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二是頤風堂的茶房,平日裡負責準備韓稷的茶水。

孫二到了正房,鄂氏問他道:“中元節那夜裡,大爺屋裡可有什麼異狀?”

他望著地下,說道:“稟,稟太太,大爺屋裡什麼異狀也沒有.”

鄂氏盯著他看了片刻,揮手喚退他下去。

孫二是她親自挑選送到頤風堂去的,十年來行事十分穩當,她信得過他。

既然他都說頤風堂沒事,那當然就沒事了。

假如他們真的瞞著她有什麼動作,又怎麼會連孫二都不知道呢?到底那裡頭當差的人並不少。

她神情緩和下來。

寧嬤嬤過來道:“即便是沒有什麼異狀,可大爺的身子終究讓人憂心。

他如今連營裡的職務都當得極好,照這麼下去,只怕將來娶妻生子都不成問題。

只要他能娶妻生子,那麼太太只怕就阻止不了他襲爵了!”

鄂氏沒說話。

寧嬤嬤又道:“原先那藥方顯然已經失效。

太太若想替耘哥兒保住世子之位,只怕要再尋良方.”

“行了.”

鄂氏擺擺手,說道:“這事就說到這裡吧。

這幾日天熱,你去燉些清潤的湯水,送到頤風堂去。

然後讓人把他屋裡的窗紗換換,每日裡冰盆夠不夠用?不夠用就多添上。

他身子虛,容易中暑,辛乙雖然心細,卻也不見得忙得過來.”

“太太……”“夠了!”

鄂氏面色一凜,從榻上站起來。

“我只是不想讓他搶走耘兒的位子而已!我養了他十四年,兩歲之前都是我帶著他入睡的,我還清楚記得他第一次喚我母親時候的樣子,也記得他小時候我生病,他總拿他的臉來貼我的臉!”

寧嬤嬤怔住。

鄂氏顫著雙唇,背轉身來:“你不會明白我的心情.”

窗外清風肅肅,吹得一樹銀杏凌亂極了。

“太太.”

寧嬤嬤靜默片刻,終於還是出聲了。

“這件事關係甚大,您不能感情用事。

如果那夜頤風堂真沒有發生別的事,大爺他們為什麼要越牆而行呢?他不止一人出入,而是陶行他們都出去了,何況聽說他們還把劉儼的人手帶到過頤風堂,這麼大的動靜,您真的覺得正常嗎?”

鄂氏望過來,背光站著的她眸色十分深幽。

寧嬤嬤走過來,“小心駛得萬年船,他到底是——耘哥兒如今還小,我們不能小看他。

這一次興許無事,可他能夠瞞得過您,那麼下次呢?到如今您和國公爺還不替他申授世子之位,他雖然不說,難道心裡不會想嗎?”

鄂氏靜立了半晌,雙眼微抬,那目色竟愈發沉黯了。

孫二回到頤風院,陶行正在頤風院陪韓稷練腿腳,見到前者行色匆匆,他遂笑著與韓稷道:“多虧那日夜裡辛先生給他們服了安神藥。

否則今日可就說不清了.”

辛乙親制的藥丸特別靈,一顆頂得上人家三顆,孫二他們呼呼大睡,院裡頭他們捉了殺手進來也好,沈家二姑娘來過了也好,統統不知道。

若不是有辛乙,這些年他們能夠在正房眼皮子底下做這麼多事?韓稷並不如他那般高興,但是也笑了一笑。

傍晚時等得太陽不那麼猛烈,他便駕著馬去了大營。

大營裡的將軍們平日大都在五軍都督府坐衙,除了負責操練兵馬的中底層將官。

但上級官員也都要輪值去校場,秦昱今兒正好當值。

韓稷到了之後便在他的營房等侯,夕陽火紅地掛在天邊,將坐在門內的他拖出長長一道影子。

參將王儆與幾個將官走過來,一拳砸在他肩膊上,說道:“幾日不曾見你,難不成躲著數賞賜去了?也不請我們喝兩盅,太不夠意思了.”

王儆的祖父原先也是營裡的大將,跟老魏國公私交甚好,如今告老退下了,兩家還是常有往來。

韓耘心心念念想要超過去的王俅,就是王儆的親弟弟。

“就是,聽說東湖畔的醉仙樓又新進了一批窖藏好酒,韓將軍帶我們去解解饞唄!”

其餘幾名將軍也跟著笑起來。

韓稷在營裡混了幾個月,跟下面這些中低階將軍混熟了。

大家心裡雖然敬畏著他,但是見他沒什麼架子,也就漸漸試著與他親近,安寧侯伏案後,皇帝賞了楚王之餘也賞了他些東西,大家雖然都不缺一頓酒錢,但趁機打打未來上司的秋風,也是增進感情的一種方式。

幾日不出來當然不是為了數賞賜,韓稷笑了笑,“既是要喝酒,去醉仙樓又有什麼意思?那裡都是些文人墨客,喝不痛快。

倒不如咱們賃條船,到醉仙樓包了酒菜送到船上去,既不擾人又無所忌憚,豈不是好?”

