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雁道:“不瞞父親說,我懷疑太太的動機跟華家如今的處境有關.”

說罷,她便將日間與顧頌探討之後所得的結論一五一十告訴了他。

如果說他們猜測的沒錯,那麼沈宓必須得知道這件事,因為事情到這步的話,只有他能夠保得住華家。

雖說沈家也得保住,但是他們有提前兩年多的時間籌備,必然不至於毫無對策。

除此之外,她提到這點還有更重要的一個目的,假設皇帝已然對華家起了殺心這件事藉由沈宓來加以證實,那麼華鈞成還會那麼堅定地持意留在金陵嗎?這件事她雖然早已經見識過後果,但就這麼說出來沒有人會相信,而若是沈宓說出來那麼就完全不同了,經他證實過的事就是事實,華鈞成會相信的。

而沈雁也想象不到,天下還有什麼事情能夠令到華鈞成能夠連身家性命都不顧也要堅守在金陵。

說服華鈞搬家的關鍵,就在沈宓這裡。

“你的意思是說,太太知道皇上要針對華家,所以出此下策?”

沈宓這時也微微泛出驚色。

但只是稍頓片刻,他眼裡的驚色便逐漸轉化成了然,想來在這轉瞬之間,他就已經把個中關鍵想了個透。

他的確對沈夫人的動機有過不解,可是在看過劉氏因財而不惜殺了那麼多人之後,他對於女人的狠毒心性又有了進一步的認識。

所以沈夫人要殺華氏這件事,他並沒有延展到別的方面去,更何況如今華家尷尬是尷尬,但皇帝該予他的也一點沒少給,除了差事,也沒有扯到別的不軌上去,既然如此,誰會想到皇帝的不滿會引至華家的滅亡?可是如今聽得沈雁層層分析下來,卻又覺句句在點子上,沈夫人確實不是那麼不愛惜自己羽毛的人。

世家出身的她與沈觀裕一樣最重名聲,如果不是這等危及沈家的大事,她怎麼會向華氏痛下殺手?“可是這訊息連我都不知道,太太又是怎麼知道的?”

他依然很快地捕捉到了事情的關鍵,並透露出最後的一點疑惑。

沈夫人並非那種道聽途說之人,也並非是聽風就是雨的人,她必然是對這訊息有著一定把握才會這麼做,可是皇帝的心意,尋常人又豈能捕察得到?沈雁聳肩:“我找父親就是說這件事的。

眼下想從太太口裡套知訊息已不可能,那就只能另外想辦法。

我想來想去,大概只有從老爺那邊才能夠獲知到真相.”

“老爺?”

沈宓眯起眼。

沈雁攤開雙手:“難道不是麼?”

翌日在衙門裡,沈宓對著滿桌子公務竟然辦不下去。

衙役們泡好放在案上的茶被他捧起來又放下,放下又捧起來,沈雁的話顯然在他腦海裡紮了根,將沈夫人的殺人動機牽扯到皇帝對華家的居心上,華氏那樁未遂的命案便似又捅出個大洞,而這洞裡的景觀,更加險象環生令人膽顫心驚。

他不得不承認沈雁的推理是有理可依的,可皇帝為什麼要除華家呢?華家老太爺對周室忠心耿耿只差肝腦塗地,華鈞成這些年也對皇帝也是言聽計從,要不然江南士子私下裡那麼多的言論為什麼能一字不漏地傳到皇帝耳裡?歷朝內務府的織造便是皇帝分佈在各地的另一隻眼,作為內務府絲織採辦的華家,不但擔任著皇商的要務,暗地裡還有蒐集地方官員與士子平日言行的密任,江南這些年十分太平,華家功不可沒。

如果皇帝當真要除華家,那就得有一個相當要緊的理由。

華家就是錢多,中原征戰那麼多年,雖不算捉襟見肘,但國庫也不見得多麼寬裕,難道是看中了華家的財富?可就為了華家的錢而除去這麼一個有用的人,未免因小失大。

那麼還會有什麼原因呢?他端著茶在公事房裡踱了幾圈,忽然又停下步來。

不管什麼原因,顯然都要先確定有這個訊息才成。

而這個訊息的來源,顯然也尤為重要。

他凝眉站了片刻,放下茶碗,喚來衙役:“去看看侍郎大人在不在公事房?”

衙役去了之後又回來:“回大人的話,侍郎大人進宮陪皇上下棋去了.”

沈宓眉頭微蹙了蹙,這麼不巧。

但是又站了片刻,他忽然又把眉頭鬆了開來,負手走到門外,然後慢悠悠地拐過幾道迴廊,踱到衙門院子的最深處一排房間前。

這是給禮部尚書以及兩位侍郎單獨闢開的公事房。

中間的禮部尚書公事房便是內閣大學士陳文璟的,但陳閣老在內閣的時候多,禮部的公事房一年到頭沒有幾天是開啟的。

左右兩邊的房間便各屬左侍郎沈觀裕及右侍郎潘靖。

沈宓走到沈觀裕房前,值班的衙役立刻端著笑迎上來:“大人來的不巧,侍郎大人應召去了宮中。

大人有什麼事,小的回頭可以轉告.”

