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澤天睜開眼,左眼一片赤紅,右眼啥都看不到了,從脖子以下一點感覺都沒有。

他用微弱的道息迅速感知了一下身體的狀況,發現自己的手腳和半邊臉都被炸飛,身體更被氣浪丟擲去不知道多遠,脊椎摔成三段,但是軀幹部位,似乎是下意識扯出了天青霞煙羅裹身,竟然多少抵擋了一下,至少沒有登時支離破碎。

當然,那法寶也無法完全抵抗傷害,被破了法,絲羅都給融在血肉裡了。

居然沒死……是泰山經觸發了麼……不對,剛才那種‘瞬殺’,以他現在的境界和功力,泰山經都來不及生效的……啊,對了,土螻那邊的血契,那應該多少也分攤了一些傷害。

鄭澤天躺在地上動彈不得,這會兒不要說聚氣,連咬舌自盡的力氣都沒有了,而且最要命的,連月亮也被雷雲遮住了。

“澤天——!!!”

糟了。

雷霆一閃,宋大有雙目血赤,帶著渾身酒氣遁身而來,直撲向不成人形的弟子。

“澤天你怎麼樣!!”

宋大有幾乎是一個滑跪衝過來,把弟子的殘骸摟在懷裡,看到他居然還有一絲氣,在赤紅和慘白間猙獰變幻的老臉,一下放鬆,險些哭出來似的。

“沒!沒死就好!別怕!別怕!師父來了!師父來了!”

鄭澤天無力得用一隻眼瞪著資質拙劣,未老先衰的男人,有一瞬間對方的影子,彷彿和遙遠記憶中什麼類似的人影重和。

咬著舌頭不讓自己這個時候陷入昏睡。

鄭澤天想向他怒吼,怒吼醒一醒啊你個蠢材!上次八個魔子伏擊沒殺的了你,這次怎麼會只來一……“嘭!”

就在鄭澤天的眼前,師父的頭就裂開了,後腦和上顎好像西瓜一樣炸裂,眼球,腦漿,碎肉和一身的熱血,大片大片滾燙的血漿,灑了他滿臉。

就像被人一棒子打中後腦,被爆了頭的宋大有不由得前傾付倒,卻還是下意識得伸手一撐,把弟子的軀體擋在身下。

僅存的小半邊下巴居然還在笑。

不要怕,師父來了。

下一秒,數不清金屬的箭頭從四面八方襲來,仿若蜂群一般刺入他的皮肉脊背之中,然後群蜂爆裂!華光閃電,絢爛炸響,猶如連綿的雷鳴!蒸騰爆裂的離子流和熱風,幾乎瞬間即炸開周身法衣,燒滅皮肉身軀,把整個人燒成一副血赤的骨架!!死了麼,好吧,回檔吧……嗯?沒有死!宋大有沒有倒下!燃燒的骸骨,死死護住身下的弟子!開始了最後的變形!在鄭澤天僅存的一隻瞳孔倒映之中,那七彩流漿中,燃燒炸裂的人骨開始再生!開始重組!滔天的煞氣裡,激流的雷霆中,獸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芽!再無一絲一毫的壓制和約束!狂暴的!肆意的!瘋狂的生長!生出羊頭,狼蹄,糜身龍尾,鱗紋獨角!是麒麟!麒麟自烈火中重生,喚起滿天的雷網,風雨交至,金光滿崖!整個青霆峰的雷雲,都在此刻炸烈落響!蒼藍的閃電將滿山松柏點成火燭,慶祝仙靈聖獸的誕生!師父!突破了!鄭澤天一時也禁不住有些欣喜,但當那麒麟低下頭,冰藍色的獸瞳倒映出男孩的身影,卻再無一絲的悲傷,就只有平靜寧和,一如冰封凍結的湖面。

鄭澤天雀躍的心也緩緩得,隨之沉入湖底。

已經,不是人了。

半分猶豫,半分遲疑,半分掙扎都沒有。

宋大有捨棄人心,擁抱了虛淵,化身魔胎。

人心固然難得,但有的事,哪怕捨棄此身也要做的。

麒麟抬起頭,嘶聲長鳴。

九天應元雷聲普化紫府天霆神霄雷獄“轟——!!!”

