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陽城的這個冬天特別冷,尤其是今天,不僅溫度低,而且還下起了鵝毛大雪。

不過劉益守府邸的書房裡有地暖,倒是不擔心會被凍到。

夏侯夔是個很會享受的人,劉益守都沒怎麼考慮的生活細節,他考慮得很周全,府邸裡不僅有一體化的地暖,而且還有個佔地不小的溫室。

熱浴,冷浴,搓澡,多種專案可以在裡頭同時進行。

整個供暖設施除了燒煤比較費錢以外,幾乎沒有缺點!壽陽周邊有個露天煤礦,夏侯夔已經專供自己府邸用了好幾年,蕭衍什麼待遇他就是什麼待遇,帝王一樣的享受。

這天中午,外面的鵝毛大雪還沒停,府邸的書房內,劉益守把麾下的謀士都召集起來搞“團建”,小爐子煮著米酒,桌案上擺著冷盤,眾人圍著一圈,傳閱著一份手稿。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

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劉益守笑眯眯的給眾人滿上酒,一點架子都沒有。

在場的人除了得意洋洋的王偉外,其他人如陳元康、楊愔、崔暹與崔孝芬等人,全都是一臉駭然的將那份手稿看完,一個個都欲言又止。

“賈先生的新酒,你們覺得如何?要是行的話,那我就往建康那邊以公主的名義售賣了.”

劉益守環顧眾人問道。

“酒是好酒,在建康售賣也並無不可。

只是……”陳元康將那份手稿遞給劉益守,長嘆一聲,心裡有橘麻麥皮不知道當漿不當漿。

王偉寫的這份東西,只要是腦子正常的人都不會當真,可劉益守就是當真了,該怎麼說才好呢?“給這篇雄文加個名字的話,叫王軍師手把手教你掀翻梁國,三天速成七天精通,你們覺得如何?”

劉益守喝了一口新酒說道。

這杯中之物是賈思勰的新貨,和之前的比,進步頗大,在去除酸澀方面有了本質改變。

當然了,新酒就是喝個新鮮勁,你指望它是多麼回味悠長,那是不可能的。

聽到這話,王偉鬧了個大紅臉,其餘眾人都忍不住竊笑。

實際上劉益守說得還客氣了,王偉寫的這玩意,應該叫《造反,從入門到入土》還差不多,起個文雅點的名字就叫《王偉教你種自由之花》。

“主公啊,這上面寫的東西呢,其實也不是不行.”

楊愔舉起酒杯敬了劉益守一下,然後嘆息道:“王軍師的計劃啊,在入建康以前,都是很好的,除了沒想過怎麼收場外,簡直可以說是驚才絕豔。

可是,逼迫蕭衍退位,得便宜最多的,並不是我們啊!真要到那一天,我們是被別人當快刀用了!把蕭衍這個老和尚掀翻,把梁國攪動得天翻地覆,只會便宜北邊那些人,也是讓梁國國內的勢力重新洗牌。

老實說,在下認為,發展的方向,並不在建康,拿下了那裡毫無意義,反而成為眾矢之的.”

楊愔雖然不是主要搞戰略的,但他還是很有眼光的。

他說話的依據也很確鑿,那就是資源有限,前期操作猛如虎之後,難免後繼乏力。

劉益守將蕭正德寫的那封信擺在桌面上,用食指扣了扣桌案道:“蕭衍果然不出所料的在中樞官員將要休沐的最後時刻,宣佈立蕭綱為太子。

哪怕蕭統家的人在太廟哭了幾個月,也不為所動。

蕭正德請我們以清君側的名義勤王,誅殺侍中朱異,廢掉太子蕭綱,改立蕭歡為太子。

不得不說,這次他還挺有眼光的.”

劉益守眯著眼睛吃了一口滷製的豬耳朵,總覺得還是沒有前世那味道,輕聲嘆了口氣。

“主公,咱們可以發檄文,未必要真的動手.”

王偉忍不住辯解道。

“蕭衍封蕭統的幾個兒子為王,而且是實封,規格之大完全出乎預料。

大概是蕭統家的人哭太廟讓他臉上無光。

不過現在還看不出什麼來,等五年後蕭統的幾個兒子都成年後,那場面可就熱鬧了。

王先生這篇文章,到五年後再看亦是不遲.”

陳元康手裡把玩著酒杯說道,心裡暗笑王偉做事急躁。

哪有剛來梁國,才在壽陽落腳就急急忙忙去造反的啊,人家都防著你一手呢!壽陽東面還有陳慶之和蘭欽兩支精兵,只要你隨便亂動,人家可以直接把你給滅了!要是沒有合適的藉口,蕭衍也懶得折騰,但是你若是發了檄文要“清君側”了,蕭衍再怎麼昏庸也不是個死人啊!劉益守笑了笑沒有說話,感覺眾人還是多半高估了蕭衍,高估了梁國,然而對自身的能量卻沒有清醒的認識。

“遵彥(楊愔表字)送來的案牘我前兩天也看了,壽陽雖然好,但缺了一樣最重要的東西,讓我們受制於人,你們知道是什麼嗎?”

