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了!”

宋疆急道:“侍衛們都說他們是單獨出去的,小的也打聽到了,耘二爺和晶姑娘都在屋裡歇的好好的呢!您說雁姑娘跟別的將士也不熟,稷大爺他也不可能再叫上別的人不是?公子,您看您窩囊了這兩個月,倒平白讓稷大爺撿了便宜.”

“說什麼呢?!”

顧頌厲聲瞪過去,“稷叔不是那種人,雁兒更加不是!他們就算私下同遊,也必然清清白白坦坦蕩蕩!你竟敢出言相侮,還不掌嘴!”

宋疆嚇得連忙跪下,抽起嘴巴子來。

薛停董慢聽得動靜,不由起身到了門外,見到這狀況皆不由一愣。

宋疆祖上跟顧家還沾點親,顧頌打小也沒怎麼把他當下人看,發火要打他更是頭回見了。

“出什麼事了?”

他們問。

顧頌壓了壓心底的狂躁,抿唇道:“沒什麼.”

說罷轉身去望著夜空,又道:“我出去走走.”

然後抬步穿過天井,徑直過中殿去了門外,徒留下薛停他們目瞪口呆立在那裡。

顧頌出了毓慶宮,站在高高的門廊下,望著一片慘淡的宮城,一時竟不知何去何從。

從前沈雁也跟魯振謙玩耍,跟麒麟坊裡別的男孩子玩耍,他並沒有覺得什麼。

他從來不覺得她只能跟她一個人玩,他知道她好動,活潑,而且又與人自來熟,他甚至希望看見她開開心心的,跑過來跟他說與誰誰去哪裡玩了,跟誰誰去做什麼了,可是宋疆口裡的韓稷,讓他第一次有了一絲慌張的感覺。

韓稷極少失態,常常是副和藹可親的樣子,他不敢說他了解他,但至少有信心他不是那種宵小之輩,他光明磊落,怎麼會跟沈雁在夜裡私自出遊呢?他本能的不信,可是宋疆沒有理由騙他,他知道沈雁對他意味著什麼,如果不是仔細打聽過,他不會來告訴他這些。

韓稷為什麼會做出這種事,他就沒有考慮過這種事傳出去,讓人小題大做了,會傷害到她嗎?他握緊雙拳,牙關也跟著緊咬起來。

楚王這裡重泡了一壺新茶。

柳曼如才放了茶盞,馮芸便已經匆匆走過來:“回稟王爺,顧頌方才從毓慶宮怒衝而出,這會兒正黑著臉站在門廊下,看模樣已經上了鉤.”

柳曼如含笑與楚王對視了眼,又吩咐身邊人道:“現在你們讓人去宮門外守著,一旦發現他們回來,立即前來告訴我!”

楚王也給了個眼色下去。

“遵命!”

馮芸躬身。

溜馬的這行人下了山,便就見到了先前停留的小樹林。

而被樹林遮擋了一半面目的行宮處城牆高聳,仍還如先前走時一般莊嚴肅穆。

韓稷勒馬回頭,交代陶行道:“你們伴著二爺和晶姑娘慢些再來.”

陶行稱是。

沈雁疑道:“這是為何?”

韓稷望著宮門冷笑道:“呆會兒你就知道了.”

沈雁微頓,從他的語氣裡嗅出絲狠戾的氣息,再聯想起他先前的異常,幾乎也肯定他們這趟出來,恐怕有人藉機惹出什麼事了。

神色也不由放冷,默聲跟上。

陶行他們押後,便只剩他們二人並騎在前,到了樹林處,忽然韓稷眉頭微動,正轉頭時,樹林內竟陡然如箭一般射出道人影,未等後頭的陶行等人趨身上前,他已然穩穩落在他們馬前!“顧頌?”

沈雁看著來人,不由驚呼起來。

月下這人面色如冰昂首挺立,一身白衣纖塵不染,不是顧頌又是誰?顧頌飛身一拳往韓稷捅來,韓稷側身避過,藉機下馬抓住他胳膊,也不待他多說,扯住他便往樹林裡走:“你跟我來!”

到了樹林裡,顧頌掙開他的手,恨恨道:“我竟想不到你是這種人,你跟雁兒去哪兒我管不著,可你怎麼能一點也不為她考慮?!她是個冰清玉潔的姑娘家,你這樣不分時間獨自帶她出來,究竟有沒有想過到時候她怎麼面對那些流言蜚語!“枉我往日把你當叔父敬著,他們說什麼我都還不信,可如今我親眼見著了,你居然就這麼樣跟她夜裡單獨在一起,你就不知道叫上耘叔和晶姐兒嗎?他們都是勳貴家的公子小姐,有他們在,總算沒有人敢把汙水往她身上潑!”

“你怎麼知道有人潑她汙水?”

韓稷逼上來,望著他:“你怎麼會來這裡,是不是你也察覺到什麼了?”