於是雷海降臨了。

天地都被雷海劈開了,轟鳴的雷霆遍打山野,整個青霆峰都被雷掃了一遍,而被麒麟護在身下的鄭澤天毫髮無傷。

這是麒麟的本事嗎。

麒麟哪有這本事,哪怕神霄派的真傳,大概也打不出這種雷海來。

如果有機會,如果給個機會,宋大有可以比所有人做的都好的。

區區八個魔子,哪裡困得住他呢。

可惜了啊……不,沒什麼可惜的,這就叫作師父嘛。

狂雷電閃至少轟鳴了一刻鐘,大氣都被電離成淡藍色了。

贏了麼……“嗖!”

然而又是一擊!又是一隻鐵蜂!穿越雷網而來!一擊打破麒麟的脖頸,打出一個巨大的血洞!幾乎當場將頭給炸飛!而且在那爆裂的傷口處,星星點點,分明還有某種綠色的藥劑碎片,打入了傷口之中!竟然在抑制太素道體的復甦!麒麟瞬時瞳孔收縮,徹底被獸性佔據,嘶聲怒吼,仰天高鳴!獨角發出耀眼的白光,一個縱身電躍,棄了身下的道童,直衝入雷雲之中!然後從四面八方,青霆峰周圍,數以百計閃著綠光的鐵蜂,彷彿大群的螢火蟲,緊隨其後!更有十數道光華齊齊飛天!直朝麒麟的雷光追去!青霆峰的滾滾雷雲之間,一時間電火齊明!雷光四照!天火燎原!打得不可開交!該死的,怎麼可能!這些人到底什麼來頭!那種雷法,哪怕三大派也不可能毫髮無傷啊!鄭澤天望不到天上,看不到月亮,只能盡力側著頭,看向遠處被雷光電火照得光影變幻的森林。

電閃雷鳴之間,麒麟的血好像瓢潑般從天上落下來,濺的到處都是。

在這雷閃,血雨,轟鳴之間有人走過來了。

踏著一地血線,向鄭澤天走來。

鄭澤天用龜息功閉氣裝死,當然他現在這殘骸肉塊似的模樣,實在也用不著怎麼裝就是了。

是的,還是那種全身透明的人。

那人一邊走著,身上就有密密麻麻的,手掌大小的透明小蜘蛛爬下來,在周圍亂爬散步,把血沼之中,炸裂成碎片的金屬箭頭挖出來‘吃掉’,一點痕跡也不留下。

而那人走到鄭澤天面前蹲下時,已經完全顯出了身形,當然,還是黑不溜秋得膠衣,看不出一點人樣來。

除了黑色膠衣,頭上還披了塊雨衣似斗篷,臉上也有皮面具和眼罩,周身遮得嚴嚴實實,一絲面板都不露出月光下來,手裡還捧著根鐵棒,大概是大一號的‘手槍’。

“……是,還活著,體徵薄弱,已經休克了。

是目標從外頭帶回來的新人,沒有偵測到系統訊號,是土著,槍械全毀,無法還原彈道,不過應該是天工峰作坊裡的東西。

是,是,明白……”那人一邊自言自語,一邊伸出手,手背上光影一閃,從斗篷下爬出一隻透明的蜘蛛,跳上鄭澤天的後脊,用鋼針破骨,刺入脊椎中吸取脊椎液。

鄭澤天依舊靜靜得裝死。

而那人手指在虛空中舞動著,好像在掐訣,可是又不大像是三大派的道訣,然後又有一隻蜘蛛爬出來,爬到鄭澤天臉上的創口裡,往他頭顱中一刺,滋滋滋得鑽開了頭骨,也不知是植入了什麼東西。

