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空祭壇,楚希聲看著眼前的血睚刀君,面色凝重。

——情況真的麻煩了,麻煩到讓他腦殼疼。

這應該是秘境之主擬化出來的‘時之映象’。

可為什麼偏偏是血睚刀君?對手換成秦沐歌——算了!秦沐歌更讓人頭疼。

該說是把對手換成無相神宗的歷代宗主,歷代的超天柱,歷代聖傳,都好過於血睚——楚希聲暗暗頭疼的同時,無比迅速的將‘血睚幻戒’的力量轉換,換回了‘睚眥’血脈。

在不用模擬血脈的情況下,‘血睚幻戒’可以將他的睚眥血脈提升兩階,達至十一階的層次。

楚希聲曾經體驗過血睚刀君的六品上人物卡,知道這位的厲害。

幸虧他在這秘境二層的四個月當中把武道與武意提升了上來,又晉升了幾種血脈,一身實力得以跨越性的進展,否則真不是這位的對手。

此時他們兩人之間出現了一支白色的蠟燭,緩緩燃燒。

楚希聲的腦海裡也出現了一聲沉冷的語音。

“燭滅之時即可出手!”

這段語音突然就出現在他腦海。

就像是之前系統輸入楚希聲腦裡面的那些資訊,神奇無比,毫無預兆。

血睚刀君則是手抓著刀柄,神態閒適的往四下看了一眼。

最終他那雙雁翎刀般的眼睛,落在了楚希聲的身上:“你是什麼年代的人?如今是多少年後?”

他的話音,竟然也像是刀鋒一樣,有點刺耳。

楚希聲聞言一愣,這位刀君居然還有自己的意識?他抱了抱拳:“回刀君,現在是大寧朝建元三十五年,距離刀君的那個時代,已有一千三百年.”

他隨後還好奇的看著對方:“請問閣下是刀君本人,還是其他的狀況?”

血睚刀君是極其聰慧的人,一聽這句話就明白他的意思,他灑然一笑:“我自然是我,不過卻只是某個時間段的我。

我也不是什麼刀君,我叫李崖.”

他隨後若有所思:“這是一千三百年後嗎?看來日後的我,還是有一點本事的。

居然能夠以時之映象之身,保持本我意識。

對了,看你的服飾,是無相神宗的弟子?”

“正是!”

楚希聲聞言微喜,語氣更恭敬了:“楚某是無相神宗的內傳弟子,刀君,你我乃是同門,沒必要倒戈相向,同門相殘啊.”

血睚刀君氣質桀驁鋒銳,卻竟是個很好說話的人。

他竟微微頷首:“你說得對,我試試.”

隨後他就皺了皺眉,神色無奈:“不行,未來的我應該已經死了,修為也不太給力,掙不脫。

時之秘境的第三層與前兩層不同,裡面有很大一部分是‘燭光陰’的心像世界,我們只要進入其中,就會在裡面留下印跡,這個時段的我,難免為其所用,所以你還是別想著取巧了.”

血睚刀君的目中開始透著銳澤,定定的看著楚希聲。

“你也是練刀之人?來吧,讓我看看你的刀。

燭光陰不惜耗費氣力,將我從時序長河中抓取出來,也要阻止你進入第三層,可見閣下定非是尋常人物.”

就在此時,兩人間的燭火,開始搖曳不定。

楚希聲心念電轉,就決定全力出手,速戰速決!也就在燭火熄滅之刻,兩人同時‘嗆’的一聲拔刀,身後也都同時顯化出一隻巨大的睚眥巨獸。

它們龍首豺身,口銜戰刀,神態霸道猙獰的向對面發出了震吼咆哮。

這是睚眥一脈的常規戰法。

他們首先會仗著刀速欺負人,用快刀擊敗對手。

於此同時,他們還會雙管齊下,在揮刀之際以自身的武意神念衝擊敵人,嘗試以強大元神力量把對方震暈。

不但楚希聲這麼做,血睚刀君也是這麼做的。

二人的刀先是如閃電雷鳴般的對拼一記,發出刺目的火花。

兩隻巨獸隨即卻‘轟’的一聲響,雙雙湮滅散開。

二人的頭也雙雙後仰,耳鼻七竅中都噴出血絲。

此時血睚刀君臉色一黑,像是吃了蒼蠅一樣的噁心:“睚眥刀意?你學的是神風明鏡刀?”

楚希聲則一言不發,他直接一個‘雲影瞬身’,閃現到了血睚刀君的身後,毫不客氣的一刀劈向了血睚刀君的後背。

這一刀,他竭盡全力,不做任何的保留。

不但全力催發自身的血脈之力,還將極招‘三相神斬’,‘無極斬’與新近修成的‘無相神鋒煞’融為一爐。

“好刀法!煞好,招也好!”

