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城原本並不是一個傳統意義的“城”。

最開始,它是以臺城為基礎,以石頭城為防禦核心的一片區域。

因為地理條件優越,又一直被南面的勢力當做都城,所以人口不斷膨脹。

很多周邊防禦性質的小城,附近都出現了無數居民與街道。

久而久之,這些地方連成一片,就成了建康城的基本盤。

它的佔地面積極大,雖然不及同時期北魏的洛陽城,但也可以算是長江以南首屈一指的大城。

這座城沒有傳統意義上的城牆,只是在每個防禦據點都設有區域性的高牆,互相支援。

因此,“攻入”建康城,這件事情本身就一個偽命題。

或者可以這樣說,隨便哪個,只要建康附近沒有朝廷的兵馬,想帶兵“進城”幾乎是易如反掌,就跟回自己家一般。

然而,真正算是“佔領”建康的話,你得同時攻佔扼守長江通道的石頭城與控制官府跟皇宮的所在地的臺城,才算是拿下了建康。

南朝此時並不是一個控制力很強的政權,荊襄蜀地各行其是,江州(今江西)北部出藩鎮,南部出豪酋。

嶺南的核心廣州,也是叛亂層出不窮,從未真正有效統治過。

這些地方,基本上都奉行著“入建康者為王”的政策,誰佔據了臺城,誰就有了號令這些地方的資格。

當然,有資格不見得別人會聽你的,至於具體要如何運作,都看統治者的手腕如何。

有點類似於“師傅引進門,修行在個人”。

這天剛剛入夜,石頭城周邊一處臨江別院內的書房裡,官至通事舍人,梁國實質性的宰輔,幾乎權傾梁國的朱異,正在跟一個年輕文士對飲下棋。

“朱宰輔,在下此番前來,是來兌現之前承諾的.”

說話的這位文士,正是陳元康無疑。

朱異微微一笑,故作驚訝道:“此話怎講?”

此刻他心情很好,因為陳元康很會說話。

朱異不是宰輔之職,卻有宰輔之實,誰不想聽別人叫一聲宰輔呢?“之前我家主公向宰輔承諾過,若能得梁國公主為正室,必有重謝。

如今朱宰輔一番運作,我家主公如願以償,豈能不兌現當初的承諾?”

看他說得理所當然的,如果不是朱異記憶力驚人,大概真以為劉益守之前答應過給他厚禮!但實際情況是,今天才是劉益守的人跟他正式接觸。

“陳先生言之鑿鑿的,我有些駑鈍,禮物在哪裡呢?”

朱異貪婪無度,如果劉益守“必有重謝”,那他收了錢以後,就要問問對方到底想辦什麼事了。

如果陳元康只是拿以後可能兌現的東西來忽悠他,那麼朱異會讓劉益守知道在這梁國地界,哪怕他是駙馬,也要伏低做小!“請宰輔將在下的隨從叫來,等會自會揭曉.”

陳元康自信的說道。

很快,他的隨從,崔孝芬長子崔勉被叫了進來,陳元康在他耳邊低聲耳語了幾句。

不一會,朱異府裡的下人抬著十個沉重異常的大酒罈子進了書房,一字排開。

等眾人都退出去之後,陳元康這才風輕雲淡的說道:“這些是當初我家主公在黃河岸邊撈起來的鯉魚,後又做成魚鮓,鮮美異常。

朱宰輔掀開罈子上的紙,一看便是.”

什麼是魚鮓呢?把魚和米粉混在一起發酵而成醃製魚,它在古代幾乎是窮苦人家的蛋白質救星!流傳極為廣泛,種類也特別多。

和鹹魚比起來,最大的特點就是:不需要用鹽!但你要說這玩意是多麼的好吃,多麼的人間美味,那也確實太誇張了。

朱異早就吃膩了這玩意,只是表面功夫到家,現在才沒有發飆。

如果劉益守真的送十壇魚鮓給他,那麼這份羞辱,他會十倍百倍的報復回去!看到朱異遲遲不動手,陳元康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朱異輕嘆一聲,撕開其中一個罈子的封口,只看了一眼,就被罈子裡散發出光彩所震懾到了。

怪不得這麼重,之前以為裡面都是水,沒想到,這裡頭一滴水也沒有。

裡面的魚也不是鯉魚,而是“黃魚”。

全部都是鑄造成魚形的黃金!哪怕沒有裝滿,這量也夠嚇人了!朱異將目光收回來,整理了一下震驚的情緒,臉上瞬間就浮現出和善的笑容。

“你們劉都督的誠意,我已經充分感受到了,這魚鮓果然是鮮美異常.”

