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般若是在短短一刻時間之後，從周圍一團穿梭而過的光那裡，得知神淨璃手裡的補天神石，落在虛神奢源手裡的訊息。
他在羽嘉的身體內再生之後，雖然行蹤神秘，然而與陰神月羲之間的聯絡卻從來沒有斷絕。
而此時的他，正在一片黑暗無際的虛空裡面，前方則是一根需要一百位半神巨靈才能環抱的巨大石柱。
“補天神石嗎？”
神般若先是眯了眯眼睛，隨後發出了一聲嘆息：“好一個楚希聲！”
哪怕是他‘死亡’之後，還是能夠感覺到楚希聲的凌厲刀鋒，可謂是殺招連連，接踵而至。
陰神月羲聞言不由一愣：“你懷疑神淨璃交出補天神石，是出自於楚希聲的授意？可是對他有什麼好處？且據我所知，土德星君也在替帝媧尋覓補天神石。”
“不能說是授意，楚希聲可沒法讓神淨璃心甘情願的交出補天神石這種神物，不過他一定是坐視其成，甚至可能在暗中推手，製造種種形勢促成此事，讓神淨璃不得不將補天神石交出。
清淨如意之主失去了如意之法，不過就是一位強大一點的上位永恆，勉強能夠到準帝的邊，她如何能抗拒得了奢源？”
神般若一聲冷笑：“至於帝媧，帝媧之女的生死，與人族未來的興亡有關係嗎？”
陰神月羲陷入了沉思。
她不得不承認，神般若的說法有那麼一點道理。
帝媧在人族中的地位雖然重要，然而她女兒的性命，與神州人族的氣運相較，確實無足輕重。
楚希聲是世所公認的梟雄，他豈會在意帝媧幼女的生死？
即便帝媧，也沒法怪罪楚希聲。
何況此事只是神般若的猜測，他們沒有任何證據。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補天神石落在奢源手裡，他就不需要在意你的生死。他知道哪怕你活過來，他也捏住了你的軟肋。奢源再沒有顧忌，就可放心大膽的動手。”
陰神月羲語聲冷冽道：“奢源現在即便要動手，也會選擇先打擊混沌諸神，削弱你與初代天帝的力量。”
“這不是顯而易見？”
神般若微微一笑：“楚希聲是人族興衰存亡的關鍵，他的登神秘儀，被整個人族所有勢力寄予厚望，是絕不容有失的。
現在奢源對楚希聲出手，就意味著人神之間再無轉圜餘地，天地間勢必爆發一場殘酷無比的浩劫。他豈會如此不智？
要吃柿子，當然要先撿軟的。這就是為什麼，楚希聲的登神秘儀需時如此之久，一方面他野心勃勃，一方面是要給奢源吃軟柿子的機會。”
陰神月羲忖道楚希聲的登神秘儀，確實是野心勃勃。
他竟然在照見永恆的過程中，以三種天規聖者的身份，修正混沌，睚眥，如意之法的力量，成為三條天規的創道者。
這秘儀將耗時甚久，然而一旦成功，楚希聲一舉生成的源質，足可比肩任何祖神，遠遠超出昔日初登永恆時的葬天。
不過這也確實給了奢源充裕的時間。
現在的神州人族，雖然只有三代聖皇這一位祖神級，卻有著南極長生大帝，時神燭光陰，孔雀神君，青龍星君，石神等眾多強力盟友。
且上下同欲，勠力一心。
他們有能力拼掉至少三到四位祖神，殺傷大量永恆神靈。
相較於這麼一塊硬石頭，目前還是一盤散沙的混沌諸神，確實更好應付得多。
混沌諸神很強，然而強如血海老人與鯤鵬大神，也只能據地自守。
那位初代天帝神真如在陰陽海上雖然氣勢驚人，兩年內收攏了數萬頭混沌兇獸。
只是其中最強的初代‘四凶’，也不過是準帝階位而已。
它們的單體戰力，雖然比許多帝君還要強，擅於攻殺，可它們終究只是準帝，在祖神眼裡不過如此。
他們完全可以先騰出手，解決掉一部分混沌諸神的威脅。
陰神意識到奢源可能也猜到了楚希聲的圖謀，卻別無選擇。
“所以奢源選擇了先攻冥界。在他眼裡，這就是一舉兩得的上上策。”
