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群走在最先,他手下還倒提著剛捉到的那人,柳曼如略頓,凝眉上前指著他:“你是誰?怎敢在宮裡這般放肆!”

賀群木著臉掃了她一眼,退到一旁,沈雁與顧頌便緩步從門外走進來。

“看守宮門保護聖駕乃是中軍營將士此次出行的職責,賀群也在中軍營掛職,此人行蹤鬼祟,他捉了他以免驚擾聖駕有什麼不對?”

這時候宮門內卻是又傳出道聲音,柳曼如倏地回頭,竟然是韓稷!“是你?你什麼時候回宮的?你不是應該跟她在一起麼!”

她指著沈雁,因為先前不久才在他手下吃過苦頭,又因為過度震驚,她聲音也顯得有些急促。

“你怎麼知道我們在一起?你跟蹤我?”

韓稷挑眉望著她,聲音極緩和的。

柳曼如被他逼視得後退了半步,她本身並不怕他,若不是因為顧忌著柳亞澤,她是不會受他脅迫的。

但眼下鄭王迫使她大鬧此事,她也沒有退縮的餘地。

想來鄭王無非是為了跟楚王爭個意氣,才會唆使她去尋楚王針對韓稷,她從未深涉過朝堂,眼下即便無奈惶恐,卻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不過就是讓她跟沈雁撕破臉皮而已,有什麼好顧慮的?何況沈雁本就是個私行不檢的世家大小姐!她轉身過來望著沈雁:“雁妹妹真好興致。

大晚上的與韓將軍出去賞月,怎麼也不帶上我?”

沈雁笑道:“柳姐姐不也好興致麼?大半夜的還在這裡散步.”

雖然進門之前她只是大概,可在見到柳曼如的時候,她已經心如明鏡了。

不就是成心來抓她的包,丟她的臉麼?她對這種伎倆早看透了。

而柳曼如本身只是個官家小姐,哪有這麼大的膽子敢在宮門口放肆?想來她後頭不是楚王就是鄭王了。

那倆都不是什麼好東西,雖然目的一時難以猜測,但這種事情他們卻沒有什麼做不出來的。

柳曼如這種酸溜溜的話她並不放在眼裡,這世間只有深深自覺不如你的人才會嫉妒你,你總不能連這點愛好也剝奪了她們。

柳曼如被她軟綿綿地一嗆,頓時僵了面色。

“我自然在散步,難道我連散步也犯了什麼規矩麼?何況這還是在宮裡,周圍到處都是人,倒是沈妹妹你,與韓將軍孤男寡女乘夜外出,真不知道沈家是怎麼教出你這樣的大家閨秀來的。

“你莫以為使點小手段讓韓將軍先回來就能瞞天過海,你騙得了別人,可騙不了我。

妹妹這種人前裝得比誰都清純,背地裡卻勾三搭四的德性,我看沈家那百年聲譽也不過如此,莫不是騙來的吧?”

說著她揚唇湊向她,就連眉毛尖上都透著兩分尖刻。

“柳表姐!”

顧頌忍不住走上前,冷著臉喝住她:“這是該從你口裡說出來的話嗎?!雁兒品性端正從無不當之舉,不知道你這種話是從哪裡聽來的!”

“你急什麼?”

柳曼如凝了眉,“你這個傻小子,她明明就是與韓稷去的幽會,你不但不遠離她,還在這裡替她說話,你連家聲門風都不要了嗎?”

“我的事不要你管!”

顧頌臉色愈加冷凝。

“你管好你自己,老老實實呆在後宅當你的千金小姐,不給姑母姑父添麻煩已經足夠。

像方才那樣的話,你知道會給柳家帶來什麼麻煩?!”

柳曼如被噎得怒火中傷,她外祖是榮國公的親哥哥,也是有戰功在身的武將,父親又是當朝皇帝跟前權勢最大的心腹寵臣,人皇子勳貴什麼的她並不曾真放在心上,又豈會怕個遺臣出身的沈家?她看一眼沈雁,見她一直閉唇不語,遂哼道:“這話有什麼說不得?我不過實話實說,能有什麼麻煩,你見過大晚上跟男子獨自外出的大家閨秀嗎?你們追著她捧著她,把她當寶貝,也不想想她值不值得!”

沈雁打她口出不遜時起便就不曾開口說話,這會兒餘光瞄到韓稷隱隱有動手之意,便就上前了兩步,圍著柳曼如轉了半圈,然後道:“就算我跟韓稷外出私會,那也是我的事,充其量是沈韓兩家的事,不知道跟你有什麼相干?你這麼激動,難道是因為韓稷約的人是我不是你?”

這話一出來,顧頌臉上訥了訥,而韓稷臉色則有點轉臭。

柳曼如卻被氣得兩頰通紅:“你以為我是你!”