王儆回頭望著弟兄們,拍著胸脯道:“我說了吧?我說了吧?咱們韓將軍隨和得很!看以後誰還敢說我韓兄弟不好親近來著!”

大夥都高興起來,圍著韓稷你一言我一語,瞬間把個肅穆的營房弄得熱鬧起來。

這裡商議好了,韓稷便就找了個辦事伶俐的將官,讓他統計好人數然後與陶行一道去賃船訂酒菜。

韓稷來營中時日未久,從未曾與大夥有過這麼接地氣的接觸,大家聞訊便就躍躍欲試,有存心想接近他探探深淺的,有想趁機套個交情的,還有些是好奇他本身的,總之大夥都感興趣。

而後就有膽大的湊上來報名,見韓稷一概不拒,全營守備以上的年輕將官們,便都來了。

韓稷見得秦昱從校場回來,便就抽身隨他到了營房,先說了銷假的事,然後又順口提了提夜提軍報之事。

軍報是魏國公發給韓稷的,就算外將一概書信按律都要先經經兵部查閱,但人父子之間通個訊兒,實在沒必要小題大做。

秦昱為人滑溜,話頭即知尾,當下即表示道:“老夫如今年紀大了,近日頗有些記性不好,韓將軍請了幾日假都記不大清,別的事更是不清楚了.”

秦昱原先並不屬老魏國公部下,是開國之後調配各營將官時才調來的,因此與韓家關係只在正常範圍內。

韓稷對秦家最開始關注時,也就是沈雁騙他說是秦家女眷之後,後來入營掛職之後,秦昱又成了他的上將,未免接觸就多起來。

聞言他笑道:“將軍老當益壯,怎可言老?”

又道:“今夜末將邀了王將軍他們在東湖喝酒,將軍若不見外,不如也賞個面子與我等同去喝兩盅?”

秦昱捋須嘿道:“我老頭子可不去跟你們這些年輕人搶酒喝,你們去.”

韓稷笑道:“大家都不是外人.”

“你們去,”秦昱擺手,“等你父親回朝了,我再與左將軍登門尋他去,跟你們我沒話聊.”

韓稷見他執意不去,只得退了出來。

等到太陽下山,他們齊齊約好了往東湖去,榮國公府這裡顧至誠也早就歸了府。

但氣氛跟中軍營比起來可就差遠了。

屋裡點了燈,戚氏正在房裡抹眼淚,也沒有人敢進去。

“這都五天了!他還沒有一點訊息,你就不想想辦法好好去找找?合著他是我一個人的兒子,不是你的!”

戚氏哭的十分悽怨,嚶嚶嚀嚀地,聲音雖不大卻不絕於耳。

顧至誠肚子早餓了,盯著面前一桌子的菜,也是一臉暴躁:“你這說的什麼話?什麼你的兒子我的兒子?我難道沒有找嗎?你沒看到蘇護天天帶著人在外搜尋?他是個小子又不是姑娘家,還有一身武功,你瞎緊張個什麼勁兒?“只要他還在這京師裡,老子就不相信有人敢動他!”

戚氏哭聲小了點,但是又還是道:“那他為什麼還不回來?”

說完又忍不住心酸起來道:“我就知道,他心裡根本就沒有我這個娘,我就是急死了他也不會多瞧我一眼!”

越想越傷心,索性又捂臉號啕起來。

“我怎麼知道他不回?我又不是他肚裡的蛔蟲!”

顧至誠吼著。

女人真是煩死了,屁大點事兒也能聯想到天那麼大,他這都餓得前胸貼後背了,她還跟這哭哭涕涕的,到底有完沒完?這裡悶幹了一杯酒,吐了口氣扭頭看著肩膀一聳一聳的她,又耐著性子說道:“行了行了,吃完飯我帶人去找,可以吃飯了吧?祖宗?”

戚氏破涕為笑,抹著眼淚:“這是你說的!”

顧至誠咬牙瞪了她一眼,夾了一筷子菜放到她碗裡。

北方水少,京師裡但凡與水挨邊的地方茶樓酒肆生意都十分火爆。

雖然人只有二十來個,但韓稷派出的將官賃了條足夠容納五十人的大船,停在湖中,四面風景皆可看到,那絲竹之聲又挨著水面悠悠傳來,再襯上船上撲鼻的酒散香,著實令人心曠神怡。

軍中的男人極少有不好酒的,有酒為媒,再陌生的人也變得有話題,二十來人相互之間也並非十分熟絡,但藉著這機會,猜拳行令一下來,便又平白多了幾分親近感。

眾人雖不敢邀韓稷划拳,但也被敬了好些杯,王儆知道他不宜多飲,遂拉著他避到了船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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