陰神月羲嘆息了一聲：“他與水神天工之間，有可能達成了某種交易，你務必要小心。”
她知道神般若現在的處境也很尷尬。
他現在要麼任由奢源宰割，要麼就是奮力抗擊，讓奢源意識到混沌諸神並非沒有抗擊之力，同樣能崩斷他們的牙。
問題是抗力如果太強，又會讓盤古諸神更加的警惕，投鼠忌器。
“說到冥界，被你捧上冥界之主的那隻冥凰，現在是什麼動向？”
“她對冥界一應事務都袖手不理，全由血海與黑水為首的冥界諸神自決。”
神般若搖了搖頭，繼續凝神端詳著前方那根漂浮於虛空的石柱。
這石柱的造型，與人族經常使用的血源圖注一模一樣。
就連上方的圖案也差相彷彿。
上面記載著盤古從龍蛋中誕生，直到開天闢地，四肢與肉體骨骼化為十二位遠古巨神，血液化為龍之九子的遠古神話。
只是圖畫更加精美，更加玄奧，其中的一筆一畫，都藏蘊強大的天規力量，盡得十二祖神與龍之九子的神韻。
而在十二祖神的上方也有一片空白，像是缺少了一部分，給人以殘缺之感。
神般若一邊看一邊說：“預計她也不會在乎諸神聯軍攻打冥界一事。此女如今正在人族的那座帝墓裡面，配合人族的幾位術師佈陣。”
“佈陣？”
陰神月羲不由語聲疑惑：“在那座帝墓裡面佈陣？他們是想要做什麼？”
神般若仍是專心致志地看著圖，漫不經心的回答：“如果我沒猜錯，楚希聲應該是想要將幾位天帝的屍體與真靈，從封鎮裡面交易出來。”
“交易他們的屍體與真靈？”
陰神月羲不由心神顫動，她再次開口說話時，竟然含著些許顫音：“你們難道就這麼眼睜睜看著？”
那幾位人族天帝的真靈一旦脫離封鎮，就意味著他們隨時都可能復活歸來。
人族的幾位天帝，可都是戰力比肩祖神的存在。
不過陰神月羲隨即恢復了平靜。
即便這幾位脫困，估計時間上也來不及了。
混沌諸神，盤古諸神與人族之間的勝負，還有這天地間的主宰，估計這幾年間就可決出。
人族也拿不出足夠的資源，讓他們在短時間內恢復。
“為什麼要阻止？司黃泉是冥界之主，她在冥界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我們憑什麼阻止？”
神般若說話的同時，卻萬分頭疼的揉著眉心。
他與血海是想要用這冥界之主的身份，將司黃泉繫結，把人族的力量捲進去的。
可惜的是楚希聲滑不留手，一直沒有上當。
他們一時間也沒法反悔。
血海老人現在必須依靠司黃泉的力量，封鎖冥界，對抗水神。
“不過既然是交易，就必須要有相應的等價之物，他們短時間內沒可能辦到。”
神般若對方不圓的萬易之法也很感興趣。
‘萬易’與他的‘替天’，與蟲族的‘代天’都有著一定的相似性，有著些許異曲同工之妙。
不過萬易之法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只因代價是由交易物來承擔。
替天之法看似神奇，可其實每一次替換，神般若自身都受損不輕。
以前萬易之法只是天道外層的天規力量，在諸神眼裡不入流，不受重視。
交易這種事，更多是在神州發生。
中土巨靈諸部之間，也很少會進行交易。
然而現在，這法門赫然已登堂入室，已進入到了天道的第三層。
“相應的等價之物？”
陰神月羲若有所思。
她徹底放下了心。
那幾位都有著比肩祖神的力量，楚希聲總不可能去尋祖神的屍體去換。
“那麼你好自為之，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可能沒法與你聯絡。”
神般若聞言卻一聲驚咦：“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為應對北方冰災，奢源準備讓火神焱融的幼子‘神赤輪’，暫時替代太陽，照耀中土四境，三百萬裡方圓。”