沈雁漫笑:“我當然知道你不是我,我們沈家就是敗落三代下來,也出不了你這種在外拋頭露面跟人吵架的小姐。

不過呢,我要跟你說的不是這個,我又不是你娘,你是個什麼德性,這好是非的名聲傳出去能不能嫁得了人,也不關我的事,我才沒那個閒心教你怎麼做人.”

說到這裡,她突然反轉手來,衝她臉上啪地甩了一巴掌,然後笑道:“我雖然對你沒有教養之責,但你既然把糞噴到了我沈家頭上,我若是不教訓教訓你,又實在妄為沈家子孫。

你現在要不要好好想想,我們沈家的名聲究竟是不是騙來的?”

她柳曼如什麼東西!竟敢汙衊到沈家頭上,倘若這百年名聲這名聲是騙來的,那豈不是說沈家祖先都是些欺世盜名的騙子?柳亞澤不過是個閣老,如今還不是一手遮天的首輔,在沈觀裕面前他照樣還得給幾分面子,她柳曼如竟敢在她面前侮辱沈家先祖?她就是拼著回去跪祠堂也要打掉她幾分蠢氣不可!“你敢打我!”

柳曼如又驚又怒,聲音都已經開始變了。

她萬萬沒想到沈雁竟然敢打她!她有什麼膽子打她!她渾身血液都渾騰了,捂著的臉頰漲得通紅,另一邊卻氣得慘白!顧頌也懵了,他知道沈雁不是好惹的,所以才會出聲喝斥柳曼如,可沈雁的出手還是讓人未曾意想到,她這麼樣的利落出手簡直讓他們旁人都壓根沒有提防的份!韓稷在沈雁抬手時就已迅速往她跟前掠了兩步,但巴掌落地之後他卻微微鬆了口氣。

原本握著拳的他這時也已經全然放鬆,沈家於他來說本無特殊,可柳曼如在侮辱沈家以及沈雁的那刻他已經花了全部的力量在剋制自己,但沈雁並非任人欺侮的人,這種時候他該尊重她的一切意願,所以並沒有插手製止。

他走上前去,扶著劍,漫聲道:“你怎麼痛快就怎麼來!闖禍也不要怕,有我呢.”

柳曼如一聽這話更是氣得倒抽筋了,一張臉又紅又白,胸脯起伏著,幾乎就要栽下地去!而沈雁則大笑起來:“韓稷你真是個好人!”

顧頌望著他倆,心裡忽而又有絲莫名的疼。

宮門口硝煙乍起的時候,這邊廂楚王也已經進了東路宮門。

韓稷與沈雁單獨出宮遊玩,這件事他氣憤則氣憤,卻遠沒有柳曼如那麼大的醋勁,莫說韓稷並不知道他已經在打沈雁的主意,就是知道,他又怎能因為這點事情就把韓稷推開去?他之所以給柳曼如出主意讓她利用顧頌,不過是想借顧頌來達到阻止韓稷與沈雁發展關係的目的。

可是眼下明顯事情有變,他怎麼還能留在那裡?他知道韓稷的本事,這事有變原因就肯定出在韓稷那裡,他就算拉不到沈宓,也決不能與他成仇,可若是他們知道沈雁被柳曼如擠兌其中他也有份,沈宓能不恨上他麼?因著這層,他腳步也加快了些。

可是才踏進門檻,中殿那頭的廊下卻迎面走來清風傲骨的一人,廊燈照在他清雋俊秀的五官上,讓人見之不由心生驚意——“沈大人?”

沈宓由葛荀伴著負手而來,到了近前揚了揚唇,“敢問王爺這是上哪兒去?”

楚王含笑揖首:“剛才溜噠了一圈,現正想回房去.”

“王爺這就要回房去?”

沈宓微微挑高了尾音,“你不是特地讓人遞了話給下官,說是小女出宮夜遊,有失體統,特請下官出來迎迎小女麼?下官誠惶誠恐,因而聞訊便即趕來,王爺這裡卻就要趕著回宮,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楚王微怔,額上也冒出細汗來。

他什麼時候讓人去了遞話給沈宓?柳曼如百般挑唆他他都機變避開了,就是生怕讓沈宓知道他在打沈雁的主意,他怎麼可能會去讓人遞訊息給沈宓!沈宓的話語裡滿是火氣,他也不能不放低身段息事寧人了:“敢問大人是不是弄錯了,小王根本不知道雁姑娘的事……”“王爺,淑妃娘娘、護國公夫人以及沈夫人都應王爺的邀請到側宮門來了,現已在半路,娘娘讓奴才來問王爺在哪兒呢.”

正無措時,遠處又有宮人邁著小碎步飛快過來稟道。

沈宓頓時側目往楚王掃過去。

楚王臉色一凜,馮芸怒斥那宮人:“你胡嚼些什麼,王爺何曾去請過娘娘和夫人們!”

說著往宮人當胸踹去一腳,宮人趴在地下,頓時不敢作聲。

但是這會兒再讓人閉嘴又有什麼用?聽在沈宓耳裡只是更加讓他確信這件事的確是他做的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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