血睚刀君眼神一亮,右手長刀回斬,現出銀鏡一般的光華。

極招*迴光返照!此時楚希聲斬出的刀光,竟然原原本本的被反射了回去。

楚希聲見狀一愣,忖道這都能反射。

這睚眥刀真不是一般的噁心。

於是他手裡的金風玉露刀,也化成了金色的鏡子。

極招*迴光返照!“不錯!”

血睚刀君眉頭微皺,略有些驚喜:“你學了我自創的極招?居然在這基礎上,又做了改良,厲害!”

他的刀勢再次變化。

神風明鏡刀*虛堂懸鏡!於是那蘊藏有‘無相神鋒煞‘的鋒銳刀氣又朝著楚希聲的咽喉斬去。

楚希聲神色萬分無奈,只能用出同樣的刀招。

神風明鏡刀*虛堂懸鏡!而就在他們交戰半刻之後,兩人的神色都是糾結而又痛苦。

極招*迴光返照!——我反射!極招*迴光返照!——我反射你的反射!神風明鏡刀*虛堂懸鏡!——我反射你反射的反射!神風明鏡刀*虛堂懸鏡!——我也反射你反射的反射!實質上的情況當然更加複雜。

楚希聲不斷的使用身法挪移躲避。

我不想再枯燥的反射,難道還躲不開麼?什麼‘過眼雲煙’,什麼‘煙雲天縱’,各種樣的身法極招無所不用其極。

還有‘神風之主’,‘光陰一瞬’之類的天賦能力,也全都用上了。

然而此時的血睚刀君修為高達六品上,高過他一個階位。

這位的身法之速,完全不在楚希聲之下。

甚至連兩人的刀速也差相彷彿。

楚希聲無論怎樣變化身法,血睚刀君總能做出反應。

所以二人之間,還是反射反射再反射。

無相神宗道一殿內,李長生的一張胖臉木無表情,其餘諸人則是各自泡了一杯茶,神態閒適的一邊喝,一邊聊著天。

“你們猜他二人要多久才結束?”

“不清楚,楚希聲有萬古千秋之血,應該能撐到最後。

不過血睚刀君的體力其實不弱,他有‘無上金身’,氣息綿長,否則怎能以一己之力鎮壓天下武修,在神劫中重創三十七位神魔,斬殺七位超品.”

“楚希聲修為低了一階,居然能與血睚刀君抗衡,這真是意外之喜.”

“他無愧於血睚聖傳!不過血睚刀君的法器還是差了些,刀君家境平平,在六品前修行資源一直不夠,一直到時之秘境才嶄露頭角.”

“還在反射呢!都已經六個時辰了吧?他們這樣就不嫌無聊?”

“沒辦法,二人最強的手段就是睚眥刀。

沒法突破睚眥刀的防禦,就只能反射到底。

不過兩人交手的頻率已經慢了下來——”此時距離秘境內的兩人戰起至今,已經有四刻鐘時間了。

外面的四刻鐘,相當於裡面的六個時辰。

秘境內兩人仍在激戰,過程卻枯燥到讓在場諸人都懶得看一眼。

唯獨李長生必須時刻關注。

他卻已經看到快要吐了。

不是迴光返照,就是虛堂懸鏡;不是虛堂懸鏡,就是迴光返照。

他們偶爾也會用一下神風明鏡刀裡面的‘如封似閉’與‘偏光斜影’,可主題還是這兩招。

李長生忖道你們能不能換一個打法?他轉頭看向御堂大長老燕歸來:“燕師弟,不如你來替我——”燕歸來像是沒聽見,他撇過頭與天器院大長老御雲想小聲議論,談笑風生。

李長生又看向戒律院大長老盧守陽,盧守陽直接眼神一厲,懟了回來:“宗主不可大意,此間諸人,唯獨宗主有能力與燭光陰抗衡。

我等給宗主打打下手可以,卻無力干涉秘境.”

李長生微微一嘆,只得繼續看著前方的影像。

術師院大長老知非子則若有所思:“我觀血睚刀君的真元,已經消耗近半。

由此可知燭光陰的餘力其實不多,這勉強算是個好訊息.”