陳元康雙手攏袖,對著朱異深深一拜。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自己想見到的表情。

“如今劉都督已經得償所願,長城公主之事,在下定然會盯著的,不會讓婚事橫生枝節。

只是劉都督的禮如此厚重,在下受之有愧啊.”

朱異的態度變得謙遜起來了。

不謙遜不行,劉益守出手大方,又手握重兵。

這種人已經把大筆的錢都送你手裡了,你能把他當冤大頭?人家是丘八!哪怕給你送禮,也是丘八啊!“美人是有了,只是沒有住的地方,多有不便。

若是朱宰輔能給我家主公尋得一處安身之所。

那麼……”陳元康頓了頓,臉上露出神秘微笑道:“這個罈子才裝了一半不到,魚太少了。

到時候,我家主公會把這十個罈子全部裝滿。

此乃十全十美,朱宰輔以為如何?”

陳元康的話說完,朱異的呼吸都沉重了幾分。

這個劉益守,太踏馬的會來事了!十罈子黃金,這誰頂得住啊!“劉都督看中了哪裡呢?恕在下直言,如蜀地,荊襄這樣的地方,提都不必提了,這些魚鮓在下可以全數退回.”

朱異先給陳元康打了個預防針,言外之意就是,只要不是荊襄跟蜀地,那其他地方問題不大。

就算是去江州,也可以安排。

“我家主公怎麼會讓朱宰輔為難呢。

我們只要壽陽一地,其他的也不必朱宰輔勞心勞力.”

陳元康繼續雙手攏袖深深一拜。

“壽陽啊……”朱異一時間有些猶豫。

壽陽重要不,很重要。

但是丟給劉益守這樣的人,實際上也就那麼回事。

這件事不好處理的原因就是,梁國本身就是處於一種“方鎮割據”的狀態。

而壽陽,那是夏侯夔的兄長夏侯亶當年奪回來的。

他們家後面也就在壽陽紮根,形同一方諸侯。

劉益守要在壽陽安家,這簡直就是要掏夏侯家的老巢,這樣勢必會造成梁國朝局動盪。

所以說,哪怕在建康的長江對面給劉益守劃一塊地盤都好說,就是像壽陽這樣的“有主之地”,不太好處理。

當然,說只是這樣說,對於朱異來說,他關注的是做這些對自己有沒有好處。

老巢被佔,那是夏侯家跟劉益守之間的恩怨,和自己這個無情的鴿子又有什麼關係呢?“其實呢,壽陽也不是不行。

只是夏侯氏在梁國樹大根深……”一時間,朱異臉上露出為難之色。

陳元康微微一笑道:“魏國當年有一名將叫楊大眼,他的前妻生了三子,後去世。

楊大眼又娶魏國宗室女元氏後去世,元氏有孕,對三個繼子指著小腹說我兒當繼位。

之後三子與元氏爭鬥,禍起蕭牆。

最後三人企圖將荊襄之地獻與梁國,後並未得手,只能帶著親信逃入梁國。

這三人……現在應該還在梁國吧?”

陳元康表面上說的是和劉益守無關緊要的事情,但朱異是何等人也,跟隨蕭衍也有十多年,處理了無數中樞政務和雜務。

乃是個不折不扣的老硬幣!他一聽就知道,陳元康這是在暗示,夏侯家經營壽陽多年,一旦禍起蕭牆的話,指不定會有人將壽陽之地獻與敵國。

現在魏國是魚腩,難道將來就一定是魚腩?就一定會任人宰割?這點朱異並不敢打包票,但是他也覺得,陳元康這條思路,大概是可以打動蕭衍的。

夏侯家在壽陽勢大,聽說還豢養了一兩萬的精銳私軍,不在梁軍編制內,他們真就值得託付?真的就不需要監視了?劉益守前來梁國投靠,能夠依靠的只有蕭衍或者說是梁國中樞朝廷。

有他在壽陽,去跟夏侯家鬥一鬥,互相牽制一下,是不是比夏侯家獨佔壽陽,要來得更安全些呢?這樣是不是就可以把兩方都控制住了呢?朱異在心裡閃過一系列的問題,不由得對劉益守這個人暗暗警惕起來。

這個人的要求,為什麼總是沒法拒絕呢?朱異自己就很懂那些朝臣們的“人情往來”,知道哪些錢可以收,哪些錢不能收。

可是劉益守不在建康,居然也能如此“精準”的切入。

不得不說,這個人確實是靠著自身的本事在魏國動盪局勢下闖蕩的。

“話雖如此,可……夏侯氏深受天子信重,在下實在是不好開口啊.”