沈宓隨和的道:“昨日大人給了份卷宗我,我想是忘了帶走,過來找找.”

人家可是親生父子的關係,衙役哪敢多言,當下開了門,躬身請其進去。

沈宓進了門,回身看了看門口,衙役遂又體貼地將門虛掩上了。

沈宓順著兩面牆的書架打量著,等到外頭廊下傳來衙役們的聊天打屁聲,遂不動聲色地半蹲下去,開啟沈觀裕書案下的暗格。

每個公事房裡都會備有一個放置重要檔案的暗格,只不過位置不同,開啟的手法也不一樣,沈宓按開機關將抽屜開啟,從中拿出一沓厚厚的卷宗,仔細翻閱。

沈觀裕是遊弋朝堂多年的仕途老油子,關乎身家性命的一些東西肯定不會放置在這些地方,但若是平日需常往來的一些人員關係,在他官位十分穩當的情況下,卻難免總有些隻字片語留下來。

沈宓慢慢地檢視著,最後在一張印著安寧侯府的帖子上停住了目光。

只是一張很尋常邀請吃茶的帖子。

但是安寧侯幾個字卻瞬間將他的思緒拉回到數月前吳重與劉氏聯手坑害他那件事上,事發之後,安寧侯府欲化干戈為玉帛的態度積極到有些卑微,可是沈家與安寧侯一直沒有什麼過密的接觸,而安寧侯貴為皇后孃家,他為什麼會對沈家這般俯首貼耳?他指尖忽然有些發涼,再往下翻,又一張落款為安寧侯的帖子出現在眼前。

東西並非像是有意存起來,而只是未曾來得及處理又怕引出麻煩而順手擱在暗格。

沈宓望著這帖子,面上漸漸佈滿了陰雲。

屋簷下的雪水滴嗒了一整日,到掌燈時分漸漸放緩了,被雪罩了幾日的熙月堂,眼下的輪廓已幾乎盡顯出來。

正房裡燃著繚繚的沉水香,簾櫳下半人高的美人聳肩瓶裡插著一高一低兩株紅梅,猩紅的色澤與四面花梨傢俱的古樸撞在一起,散發出幾分古遠的滄桑的氣息。

沈雁與福娘在炕上填字謎,忽然門口一黯,扶桑走進來:“二爺回來了.”

沈雁扔了筆站起身,趿鞋下地迎上去,只見披著黑貂絨大氅,在一身緋色官服下顯得格外俊秀的沈宓眉目微凝走進來。

她喚了聲父親,沈宓卻衝她使了個眼色,進屋裡先跟華氏打了招呼,然後換了衣裳,與她去到了墨菊軒裡。

“怎麼樣?是不是打聽到了?”

沈雁一見他這臉色便知有事,昨夜說好讓他去問沈觀裕的,也不知道問出來不曾。

沈宓面色十分凝重,靜默了半日,他像是下定決心般說道:“我沒有去問老爺,但是我在老爺的書案裡找到了安寧侯與老爺來往的線索.”

他晦澀地看著,不知道跟她說這些該不該。

可是在他知道了他的女兒其實並不是那麼幼稚胡鬧以後,他又怎麼能再把她的話當成孩子話般不加理會。

可他又還是不曾再繼續往下說他的苦惱、震驚與對這個世界的懷疑,沈雁作為閨閣女子,她知道這麼多已經夠了,她應該是被嬌生慣養在後宅裡的嬌嬌女,每日裡吃想吃的,穿想穿的,玩想玩的,她的生活應該儘可能的簡單,這些牽涉到朝堂的事,對她來說太複雜,也太陰暗了。

他的女兒,怎麼能跟這些見不得光的人和事打交道。

他會這麼想,實在也不能怪他,沒有人會想到看上去活潑狡黠的沈雁看到的陰私比他想象的還要多的多,她的心臟早就練得如銅牆鐵壁,她對於一切骯髒伎倆的接受程度,也遠比他想像的要大的多。

“華家那邊,父親會去跟舅舅說,你不用擔心了,我會想辦法的.”

他和聲這般寬慰她,但眉間的鬱色卻又那麼明顯。

沈雁不作爭辯,乖乖地回了房。

沈宓給她的回話十分簡短。

安寧侯,是說安寧侯有可能就是那個透露訊息給沈觀裕的人?沈雁再想起福娘她們在沈夫人有異樣發生之後打聽出來的訊息,在伍姨氏被杖打那日之前的夜裡,沈觀裕曾經因為去了宮中而很晚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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