過了一會兒,那人收回蜘蛛,徑直走開了,一路上,透明的蜘蛛群若歸巢一般爬回他身上,不出十步整個人就被蜘蛛覆蓋,彷彿憑空消失在空氣中了。

就這麼放過他麼,不,大概並沒有放過吧,剛才在他腦子裡,也不知是下毒還是下蠱,大概是藏了某種毒藥暗器,還打算埋伏一手麼。

天上的雷鳴已經漸漸得聽不見了,也不知道是戰鬥結束,還是聽覺喪失了。

鄭澤天感覺到眼皮子打架,視界昏沉發黑,已經快堅持不住了。

終於要死了麼,要死那快點死吧……鄭澤天閉上了眼。

……說起來,以前是不是也有這麼一回……師父死了,師叔死了,師兄也死了,……只有自己一個人,好像死狗一樣,趴在水溝裡活下來,……那個時候,那個時候救了他的是誰來著,……是個乞丐吧,好像是乞丐來著,還是個丫頭……那個丫頭長什麼樣來著,不記得了,當時她說……“喂,喂,你死沒啊?”

……還沒。

“哦哦哦那就好,不好意思啊,你發訊號的時候我在實驗室幫忙呢,而且還得聯絡本體下載你的基因譜,一路從月亮過來,差點沒趕上。

不過放心,既然我來了,你想死都死不掉了,隨便浪哈,包修包換。

我們罩著你啊.”

哦……嗯,嗯???鄭澤天猛得睜開眼,只見一道血影站在自己面前。

血神子分身?不是!怎麼是血神子分身啊!還不等鄭澤天大聲嘆息表達自己的失望,那血影直接撲過來,把少年全身裹住,彷彿赤紅的柏木一般拔地而起,將鄭澤天的殘骸直接提起來,同時將大量的血流注入他的殘軀之中。

同時還有凝膠狀的血塊,和黏土似的斷肢被捏出來,直接接在斷口黏合,讓他的四肢飛速復生,炸飛的半張臉和眼球都重新長了出來,真的是在活體造人一般,活死人,肉白骨了!這,這傢伙莫非是!“不錯!本座就是鉅子之影!有機體大道身!進化之道祖!吊吧!雖然還是化神……但總之還是很吊的吧!”

……所以那什麼滴滴答答的作弊碼,就是直接把那傢伙的分身叫過來麼……不對!糟糕!這樣不就死不掉了!那怎麼回檔!師父怎麼辦!還有其他那些無形的魔子!“安心啦安心,那些個廢物雜碎,我家小九會解決的,你師父好像煞化了,不過沒有關係,這種情況我見多了,砍掉腦袋種個百八十年的,至少有百分之三十的機率救回來,說不能還能突破咧!不過這次南宮家來的人還真是蠻多的哦,而且全都帶皮下電阻,接地鍍層,陶瓷裝甲,和各種針對電抗元件……嘖嘖,我看這次公司是專門為了針對你師父,生產了一整個新批次的對雷法魔子呢,嘖嘖,有錢是有錢啊。

果然只練一套build打本是不行的啊,一旦被針對出裝就完蛋了.”

什,什麼公廝……電祖的……“無所謂啦,你以後就知道了,反正先記得都是南宮家的錯好了。

唉喲!還給你植入了生物監控呢,看來他們還挺欣賞你的,想克隆你的基因原種呢!嘿嘿,放心放心,我黑掉了,會給他們傳送偽裝資料,回去再開後門接個許可權給你,這樣你也可以接入附近的公司子網,使用他們的裝備了。

喏,還有這個,是你點名要的是吧,我特意給你帶過來,你的基因有點怪啊,聽本體說也是什麼秘密專案是吧?為了和這玩意協調好,真是差點沒趕上呢.”

鄭澤天吃力得睜開眼,只見血木枝杈般的鬼手從身邊伸出來,手裡握了個蠕動著的,好像剛蛻了皮的肉蠍子似的,白乎乎黏糊糊蠕動著的生物。

啥玩意啊這是……“這不就是系統嘍.”

系統?“試作版寄生系統,能接入我們天外仙的私服,不知道和你的專案有沒有衝突,總之先試試吧。

我想這玩意支援你到元嬰境界應該沒問題,不過到化神階段的排異反應還沒解決,畢竟說到底還是用獸母生出來的山羊崽改的嘛,等你化神了,它大概也長成獸之子了……嗯,不過這種是小問題,到時候再考慮好了,船到橋頭自然直,一定沒事的.”