劉益守又給眾人倒了一輪酒,酒壺空了,他又拿了一壺酒繼續滿上。

在場之人都不說話,除了楊愔以外,其他人都感覺莫名其妙。

因為有南面近在咫尺的芍陂這個巨型水利工程在,壽陽變成了淮南地區首屈一指的產糧基地。

只要不戰亂,手握這裡的糧草,幾乎是可以為所欲為!有了糧食,其他的就不慌了,那還缺什麼呢?劉益守看了楊愔一眼,示意他說下去。

“以前沒有接管壽陽這裡的政務,我們兩眼一抹黑,只知道這裡是糧食產糧極為驚人。

沒想到糧食雖然不缺了,卻是缺鹽.”

楊愔無奈的說道:“壽陽周邊,哪怕連一個小的鹽井都沒有。

所有的鹽全部靠山陽郡那邊輸入。

當然,這是官府層面的官鹽,私鹽那就不知道了.”

山陽郡內有專門產鹽的鹽城縣,食鹽轉運到揚州後,再散發到兩淮其他地方。

北魏與南梁,在鹽政上大不相同,北魏不禁私鹽,吃鹽在民間一直都不是什麼問題。

而南梁的鹽政與西漢並無本質區別,都是鹽鐵專營,食鹽的大頭被把控在官府手裡。

原來理所當然的事情,現在變成了受制於人,肯定會令人很難受的。

而且鹽除了食用外,還是一種重要的工業原料!劉益守想在壽陽搞一些低門檻的輕工業品,沒有可控的鹽,也是很難辦的。

到時候你剛搞出來一點名堂,人家就用鹽來掐你的脖子,為之奈何?或者你不得不用手裡的糧食去換取高價的鹽,虧到姥姥家,怎麼解決?“淮南私鹽氾濫,短時間內,購買一些私鹽作為儲備,可解燃眉之急,但不是長遠之道.”

陳元康思索片刻說道。

他只能想到這麼多,鹽這種東西,壽陽這邊有就是有,沒有你也變不出來!別說是壽陽了,就是周邊控制的一些地方,如譙縣那邊,也沒什麼像樣的鹽礦!這邊又不靠海,哪裡去弄鹽啊!以梁國世家的貪婪無恥,一旦你發展起來了,他們絕對會用鹽卡死你!“王偉上書的東西,留在我這裡了,暫時沒有討論的必要。

你們都回去想一想,去哪裡搞鹽回來吧。

要過年了,你們也都歇幾天,一切都年後再說吧.”

劉益守遣散了眾人,唯獨將王偉單獨留了下來。

“主公是有什麼機密要吩咐麼?”

王偉壓低聲音問道。

“你那個計劃,把用兵的地點稍微改一下,就可以用了.”

劉益守不動聲色說道。

“地點?梁國還能有什麼比建康更重要的地方麼?”

王偉驚愕問道。

建康城和附屬衛星城,共有戶口幾十萬,超過兩百萬人!要是這種地方都不重要,那還有什麼重要的地方?“等春耕的時候,我欲用兵徐州,奪彭城!”

劉益守淡然說道。

王偉驚訝得張大嘴巴合不攏。

彭城現在對他們來說,算是一塊飛地,如果要奪取,就必須要穿越梁國的睢州,也就是後世的宿州市。

而目前坐鎮宿州的,正是劉益守名義上的師父,陳慶之!“呃,恕卑職多言,有陳慶之在,我們想奪彭城難如登天,且不說彭城已經被魏國奪佔了。

彭城對於我們來說如同雞肋一般,食之無肉棄之有味,奪了彭城有什麼意思呢?”

王偉疑惑問道。

劉益守微笑著擺了擺手道:“奪了彭城,青州那邊的海鹽,就能透過水網販運到彭城來,我們就不缺鹽了。

而且到時候我們的東西,也可以從容的從壽陽運到北方換取所需的必需品。

當然了,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以後我再告訴你.”

王偉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道:“確實如此,只是說這個沒有用,只要陳慶之和白袍軍在宿縣城內,我們就沒有任何辦法.”

陳慶之和白袍軍兇名在外,有他們擋道,確實劉益守沒有任何辦法跨越他們的防區進攻彭城。

事實上,陳慶之的作用,一來是抵禦魏國從徐州發動的入侵,二來則是死死盯住在壽陽已然顯露出不安分氣質的劉益守。

“我這個師父啊,腦子裡只有蕭衍這個皇帝.”

劉益守將桌案上蕭正德寫的那封信拿在手裡搖晃了一下說道:“只要把這封密信送給陳慶之,你信不信,他立刻就會上書,要求自己和白袍軍撤防到採石磯.”