否則那位‘光陰之主’大可扭曲規則,為血睚刀君提供無窮無盡的元氣。

當然,燭光陰如真敢這麼做,那就是等於不要臉面,親自對楚希聲出手。

他們無相神宗絕不會坐視。

※※※※十二個時辰之後,楚希聲的懸空祭壇,終於透過了時空隧道。

楚希聲踉踉蹌蹌的從裡面走了出來,隨後他都來不及觀察第三層秘境的環境,就半跪在地上發出幾聲乾嘔。

他的臉色,也蒼白得像是紙一樣。

此時白小昭的身影,化作一道白光竄到了楚希聲面前:“兄長?”

她看著楚希聲的這副模樣心疼萬分,擔憂不已。

不過當白小昭仔細看,又發現楚希聲的狀態還好。

沒有受傷,神魄完足,血氣充盈——唯獨楚希聲的臉色,像是鬼一樣的難看。

此時冷剎那也走了過來,他雙手抱劍,眼中含著幾分疑惑:“你是在裡面遇到了五品上階位的燭虯?也不至於如此吧?你在裡面究竟做什麼了?不但呆了整整十二個時辰,還這副噁心欲吐,生無可戀的模樣?”

以他的預計,哪怕楚希聲遇到了高過他三個境界的燭虯,也能在極短的時間解決對手。

楚希聲的爆發力極端強大,這傢伙的對手除非整體實力確實凌駕於他之上,否則都很難撐過半刻時間。

楚希聲則心想你要是在比武中,持續用十二個時辰的‘迴光返照’,用十二個時辰的‘虛堂懸鏡’,你也會吐。

長時間的鏖戰交手,本就很考驗人的意志,何況還是重複的刀法?需知二人每個呼吸的交手頻率,最高達三十九擊,後面稍稍慢一點,也沒有低於二十。

楚希聲都不記得自己將這兩招使用了多少次。

以每個呼吸二十刀計算,普通人一分鐘呼吸二十次計算,他恐怕已將‘迴光返照’與‘虛堂懸鏡’用了不下十萬次。

血睚刀君太能撐了,居然持續了十二個時辰才耗盡元氣。

不過這一戰也不是沒有好處,他現在對神風明鏡刀與睚眥刀有了更全面的體悟與認知。

‘迴光返照’與‘虛堂懸鏡’這兩招也成為他的本能,形成了肌肉記憶。

他抬手就能盡展其妙,且能以最快的速度施展。

用現代的話形容,用得額外的‘6’。

此外他們最後階段的交手,已經是接近於切磋,交流,探討。

這令楚希聲得知了血睚刀君許多關於睚眥刀的想法。

除此之外,楚希聲在戰鬥結束前,還從年輕的血睚刀君口中得知了一件事。

——如果血睚刀君所言是真,那就是一個讓人意外的驚喜。

“此事一言難盡.”

楚希聲沒有多做解釋。

只因他發現身邊還有著其他人在。

楚希聲如果將‘血睚刀君’一事道出,別人立時就能推測出他現在的戰力高下,洩露部分根底。

他抬起頭掃望四周,只見此處是也一座巨大的金字塔。

造型與第二層的金字塔一模一樣,周圍也飄著一百座懸空祭壇。

不同的是這裡已經換了一片天穹。

第二層的天穹是昏黃似血,有著淡紅色的光暈,楚希聲現在眼前卻是一片真正的血紅色天幕。

那赤紅光華照下,讓所有人的臉上都染上了一層血色。

此外地形也不相同。

第二層的大部分地區都是平原與丘陵,視野寬闊。

楚希聲在此處往四面看過去的時候,視線卻被阻擋住了,只有周圍都是高高拔起的山脈。

它們高達數百丈,直插天際,似乎與天空融在一起。

如果再仔細看,會發現這些山脈還在微微蠕動,紅色的土層裡面似乎還有血管青筋之類的東西。

這裡也寸草不生,周圍的土地都是光禿禿的,一無所有。

楚希聲感覺這秘境第三層,更像是置身於別人的血肉與內臟當中。

楚希聲隨後就眉頭一皺,看向人群中的薛氏夫婦:“是誰傷的你們?”

‘風雷雙極’王希竹與薛廷佑夫婦二人都受了傷,且傷得不輕。

他們的手臂與胸腹都有血痕,這些傷口都被包紮過了,卻還是在往外面滲著血。

五品武修的生命力已經極其強大,只要不是斷手斷臂之類的重傷,很快就可恢復。

能夠讓他們血流不止,無法恢復的,就只有那些高明的武意。

楚希聲發現受傷的還不僅是這兩人,周圍風雷雙極古劍與暴劍郭怒等八人,身上都或多或少的帶了點傷。

就連舟良臣也不例外。

唯獨冷剎那的一身上下完好無損。

他隨即意識到是怎麼回事,面色一沉,眼現厲澤:“是劍是非那些雜碎?”