顧頌抿緊雙唇瞪著他,那目光裡有恨也有痛。

他也說不清自己是怎麼了,說起來是全為了沈雁而不平,可是仔細回味,竟然又不全是,他看到了自己在嫉妒,他嫉妒除了他以外,如今還有個韓稷也可以這般被她引為知交——在這個世上,他唯一祟拜的外姓人就是韓稷,他知道自己比起他來差在哪裡,正因為自知,才會有嫉妒。

但嫉妒並未讓他失去理智,沈宓和華氏都在宮裡,為什麼這樣的事情沈宓和華氏處都沒動靜,獨獨宋疆卻收到了訊息告訴了他?沈雁如果當真私下出宮,怎麼可能瞞過一牆之隔的華氏?華氏又怎麼會容許自己的女兒這般無狀?何況,沈雁根本就不是那種人!她從來都很有分寸,知道什麼可行什麼不可行!可是依然有這樣的話傳到他耳裡,那就只能說明,這是有人在搗鬼。

他來這裡,當然是為了提醒他們。

可是在看到他們比肩而行且連隨從都落後了那麼遠距離的時候,他也沒能按捺住自己。

他知道自己是在找藉口發洩心中的妒意,即使他如今已不強求與沈雁的未來,可是看到她身邊那麼快就多了個韓稷,他也無法平靜。

他才剛剛與她和好,怎麼能這麼快就讓他面對這樣的變化?他瞪著他,依然忿忿。

韓稷嘆了口氣,拖著他又走到樹林這邊。

這個方向通往後山,從這裡看過去,正有隊人馬緩緩行來,頂著的是羅申,之後是兩匹小馬駒兒,那圓鼓鼓胖墩墩兒的不是韓耘又是誰?還有他旁邊嘮嘮叨叨的小丫頭,不正是薛晶麼?他們原來都有跟去……顧頌收回目光站直,望著韓稷。

韓稷面色有些沉凝,說道:“你既然會追到這裡來,看來他們把你也算計上了.”

顧頌道:“稷叔對不起,我……”他說不下去了。

韓稷望著他:“現在不是說對不起的時候,你知道是誰在背地裡搗鬼麼?”

“是誰?”

韓稷頓了下,才說道:“不知道你有沒有發現楚王對雁兒挺熱情的?”

顧頌微頓,立時想起那天夜裡在西宮門外見到楚王去找沈雁的事,他點頭道:“我有發現。

剛來圍場的那天夜裡,我還見到他去西宮找她來著.”

他抬頭望著他:“我覺得他可能是窺上沈二叔了,我本以為那只是偶然,難道他還暗中有什麼計劃不成?”

韓稷沉吟道:“說起來這事其實是鄭王和柳曼如挑起來的.”

說罷,他把賀群打聽來的事告訴了他。

“坦白說這就是柳曼如挑撥楚王來讓我和雁兒難堪,但讓鄭王發現了,那日鄭王不是還意圖跟咱們修復關係麼?我猜測他這是在企圖離間楚王和咱們。

“而楚王又因著柳曼如的挑撥而離間你我的關係,他們拉了你進來,必然是知道你與雁兒交情非淺,成心推你出來的當這個惡人的了。

咱們不能上他們的當.”

“柳表姐?!”

顧頌深深皺起眉來,他萬沒想到竟會是柳曼如,但是憑昨夜在山上的事來看,又沒有什麼不可能的。

柳曼如雖是他表姐,可她這麼樣一再存心傷害沈雁,卻是他所不能夠忍受的。

更何況這後頭還加上個鄭王!他臉色竟是又冷了下來。

“我去找她!”

他掉頭就要出林。

韓稷將他拉住:“事已至此,你去也沒有用,這是個連環套,在鄭王和楚王在,說的越多關係越不好清理。

他們既然把你都拖了出來,顯然是早有了準備。

我若猜得不錯,你就是去了,楚王也不會在場,他不會那麼傻親自出面的.”

“那怎麼辦?”

顧頌脫口問。

韓稷凝眉想了下,說道:“原先我沒料到他們把你扯進來,所以打算將計就計回去打他們一回臉算數。

但既然你都來了,自然是不能大事化小了。

咱們也犯不著跟他鬥氣,這樣吧,你帶著他們幾個去山下校場逛一圈再回來.”

“校場?”

顧頌訥了訥,校場這個時候正在準備明日的馬賽,不是忙得熱火朝天麼?但瞬間他就瞭然了,韓稷既是有準備,自然是需要時間安排的。

他立刻點點頭,又道:“那你呢?”

韓稷環胸站直身來,目露寒意望著林子外頭,說道:“我先回宮.”

短短四個字而已,從他口裡出來卻像是接連發出的四把刀一般。

顧頌低頭想了想,點點頭。

韓稷遂就悄無聲息的躍出樹林。

沈雁靜靜坐在馬上,眼見著樹林上空如黑影般閃過道影子,再看只有顧頌獨自從林子裡出來,遂道:“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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