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很顯然,蕭衍的那些皇子們,就是或大或小,姿態各異的豬隊友,只要給他們發揮的機會,他們就能把一手王炸打得稀爛。

大勝的好心情被沖淡,晚上羊侃將劉益守邀請到書房裡喝酒,順便商議大事。

實在是沒法不商量,蕭紀和蕭正德都在魏軍手裡呢,他們要是被扣押著不能回來,蕭衍會瘋狂的!“岳父大人,其實吧,所謂危機,乃是危中有機。

此番將二位宗室子弟贖回來,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劉益守給羊侃倒了一杯酒,不動聲色的說道。

“何以見得?”

羊侃微微皺眉,將杯中酒一飲而盡,他實在是被那群豬隊友給噁心壞了,那幫人簡直就是來幫高歡砸場子的。

“收復蘭陵等地,壯了梁國的國威。

這或許對蕭衍來說是一件好事,可是對岳父來說,是這樣麼?羊氏難道是靠著中樞為臣,整日書寫文章處理案牘,才在梁國立足的麼?”

劉益守笑道。

好像有點意思!羊侃回過味來,羊氏從北面來,一直都是以領兵大將為表率的將門。

他微微點頭道:“詳細說說如何?”

“此番若是岳父真帶領各路兵馬收復蘭陵等地,甚至還將魏國打得一地雞毛。

試問,下一步,是不是準備造反了?”

劉益守跟羊侃聊天向來是沒什麼忌諱。

羊侃悚然心驚,這次察覺心中隱約感覺不妙之事,原來已經如此犯忌諱。

“前期梁軍也算是攻勢兇猛,軍中能征慣戰者也不少,結果都沒有改變戰局。

岳父一出馬,就手到擒來,說是兩淮擎天之柱也不為過了。

如此威勢,蕭衍哪怕信任岳父,只怕也會明褒實貶,對羊氏不利。

更別說羊氏一族出身的羊鴉仁亦是手握重兵.”

劉益守又給羊侃倒了一杯酒,後者有所明悟。

如果大家都是雞鴨一類的俗物,你衝得靠前一點無所謂。

可是如果別人都是雞鴨,你卻是仙鶴一騎絕塵,那樣的話,怎麼看怎麼會被眾人孤立打擊。

“岳父大人,有時候坐在那個位置上的人,判斷有沒有威脅,只看你有沒有造反的能力,而不是看你有沒有造反的心思。

現在正好可以讓此番大勝的戰績黯淡一些,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用戰功去賣蕭衍一個人情,何樂不為呢?”

羊侃面色緩和了不少,心裡稍微舒服了一些。

“現在就上書朝廷,提議跟魏國議和,換回蕭正德等人。

這樣我們開口在前,在道義上佔據優勢,朝中就無人說閒話了.”

聽到劉益守這番話,羊侃欣然點頭,真恨不得對方是自己的兒子才好!他要是有這種兒子,啥也不說,馬上醞釀準備造反就對了。

“還有第二條.”

劉益守跟羊侃碰了一下杯。

“高敖曹一直以來,都跟高歡不和,自己獨領一軍。

其麾下部曲將佐,都不聽高歡號令。

如今他兵敗下相,老家的土地部曲都群龍無首,說不得……應該說一定會被高歡吞併。

將高氏三兄弟放走,然後讓他們回去以後跟高歡去鬥,有助於分散魏國的實力。

所謂意氣之爭,毫無意義,著眼於未來,才是進取之道。

恕在下直言,梁國如何,蕭衍如何,蕭氏如何,這一戰後,岳父還看不明白麼?給蕭衍獻俘,又能有多少收益呢?”

“誒,可以了,這種話怎麼能隨便亂講.”

羊侃故作不悅的擺了擺手,他只是說不能亂講,卻沒說劉益守說的是錯誤的啊!梁國腐朽不堪,皇子們更是一個賽一個的能作死,這些眾人都是看在眼裡。

唯一可說的,不過是蕭衍這個人還算是梁國的“精神領袖”,說到底,梁國也是他靠著壓榨底層來保障豪強世家的利益。

勉強維持著國家表面上的統一罷了。

實際上國內方鎮林立,政出多門,很多地方不是在造反就是在造反路上,離真正的太平盛世那還差了十萬八千里。

“蕭紀與蕭正德縱然是無能到極點。

可是他們帶領的梁軍,還是不少人浴血奮戰過的。

岳父大人這次將那些人換回來,他們哪怕嘴上不說,心裡一定是記得這份恩情的。

有這麼多好處,岳父大人應該也滿意了吧?”