“神赤輪？赤輪星君？”
神般若不由‘哈’的一笑：“奢源這一手，也是一舉數得。他倒是看得清楚，似焱融這些無望造化的祖神，才是他真正可以依靠的盟友。”
陰神月羲沒有回應，她的流光在這片黑暗無際的虛空迅速流逝穿梭。
奢源令‘神赤輪’替代太陽，自然是不懷好意。
現在的她正處於陰陽顛倒之際，確實無力抵抗。
不過陰神月羲卻一點都不擔心。
目前發生的一切，都沒有超出她的意料。
神般若則繼續看著眼前的石柱。
就在陰神月羲的月光離去之後，神般若驀然將幾滴金色的神血，彈向了石柱。
隨著這神血融入石柱，那最後一幅圖畫的空白，開始顯現出一縷縷紋路，讓這幅圖變得完美起來。
那赫然是一隻巨大的手，就罩在十二祖神的上方，那指尖彎曲，整體呈往下抓攝的形狀。
而與這巨手相較，無論是十二祖神，還是龍之九子，乃至盤古殘屍，都顯得極其渺小。
神般若看著這巨手，渾身上下竟然是不寒而慄，升起了極致的恐懼之情。
不過這恐懼，卻並非是來自於他自己，而是羽嘉——這位被他佔據了肉身的應龍與鳳凰之祖。
羽嘉的這具軀體，正在為石碑上的那隻手驚恐不已。
神般若看著這隻手，就像是在看自己的生死大敵，雙眼一片赤紅，滿含著戾恨之意。
※※※※
楚希聲得知太陰宮內諸神之議的時間，也就僅僅晚了神般若片刻。
他從神普照那裡得知的內容，比之陰神月羲轉告神般若的內容還要更詳細些。
他不但得知了奢源令木神攻打冥界，得知了奢源令神赤輪替代太陽，還得知了奢源準備對神州使用的種種手段。
與此同時，化光而來的神普照，還給他帶來了一枚暗金色的箭。
楚芸芸一看這金箭，就猜到給楚希聲傳遞訊息的是哪位了。
“這是昔日弓神天羿射落大日的‘神湮箭’？”
神湮箭據說是一百二十萬年前，弓神天羿請動水神天工與火神焱融聯手助其煉造，又請白帝子將他絕世無匹的劍意融入了其中，一共才打造了十二支。
這原本是用於針對陽神的手段。
可惜陽神行事謹慎，弓神天羿一直沒有尋到射日的機會。
倒是後面十日相爭的時候，弓神天羿得以用‘神湮箭’逞威。
弓神天羿死去之後，他手裡剩餘的兩支‘神湮箭’不知去向。
不過‘弓神’天羿昔日射落九日，可不僅僅只是用了九支箭。
還有一支箭落空，一直都在某人的手中。
楚芸芸卻驚奇不已：“這是往死裡得罪火神與虛神吧？他難道就不害怕？”
畢竟這天地間的諸神，誰不知道那傢伙的手裡藏著一枚‘神湮箭’？
“他既然把這箭給了我，自然就有辦法應付火神與虛神的追責。”
楚希聲一聲哂笑：“我懷疑剩下的那兩支也在他手裡，也可能此箭是源自於他的母親。不過無論如何，我算是欠了他一個人情。以後他動手的時候，你我怕是得多用幾分力氣。”
說完之後，楚希聲就抬手一甩，將這支箭拋向了某個方向。
接下來他仍是按部就班，繼續化日照耀神州，繼續自己的永恆秘儀。
楚希聲不急於生成源質，他想要將那睚眥，如意與混沌天規，改造成自己想要的模樣，再生出源質不遲。
否則哪怕生成之後，還得對源質修理整改，要浪費很多時間。
不過隨著三條天規的持續增強，楚希聲體內還是產生了一定的源質，份量還很不小。
這是天道對他的回饋。
至於冥界即將爆發的戰事，那是混沌諸神的戰事，與他有什麼關係？
如果冥界頂不住，那頂多讓司黃泉撤回來。
司黃泉已經以冥界之主的身份證就永恆，好處都已經拿到手了。
至於那人族諸帝，這次交易能夠完成最好，完不成也可等下次機會。
與此同時，正在全力往北方行進，已經趕至極東冰原的計錢錢忽然心神一動。
她轉身抬手，將那枚暗金色的長箭拿在手裡。
“神湮箭？”
計錢錢精神一振，信心更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