於是那血手打了個響指,樹杈一裂,把鄭澤天整個人從脊背掰開撕裂,將手裡那個肉蠍子似的玩意放到鄭澤天脊背上,蠍子爪刺入他的脊椎,蠍子尾刺入他的後腦中樞。

“對了,這玩意除了算是個智慧輔助的系統副腦,還是個強殖入體生物義骸外掛。

按照非物實驗體提供的資料,插在脊柱裡增幅神經,加反應加敏捷,感度三千倍那種咳咳咳,總之就是吊啦!總之我還沒做過人體實驗,不過你是初號機嘛,應該沒問題吧?試試看,如果身體沒有激烈的排斥反應,精神也頂得住,我那裡還有抱在臉上的,咬在手上的,窩肚裡的,插肺裡的,總之多種多樣,各種不同姿勢不同特技的強化義體可供解鎖哦。

好了,那麼,要開機了哦。

忍一忍,可能有點痛,痛一痛好,有益身心健康.”

血手打了個響指。

下個瞬間,知覺如潮水般傳回。

“啊啊啊——!!”

鄭澤天猛得睜開眼,慘叫著衝出藥池。

“呼……呼……呼……”鄭澤天全身冷汗,趴在水池中顫抖。

抖了整整三分鐘,才逐漸從扒皮刺骨,痛徹心扉的刺激中緩過神來。

他發現自己泡在齊腰深的草藥湯裡,這地方,好像是個浴缸似的大丹爐。

這是哪兒……然後一個聲音在他耳邊說。

‘婁觀城’記憶湧上心頭,鄭澤天猛得摸向後腦脊背,真的能感覺到皮脂下,有什麼肌肉似的東西,在不受自己控制得蠕動。

不是夢!那肉蠍子居然是真的!‘喂,是你自己說要裝的好嗎!現在嫌老子難看啊!試作版沒面板真是對不起啊!哼!老子是天外仙試作寄生輔助系統!相當於一個外接大腦和智慧計算機,還能聯網獲取情報,有什麼問題你就問老子吧!’雖然脊背裡寄生了這麼個東西,但是身體確實沒有大礙了,手足完全長好了,經脈道息執行也全無阻礙。

鄭澤天倒也能感覺到,背後這玩意,多少在透過血管吸取一些養分,但還沒有到影響健康的地步。

‘當然沒問題了,宿主你睡了十天了,先在墨竹山的仙靈玉髓泡了三天,養好了經脈又送來婁觀城藥房靜養七日。

能按設定醒過來,說明你的身體恢復都在計劃之中,完全沒問題了,放心吧!走,咱們出去浪!’鄭澤天沒心思和這個肉蠍子廢話,“我師父呢!”

‘你師父?我查查,哦,死了,青霆峰宋大有魂燈已滅,屍首還沒有找回來,好像給南宮家偷走了。

’死了,那還救得了麼……鄭澤天緊皺眉頭,飛速盤算。

再來一次能破局麼,可那些無形的南宮魔子早就埋伏在青庭峰蹲守了,而且來了這麼多人,實力差距太大了,作弊的也根本來不及趕到,而且也不確定還能不能回檔到那個時候,甚至那道果還有沒有效果也……‘喂宿主,你沒聽我說嗎?死啦。

十天啦,喪禮都辦了,已經轉世啦。

’“……”鄭澤天沉默了一會兒,一躍而起,推開藥爐蓋從藥罐口爬出來,換上墨竹山弟子的法衣走出藥坊。

“魂燈在哪兒.”

‘自動尋路開啟’鄭澤天眼前的視界光線變化,地上出現了一行閃爍的足跡,似乎是其他修士經過時殘留的足跡資訊素,鄭澤天跟著足跡,找到了婁觀塔後頭院子,存放魂燈的櫃檯中,找到了寫有宋大有道牒名籙的那一盞。

鄭澤天把那盞孤燈拿在手裡,沉默了一會兒,把魂燈放了回去。

本來他想作法,試試看能不能把宋大有招來,問問有什麼心願,有什麼遺憾,有什麼仇恥的。

可是一觸控魂燈,他就感覺到。

宋大有走了。

走得瀟瀟灑灑,乾淨利落,什麼遺願都沒有了。

……不過是喝了一頓酒,就這麼了無遺憾的轉世了麼。

還真是令人羨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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