朱異並不想這麼快就鬆口。

“聽說,夏侯洪跟蕭正德等人,被人並稱為建康四害,可有此事呢?聽說梁國天子對此頗為惱火,只是礙於宗室情面,不願深究。

那些苦主裡面,也不乏地方官員。

日復一日的訴苦哀求,天子哪怕想回護蕭正德,恐怕也不得不做些事情來平息民憤。

這夏侯洪,以在下看來,已經是插標賣首。

夏侯氏是不是真的這麼那麼的寵信,在下尚有疑慮,恐怕並不是如朱宰輔這麼自信呢.”

陳元康這番話,連消帶打,說得朱異毫無脾氣。

沒錯,蕭衍對於蕭正德一黨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

他不會處理蕭正德,所以應該打在蕭正德身上的板子,只怕會轉移到夏侯洪等人身上。

甚至能把他們直接打死!一個連梁國都才剛來的外人,居然能如此精準的摸到蕭衍的脈搏,不得不說,劉益守也好,還是他身邊的謀士也罷,確實是厲害角色!不要以為夏侯洪只是夏侯家的一個紈絝,他會讓蕭衍時刻記得,夏侯家已經在邊鎮勢大,連其子弟在建康作奸犯科,都無法被懲治。

無論造成這些的具體原因是什麼,你覺得蕭衍會作何感想?老子吃齋唸佛玩聖王人設,就是讓你們這些紈絝子弟在朕眼皮底下橫行霸道的麼?可以說一旦夏侯洪身上被打板子了,夏侯家捱打絕對是必然。

這麼看來,劉益守入主壽陽,讓夏侯家的屁股挪一挪地方,倒是順理成章。

只要背後有人悄悄的推動一下,就可以成行。

朱異沉吟不已,在心中盤算得失。

“如果朱宰輔還是覺得為難的話,那在下有一策,不知道宰輔大人可有興趣一聽.”

陳元康慢悠悠的說道,似乎一點都不著急。

“願聞其詳.”

朱異正色道,他很清楚,眼前這位,也是厲害角色,無論言行舉止皆是不凡,這點看人的眼力他還是有的。

“就這樣子……”陳元康湊過去在對方耳邊壓低聲音嘀嘀咕咕了半天,最後對著朱異一拜道:“若成,我家主公必有厚禮。

若不成,亦是無礙,無需朱宰輔勞神費力的運作。

朱宰輔以為如何?”

雖然心中極為震撼,感覺對方的計謀幾乎十成十的會起作用,但朱異還是面色平靜的微微點頭道:“那我且試試吧.”

“朱宰輔人中龍鳳,堪稱是梁國柱石啊!”

陳元康微笑著恭維了朱異一句,心中的石頭終於落地。

……“房事的時候,應該做什麼?”

臥房裡黑燈瞎火的,羊姜側身將頭枕在劉益守的肩膀上,有些羞赧的問道。

總算是輪到她真正洞房了,結果到現在劉益守還是平躺著不動。

好像對自己一點興趣也沒有。

“其實我是很願意啊,甚至很想,你是在介意什麼啊.”

羊姜有些生氣的揪住劉益守的耳朵拉扯了一下。

“不是,只是感覺有點那啥。

你是不一樣的,明白麼?”

劉益守在羊姜的額頭上吻了一下,對方立刻就僵硬了。

“什麼不一樣的?”

羊姜激動的抱住劉益守,幾乎是要趴在對方身上了。

“呃,上次去你家的時候,我拿了你家很多金子,然後沒有還。

後來你叔父羊深說,這些金子送給你當私房錢了.”

原來是這件事啊!羊姜大度的說道:“拿去用吧,阿郎是什麼人妾身明白的.”

“不是,我已經用掉了,讓陳元康拿去建康城行賄那些要員了.”

哈?“所以呢?”

羊姜感覺劉益守有些莫名其妙的。

“要是我現在就跟你行房,就像是我看上你那些錢才收你入房的,這樣我的感觀會很差,相信你也會覺得很彆扭。

等到了壽陽,咱們再辦一次好了.”

劉益守難得有些扭捏的說道。

“呃,阿郎,元玉儀跟我說你有點腎虧,要吃補藥。

你不跟我行房,該不會是因為這個吧?”

羊姜忽然想起某個“傳聞”來,疑惑不解的問道。

至於錢不錢的,她對那些完全沒有概念。

“元玉儀什麼時候說過正經話!休得聽她胡言!明天就讓崔冏把她關小黑屋!”

劉益守頓時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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