妙啊!王偉差點叫出聲來,陳慶之這種被蕭衍一手提拔起來的親信,根本不可能被蕭衍的那些帶孝子們收買,失去了蕭衍的庇護,他也是一天都活不下去。

陳慶之拿到蕭正德“謀反”的證據,自然是無法向蕭衍揭發蕭正德,畢竟前兩年,蕭正德都直接叛逃北魏,橫跳回來以後,蕭衍也沒把他怎麼樣,現在反而是重用蕭正德守建康南門周邊!可以想象,陳慶之收到信以後,絕對是兩害相權取其輕,睢州的局勢就算是糜爛,也不過是淮南被人啃下來一塊,不傷根基。

事實上,這地方也是南北互相拉鋸的陣線,百年內易手多次,就算全部失守也不足為奇。

但若是蕭正德里應外合對付蕭衍,那就大條了!蕭正德能找劉益守,難道就不能找別人?比如說現在被蕭衍打了一棍子的夏侯夔。

“等陳慶之和白袍軍一走,咱們趁著換防的空檔,一鼓作氣,偽裝成換防的隊伍,兵不血刃拿下睢州。

等造成了既定事實,然後再給朱異送錢,謊報軍情,就是魏國趁虛而入,我們得到訊息以後不得已越境抵抗。

現在魏國虎視眈眈,臨時換防的話,很可能造成淮南局面崩壞,不如等穩定下來再說,對不對?”

王偉笑呵呵的說道,彷彿已經看到了大軍入駐宿縣的場景。

“就是這麼回事!”

劉益守拍手叫好道:“等有了宿縣這個前進基地,我們時不時就可以挑釁一下魏國,只要蕭衍和朝廷中樞想對付我們,我們就製造邊境的緊張局勢,懂不?所以彭城一定要拿到手,那樣的話,彭城名義上就是被梁國控制的。

蕭衍為了面子,也是為了節省出兵的錢糧,肯定得向我們妥協。

只要魏國還對彭城虎視眈眈,那我們就安枕無憂.”

道理是這麼個道理,只是……王偉有些猶疑問道:“我們就這麼把蕭正德給賣了,會不會不太好呢?”

劉益守哈哈大笑,擺了擺手說道:“第一個,這封信你謄抄一下,不要原封不動的送過去。

陳慶之拿到信,只是知道這件事,他又不能證明什麼。

到時候蕭正德可以一臉懵逼的說自己什麼也不知道搪塞過去。

所以最後陳慶之其實不會做多餘的事情,蕭衍更是不會把蕭正德怎麼樣,蕭正德甚至都不可能知道這件事!”

確實如此,這種事情就跟買棺材一樣,看的不會買,買的不會用,用的不知道!“至於第二個嘛.”

劉益守頓了一下,意味深長的說道:“蕭正德這種八竿子打不到一塊的表哥,不就是用來賣的麼?”

聽到這話,王偉震驚得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當然,做這種事情很平常,但是能把這種事情說得如此理直氣壯,那也真是不多見。

“很多時候啊,我們是要跟天下人講道義,至少是要跟君子講道義。

蕭正德這種人,用用就好了,畢竟他活著也是禍害,被我們用一下還算是積德,不是麼?跟這種人講道義,那就跟教育老虎吃草一樣,對牛彈琴.”

劉益守拍了拍王偉的肩膀說道。

好吧,不愧是你。

王偉心悅誠服的對著劉益守行了一禮然後退下。

他剛剛走,就看到羊姜走了進來,鼻子都凍紅了,似乎是在門外等了一會。

“是不是想我了?”

劉益守一把就將她摟在懷裡,兩人熟練的熱吻,很久之後羊姜才用盡全身的力氣將他推開,氣喘吁吁說道:“今天又出了大事,唉.”

“又有娘子懷上了?還是你懷上了?”

劉益守驚喜問道。

“不是,是我爹又寫信來借錢了.”

羊姜從懷裡摸出一封信,羞愧的低著頭遞給劉益守,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不就是錢嘛,借就是了,他要多少我給多少.”

“呃,他這次借得有點多……”羊姜訕訕說道。

劉益守拆開信一目十行的看完,頓時額頭青筋暴起。

他猛的一拍桌案說道:“岳父大人真是太看不起我了,這點錢還要跟你訴苦,直接跟我說不就完事了嘛.”

他故作大方的說道,心都在滴血。

“阿郎你瘋了!這錢不能借!這是給我兒子買……”羊姜激動的拉著劉益守的袖子說了一半,又頹喪的把手放下。

唉,喪心病狂無理壓榨的父親,毫無底線百般妥協的丈夫,她已經麻了,讓一切毀滅吧。

“說吧,你這麼大方,是想今晚怎麼玩?”

羊姜幽怨的看了一眼劉益守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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