好吧,只能如此了。

羊侃無奈嘆息,不得不接受劉益守的勸說。

他心中隱約有一個預感,這梁國的天,未必會一直是蕭氏的,或許真如山裡的六月天。

有時候說變,可就真的變了,連聲招呼都不會提前跟你打的。

……羊侃上書朝廷,提議與魏國議和,這等於說是變相承認了高歡政權的“合法性”。

同時他還將高歡派人送來的信件原封不動交給中樞朝廷處置。

訊息傳到建康,便引起掀然大波,朝野震動!前方梁軍大敗已經不是什麼新鮮事,羊侃能收拾局面倒也合情合理。

只是此戰是劉益守掏魏軍老巢逆轉乾坤,出乎很多人的意料,可仔細回想一下戰局,居然也在情理之中。

畢竟魏軍主力嚴重往東線偏移,補給線出現很大空檔,這也是不爭的事實。

能看到魏軍的軟肋,說明劉益守有戰略大局觀,出兵的時機也是恰到好處,但這並不能說明他是無所不能的神仙。

故事要是到這裡結束,也算是給此番梁軍的行動畫上了一個比較完美的句號。

沒想到前線被困的梁軍竟然在魏軍都撤走的時候還慘敗,蕭紀與蕭正德等人被俘。

可以說是狠狠的打了梁國宗室的耳光!如今已經不是要考慮地盤的問題,而是這兩位宗室之人,究竟要怎麼回到梁國。

皇子流落國外,一旦國內有事,這些人會不會效仿春秋晉文公的往事?這些問題蕭衍不去想,建康城內很多人也會替他去想的。

幾乎是毫不猶豫的,羊侃的提議就被採納,朝廷以賀琛為使者,快馬加鞭趕到下邳,參與談判。

其他事宜,由羊侃和劉益守等人負責,可以先斬後奏,不必事事恭請。

劉益守的提議讓羊侃得到了蕭衍的極大信任,可以預料的是,只要蕭紀和蕭正德等人能夠平安回來,羊侃就會是冉冉升起的一顆梁國政界軍界新星,被天子視為股肱。

當然,要是處理不好這件事,蕭紀和蕭正德缺胳膊少腿什麼的,那就另說了。

……下邳城的監牢裡,高敖曹坐在牢房的茅草墊上,鬍子拉碴如同野人一般,低著頭雙目無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他的兩個兄弟高慎跟高季式都被分開關押,甚至都不在同一所監牢內。

剛剛吃過不知道應該怎麼形容的牢飯,高敖曹腦中閃過很多畫面,特別是最後那一場處於絕對劣勢,被人圍毆的戰役,其中的詭異之處,越想越是令人感覺心驚肉跳。

“嘖嘖嘖,平日裡你自詡為小項羽,當初也算是打過爾朱榮悶棍的人了,現在卻如同階下囚一般,是不是很不甘心呢?”

劉益守站在牢房的門外,看著柵欄內的高敖曹,一番唏噓感慨。

高敖曹轉過身面對牆壁,連搭腔的興趣都沒有。

“此人力大無窮,且狂暴難制,你要注意保護我.”

劉益守對身後的源士康說道,然後不動聲色繞到了對方身後。

“主公,恕在下直言,這廝吃了這麼多天的牢飯,餓都餓暈了,不過死狗一隻,有何懼哉?”

源士康面色古怪答道。

“那不一定,你看,他還力氣跟我慪氣呢.”

劉益守揶揄道,指指點點,跟長舌婦的語氣差不多。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沒事快滾!”

高敖曹甕聲甕氣的說道,他也是被整得沒脾氣了,劉益守哪怕在牢房外冷嘲熱諷又能怎麼樣呢?他高某人現在已經是階下囚了,你還能怎樣?人死不過頭點地嘛!“唉,本來今天來是打算放你走的,沒想到你這麼大脾氣,那就沒辦法了誒.”

劉益守攤開手,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你說什麼?”

這下高敖曹也無法繼續淡定下去了。

他站起身走到木柵欄跟前,瞪著劉益守叫道:“你剛剛說什麼?”

“嗯,我說你現在還挺有力氣的呢,一聽到不高興的還對我吼叫啊,這樣可真不行.”

劉益守失望搖頭,讓源士康叫來牢頭,對其吩咐道:“這個囚犯牢飯的量減半,先餓兩天再說,讓他冷靜一下.”

