,他甚至不敢去看車窗外的場景。

“你有沒有發現一件事?”

韓非盯著街道兩邊飛速閃過的風景:“我們從樂園家屬院出來的時候,情況還沒有這麼嚴重,越是靠近樂園的區域,鬼怪出現的機率就越大,人們也變得越瘋狂異常.”

“我現在什麼都不敢想了.”

小賈抱著自己的頭:“深層世界和現實融合,鬼怪四處出現,這比末日還要恐怖,我覺得還是死了更輕鬆一些.”

靈異事件頻發,城市被染上了血色,鬼怪的數量和種類太多,人彷彿只是一個個玩具。

不止是小賈,就連其他玩家都被嚇到了,這哪裡是溫馨治癒的遊戲,所有末世體裁的遊戲都沒有這座城市恐怖、絕望。

“跟他們相比,我們還算幸運,至少我們有可以反抗的工具.”

韓非看著車窗外的一棟棟建築,在未知的恐怖降臨時,絕大多數人都只能緊鎖房門,躲藏在自己家裡,等待死亡來敲門。

所有人裡只有李果兒默默開著車,她沒有參與眾人之間的談話,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必須要去做更多的事情,才能救下更多的人。

黑色計程車在前面開路,玩家們的兩輛麵包車跟在後面,韓非的隊伍已經擴充到了十三個人,這些人都是韓非精挑細選出來的,他們的能力或多或少都可以對鬼怪造成影響。

其實韓非完全可以丟下玩家們不管,但他還有更深的圖謀,他想要把這些在神龕記憶世界裡死亡了不知道多少次的玩家,訓練出來,讓他們也擁有一顆勇敢的心,不再懼怕深層世界的鬼。

如果未來深層世界真的失控和現實融合,那這群玩家說不定能成為種子,在各自的土壤上生根發芽,長出能夠庇護更多人的大樹。

一個小時後,韓非來到了小尤和黃毛藏身的地方,帶著他們一起趕往整形醫院。

韓非對那所醫院的印象非常深刻,但他還有一些具體的細節回想不起來。

推開醫院大門,韓非立刻抬手,讓大家放慢速度。

醫院外面到處都是慘叫和哀嚎,醫院裡面卻安靜的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醫院裡沒有鬼?還是說醫院裡有一個最恐怖的鬼,它已經殺掉了所有人?”

韓非將黃毛抓到自己身前:“帶路.”

“臥槽?怎麼又是我?”

黃毛嘴唇發苦,感覺膽汁正一陣一陣的往上湧,如果時間可以倒流,他絕對不會去霸凌傅生。

“少廢話,你老師說在什麼地方看見了傅生?”

“七號樓的急診室,就是他媽媽去世的那個地方.”

黃毛很不情願的往前走,韓非和所有玩家一起跟上。

故地重遊,但這裡早已物是人非,醫院裡看不見一道人影,好像所有會動的東西都蒸發了一樣。

“韓非,先救救我女兒吧,閻樂身上的傷口需要再好好處理一下.”

上任腦也跟著韓非一起離開了樂園家屬院,現在他女兒的情況不容樂觀。

閻樂這個女孩的情況比較複雜,她在蝴蝶的誘導下被嫉妒佔據了心神,傷害過很多人,她媽媽更是為了修補她的靈魂,殺掉了閻樂嫉妒的所有女孩。

這一對母女其實跟惡魔差不多,連那些玩家都很討厭她們。

“她們有錯,她們該死,但現在她們還不能死,我妻子的能力可以幫助到你們.”

上任腦竭力想要說服韓非:“她殺了十個人,倘若她們能夠救下一百個人……”“但被她殺掉的那十個人也無法復活了.”

韓非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和上任腦糾纏,他拿出往生,穿過了一間間病室。

越是往醫院裡面走,四周就越安靜。

平日裡隨處可見的護士和患者好像全部被關了起來,一眼看去,只有蒼白的牆壁、慘白的地板和一扇扇半開半合的房門。

“有人好像提前我們一步來過,很多病室的門都被破壞了.”

在他們走到六號樓的時候,韓非揹包裡的那隻醜貓跳了出來,它順著樓梯跑進了地下通道。

整形醫院的地下有一條秘密通道,將七棟大樓連線,只有極少數醫生有資格進入其中。

“感覺溫度一下降低好多.”