“就是那些雜碎!”

郭怒當即一聲怒哼,怒聲咒罵:“這群人見你幾個時辰不出來,就狗膽包天,一起合力對我們出手。

這群傢伙融煉了古神之力,醜得像是鬼一樣,戰力倒是比之前強了不少。

我們結陣都不是他們的對手,要不是楚茗與她兩個道侍逃了出去,把那些人都引走,我們這些人得全軍覆沒。

可笑我之前還嘲笑他們無能草包,居然不擇手段到去煉什麼古神遺力,這次卻被他們教訓了一次.”

在場幾人聞言也都面色羞慚,眼中含著憋屈,怒意與不甘。

這次實是丟人現眼。

楚希聲一不在,他們這些人就像是草包廢物一樣任人欺凌。

早知如此,他們也去煉一點、楚希聲倒是沒覺得什麼。

劍是非那些人都是北地青雲榜前十以上的人物,最低都是超天驕級。

古劍與郭怒等人不但人數居於劣勢,又沒有融煉古神之力,當然不可能是他們的對手。

說來還是楚希聲與楚茗連累了他們,否則這些宗派精英不會面臨這樣的窘況。

簡而言之,就是事態已超出他們的能力範圍之外。

楚希聲掃了在場諸人一眼,隨後眉頭一皺:“其他人呢?”

在場除除了王希竹與薛廷佑夫婦,舟良臣,古劍,郭怒,與北天門的‘煞劍’琴任之外,就只有兩個名叫‘翻天劍’雷彬與‘闢水劍’曹鋒的內門師兄,以及一個叫蕭怡的外門師妹後面三人,楚希聲都不怎麼熟。

不過薛氏夫婦在門中交遊廣闊,人脈極佳,給他介紹過這三人。

雷彬與曹鋒都曾是三年前的幽州青雲榜前十,超天驕級,戰力不俗。

那個叫蕭怡的小師妹,則是宗門的後起之秀。

她沒上過青雲榜,卻在二十二歲修至五品,修行速度比葉知秋快多少,戰力則可超一階,是五品上層次。

王希竹說此女的血脈天賦正在快速甦醒,未來可能是一位大器晚成的天柱,所以門裡面對她挺重視的。

除了這八人之外,其餘人都不見蹤跡。

然後就是白小昭與小玄武。

楚希聲發現小玄武居然也在。

這小傢伙明明出生才五個月,它能夠打得過誰?他心裡忖道那燭光陰,該不會是對自己的親孫子放水了吧?理論來說,小玄武的大部分的血脈都源自於燭光陰,確實是祂的孫兒。

“他們還好,性命無憂.”

王希竹苦笑了笑:“有幾個是挑戰失敗沒進來,還有幾個是退出秘境了,萬幸,這次要不是楚茗跑得快,我們都得退出去.”

在秘境三層,他們就可隨時隨刻退出秘境,只需以心念向秘境之主請求即可,王希竹心裡則在嫌楚茗跑得太慢了,很可能是把他們當成了肉盾。

人就是如此,只要對某個人觀感不佳,生出了防備與反感,那麼無論對方做出任何舉動,他們都會含著惡意去揣測其動機。

楚希聲神色一鬆,忖道只要沒死人就好。

他隨後忽然生出感應,側過頭聚力於目,看向了三十七里外的一座山頭。

那裡有個黑色的身影,他穿著一身黑衣,肌膚黝黑,臉上覆蓋著一層角質地,醜陋的像是鬼一樣。

那正是十二個時辰前,挑釁過他的智魔山。

楚希聲看向智魔山的時候,智魔山也正在遙觀著那座金字塔的塔頂。

當他與楚希聲目光交匯,智魔山就毫不猶豫的從山頭躍下。

他身後現出了一對雷霆羽翼,讓他整個人雷霆電閃般的往遠處逃竄。

此時智魔山的眼裡現著深思之色。

之前他們還以為楚希聲是挑戰失敗,被排除出了時之秘境,所以久久未能從時空隧道出來。

沒想到十二個時辰之後,這個傢伙又進來了。

智魔山卻不驚反喜。

他猜楚希聲一定是在時空隧道里面遇到了一頭五品上階位的燭虯。

楚希聲能夠跨越三個境界,將這頭戰力比肩人族超天驕的神獸亞種擊敗,委實厲害。

不過這是否也意味著,這就是楚希聲的實力極限?智魔山認為自己已經看透了楚希聲的根底。

只要成功除去楚茗,他們二十幾個超天驕與天柱合力,利用合適的戰法,一定能將楚希聲殺死!他的那些同門,不會白白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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