“卑職一定遵照劉都督的吩咐辦好!”

負責管理監獄的牢頭點頭哈腰說道。

隨後帶著源士康揚長而去,把看傻眼的高敖曹晾在牢房裡。

兩天之後,劉益守又帶著源士康前來探監,還帶了好酒好菜。

已經餓暈了的高敖曹狼吞虎嚥了一番,吃完抹抹嘴,再也不敢擺譜了。

“嗯,你應該反省過了哈.”

劉益守看著高敖曹,笑著問道:“是不是很奇怪,為什麼最後是一群人打你,援兵卻不見了?”

這句話直戳高敖曹的痛點,他之所以不服氣,就是因為段榮父子並未按照事前約定來狙擊羊侃的援兵!如果段榮父子真的出兵,此戰結局或許會大不一樣。

高敖曹這段時間就一直對此事耿耿於懷。

“求劉都督解惑.”

高敖曹沉聲說道。

“原因很簡單啊,因為我派人從彭城出兵,直搗任城,高歡狼狽逃竄,你們後方糧道也被斷了,難道你沒有感覺到,在決戰前的一段時間裡,從北面來的糧草越來越少了麼?”

劉益守反問道。

高敖曹微微點頭,表示認同。

劉益守不說他還沒感覺,現在細細思索起來,他都是靠著孤軍深入後搶來的糧草在維持,到後面魏軍似乎真的沒有從北面送糧過來。

“段榮父子乃是高歡的心腹。

看到高歡出事,你說他們是會按約定來跟你打配合,還是馬不停蹄的回去救援高歡呢?”

劉益守又問了一個拷問靈魂的問題,讓高敖曹無言以對。

“你現在應該明白了吧,你就是魏軍所拋棄的那根斷尾。

純粹就是高歡那波人把你們給賣了,讓你們拖住梁軍的步伐.”

劉益守的話,像是鐵錘一樣砸在高敖曹的心頭,事實擺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所以劉都督就是來看高某笑話的?”

高敖曹不忿問道。

“非也非也,今日來,就是放你走的,當然,只能你一人離開,你那兩個兄弟是不行的.”

劉益守招了招手,讓牢頭開啟監牢的門。

“好了,你可以走了,監牢外有一匹馬還有些乾糧,你且自去吧,沒人會攔著你的.”

劉益守做了個“請”的手勢。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高敖曹還沒回過神來!“在下這就可以離開?”

哪怕是個渾人,高敖曹也能察覺到此番舉動極不尋常。

“你是想在這住到過年麼?說起來現在春耕,離過年還挺久遠的呢.”

劉益守背對著高敖曹,似乎一點也不關注對方會不會走一樣。

沉默良久,高敖曹拱手對劉益守的背影行了一禮道:“大恩不言謝!高某將來必有厚報.”

“誰知道呢,或許下次我把你抓住,先吊起來打一頓也未必呢.”

劉益守背對著他擺了擺手,示意高敖曹快滾。

高敖曹走後,源士康滿肚子疑問的跟在劉益守身後出了監牢,有很多問題想問,卻又不方便開口。

“有什麼話就說吧,我又不是那種聽不得意見的人.”

劉益守淡然說道,目送高敖曹騎著馬朝北門方向而去。

“主公,高敖曹是用來換回蕭紀和蕭正德的核心人物。

提前將其放走,我們拿什麼跟魏國人談判呢?”

源士康憂心忡忡的說道。

“蕭紀是我兒子麼?”

劉益守反問道。

源士康無語,那明顯不是的,這種問題又何須回答。

“高敖曹回去了,高歡那邊的人,肯定會覺得把蕭紀和蕭正德放回去有些不值得。

那樣一來,我們肯定也不會釋放高敖曹的兩個兄弟,還有高敖曹麾下那些部曲,很多也是當了俘虜,不會被釋放,你覺得得知此事的高敖曹會怎麼想?這樣僵持下來,只會導致高敖曹與高歡等人離心離德,更加談不到一塊去。

這樣對我們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無論他們怎麼協調的,對我們都無所謂不是麼?至於蕭紀等人如何,那自然是由他們的長輩,也就是蕭衍來操心,我們就別想那麼多了.”

劉益守不以為意的說道。

服了!放個俘虜都有這麼多道道,源士康不得不佩服劉益守思慮深遠,無論打不打仗,他的套路都是一波接一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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