小賈不自覺得壓低了聲音,好像高聲說話會吸引來什麼怪物一樣。

“你們注意四周的牆壁,那上面畫的紋路和藍白補習班復生儀式上的紋路很像.”

李果兒的手指輕輕觸碰牆壁,那些紋路如同擁有生命的觸鬚般還會自動收縮。

“看來夢已經來過這裡了.”

韓非拼湊著腦海裡零零散散的記憶碎片:“傅生和夢從很早的時候起就是死對頭,深層世界被封閉後,傅生和夢好像都被關到了深層世界裡.”

當初的傅生有其他管理者支援,繼承了他們的想法,但就算這樣還是沒有徹底殺掉蝴蝶,現在的韓非什麼都沒有,和所有人為敵,他又能走多遠呢?“狂笑來自我腦海深處的血色孤兒院,他應該算是另一個我.”

韓非沒有外界力量支援,他其實在很早的時候就已經意識到了一件事,當他陷入絕望的時候,只能自救。

地下的儀式紋路已經連成一片,這麼看一下很瘮人,夢好像是準備把整座醫院當做祭壇,活祭醫院內的所有醫生和病人。

“如果我之前沒有改變整形醫院的命運,那這裡應該囚禁著城市中絕大多數絕望瘋狂的人,不管是那些為了壽命和美貌瘋狂的富人,還是被生活逼到崩潰的普通人,他們心靈上的漏洞都會被蝴蝶利用,成為他復生的祭品.”

韓非知道這座醫院很重要,但沒想到作為樂園管理者的夢也會盯上這裡。

繼續往下走,紋路的顏色加深,其中開始混雜有血跡。

等走到地下二層的時候,所有紋路已經被各種各樣的頭髮取代,那些取自患者和醫生的頭髮爬滿了地下,韓非也終於在醫院裡看見了第一個活人。

“杜靜?”

見到那張臉的時候,一個名字在韓非腦海浮現,杜姝死後,她的妹妹杜靜成為了醫院新的負責人。

印象中命運已經被改變,本該死去的人被韓非救活,一切都該朝著好的方向發展,可是杜靜並未獲得幸福。

“為什麼會這樣?”

新院長杜靜手中拿著兩支尖銳的筆,一根筆桿上寫著恨,一根筆桿上寫著愛,她就像織毛衣那樣,編織著滿地的黑髮。

一顆顆頭顱懸掛在地下二層和三層中間,有患者,也有醫生,夢給了所有人最公平的結局,讓那些人到死都還沉浸在蝴蝶編織出的噩夢裡。

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杜靜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她扭過頭,目光掃過所有人,隨後繼續編織起黑髮。

“杜靜?”

韓非注意到對方的目光呆滯壓抑,好像失去了所有希望,成為了任由噩夢擺弄的人偶。

向前走去,韓非看見杜靜把病人的黑髮編織出不同的東西,有小孩的衣服,有足球,有忘不掉、卻又再也見不到的人。

每編織出一種物品,就會有一個病人的頭顱閉上眼睛,杜靜好像是在用這種方式竊取每一位病人的願望和美好期盼。

她編織出的東西會存在一段時間,接著那些死人的頭髮變會成為牆壁上巨大紋路的一部分。

“夢把所有負面情緒留給了活人,竊取了他們僅剩下的美好?”

韓非想要去阻止杜靜,他的手碰到杜靜後對方沒有任何反應,可當他想要阻止對方繼續編織的時候,杜靜突然瘋了一樣揮動手中的筆,嘴裡大喊著女兒的名字,對韓非發動攻擊。

“難道說夢帶走了她的女兒,用她的女兒來威脅她?”

現實當中杜靜的女兒還活著,甚至成為了傅生和傅天的朋友:“也許當初是傅生死保下了那個女孩,可惜現實裡除了我已經沒有人知道傅生的存在了.”

從杜靜身邊走過,韓非透過地下走廊來到了七號樓,他也看到了自在醫院甦醒後最震撼的場景。

整個七號樓地下被挖空,患者和醫生的軀體被當做磚石,修建出了一棟向下的八號樓。

在七號樓和“八號樓”中間,那裡擺著一面巨大的鏡子,鏡子上寫著一個人的生日,鏡子裡面則囚禁著一個和傅生很像的年輕人。

“死樓裡的蝴蝶把我當成了回魂復生的軀殼,夢給自己選擇的軀殼會不會就是曾經的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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