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高敖曹帶著大軍跑路了,劉益守不由得鬆了口氣。

人生在世,常常會有些出乎意料的事情發生。

他都是儘量能不冒險就不冒險。

劉益守記得前世好像有個新聞,某銀行職員專門抹平儲戶存款的最後一位零頭,聚沙成塔般的斂財,最後事發在一位整天沒事幹窮極無聊,斤斤計較算複利的老太太身上。

要是高敖曹沒被神火飛鴉給嚇住,硬是頭鐵一波,劉益守可就尷尬了。

雖然也未必給梁軍造成多大損失,但那些洛陽來的流民必定會倒大黴。

這對樹立“梁國吳王神機妙算戰無不勝”的光輝形象十分不利。

這波裝b成功,劉益守拍了拍王偉的肩膀,掩蓋住心虛,一臉興奮說道:“高敖曹這樣的將領,本身就跟高歡不是一條心,之前又被我們教訓過。

我讓戴子高去詐唬說打了幾千發神火飛鴉,高歡嫡系部曲就潰不成軍。

看到幾千發就有如此效果,高敖曹心生畏懼是必然的。

於謹在長社只有一萬人不到,戴子高詐唬說有五萬。

就算高敖曹有疑惑,也不會想太多,畢竟我們這次北伐只有一萬人,梁國國內肯定還有不少兵馬,長社有五萬兵馬屯紮也不算是稀奇事。

有那五座浮橋打底,真真假假的訊息高敖曹肯定不敢賭,跑路是對自己最有利的,他還得回去確認一下高歡到底死沒死.”

劉益守讓戴子高去傳的話,裡面有不少陷阱大坑,如果高敖曹身邊有得力謀士,肯定能察覺出貓膩來。

可惜高敖曹本身就是粗人,猝然之下,也無法分辨真假。

此刻流民隊伍已經渡河完畢,楊忠的騎兵正在渡河,也差不多都要到對岸去了,劉益守這才鬆了口氣。

高歡那邊的人大概不會料到,劉益守這波撤退是前實後虛,破綻只在戰後。

“主公神機妙算,這次真是贏得精彩。

於將軍那一萬人不出面,只要借他的勢,主公便可以以小博大,屬下太佩服了.”

王偉忍不住讚歎道。

這兵法虛虛實實,真不是一般人能玩得轉的。

就算把神火飛鴉給高歡玩,高歡也不可能像劉益守這樣玩出花樣來。

此番北伐劉益守硬是壓著最後兩萬發的庫存不打,就等著這一波招待高歡呢。

其心思之老辣,絲毫不亞於那些在戰場上打滾了幾十年的老狐狸。

如果說這次北伐的進攻,是仗著那一萬精兵出色發揮,是魏軍疏於防範被打得措手不及,那這次北伐的撤退,就全依仗劉益守運籌帷幄,臨機決斷的水平碾壓高歡。

“走了,我們去長社城吧。

北伐是完結了,麻煩可才剛剛開始呢。

這次不知道遷徙了多少人去江南和兩淮,不是一天兩天就能上正軌的。

南面那些世家,趁著我們北伐擄人,不少人作奸犯科的。

這次回建康以後,我們要開始秋後算賬了.”

劉益守嘿嘿冷笑道。

“主公不是說這次……”王偉一愣,完全不明白劉益守玩的是哪一茬。

之前北伐的時候,就聽說有世家的捕奴隊在河南之地擄劫人口,甚至是販賣人口的。

之前劉益守對此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好像並無追究的意思。

那些世家大戶們也像是發了情的公狗一樣,捕奴隊在戰線後方越來越過分。

可謂是經典的“前方吃緊,後方緊吃”。

劉益守的部曲在轉運流民,他們也在四處撿漏,抓捕流民。

“沒錯,那時候,我是沒有說這樣做是犯罪.”

劉益守頓了一下,接著冷笑說道:“可我也沒說這樣做不是犯罪吧。

是不是犯罪,那不是他們說了算,而是我們說了算的。

我們不僅有自己的地盤,佔據了大義,手裡還拿著刀子,而且刀子還很快。

我倒是要看看是我們的刀快,還是他們的脖子硬.”

他拍了拍腰間的善勝寶刀說道。

這波轉運流民搞得民怨沸騰,殺一批世家大戶的人以平民憤。

既削弱了潛藏的敵人,又爭取了流民的人心,簡直雙倍的快樂。

王偉無言以對,只覺得劉益守玩這樣的套路真是太熟練了。

說道解讀規則,這位真是大神,怎麼說都是他有理。

“主公所言極是.”

王偉雙手攏袖行了一禮說道。

“呵呵,回建康後,趁著封賞的機會,我要玩一波大的。

讓船靠岸吧.”

劉益守捏著拳頭說道。

這次把高歡與賀拔嶽都教訓了一頓,回去得好好把那些南朝的世家大戶也教訓教訓了。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免得那些人蹬鼻子上臉,還以為如今梁國國勢猛漲是他們的功勞。

劉益守心中已經打定了主意,這次得勝而歸到建康後,一定要好好給那些人放一放血。

那些世家大戶們哪怕是每天都送女,這事也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真是豈有此理!”

狼狽逃回滎陽後,在府衙的大堂內,高歡恨恨的將頭盔砸到地上,怒不可遏!辛苦追擊居然被打爆了,他萬萬沒料到,劉益守居然玩這麼一出。

“高敖曹呢?當初他在青徐慘敗,是不是就是因為這種武器?他為什麼不上報?其心可誅!”

高歡不是生劉益守的氣,既然是敵人,肯定怎麼下手痛快怎麼玩,劉益守出什麼陰招都是對的。

高歡是暗恨高敖曹明明知道這些情報,卻完全不說。

他也有點後悔,當初確實是冤枉李元忠了。

劉益守應該就是用這種火箭,快速迅疾的燒掉了枋頭的糧倉。

只可惜那時候他沒有重視這個情報。

“高王,高敖曹與斛律金的部曲,已經渡過黃河。

現在說這些已經於事無補了.”

段韶嘆息說道。

那兩位真是見風使舵的高手,一看高歡嫡系部曲被神火飛鴉重創,便頭也不回的離開。

這兩人一個回老巢冀州,一個回幽州窩著去了。

其實他們也是挺知情識趣的。

高歡的兵馬已經被重創,若是斛律金與高敖曹帶著自己的部曲靠過去,那到底是要噓寒問暖,還是打算挾持高歡圖謀不軌呢?高歡沒有實力自保,必然會疑神疑鬼。

到時候大家臉上都不好看,還不如遠遠離開。

“孝先,這次得虧有你了,要不然,本王幾乎喪命火海.”

高歡用力的拍了拍段韶的肩膀說道。

“高王,如今部曲折損嚴重,還是早早回鄴城修整為好。

等回鄴城後,高王可以考慮為幾位世子聯姻河北世家,或者是斛律家。

聽聞斛律氏似乎並無女子適合聯姻,不如先選擇河北世家大戶,結之以恩,收其心,穩固河北,再圖他處。

河南戶口大損,如同雞肋,食之無肉,棄之可惜。

將來這裡便是我們與梁國拉鋸的戰場了.”

段韶給高歡獻了一策,歸納一下就是跟河北世家聯姻,鞏固河北基本盤,其他的能捨就舍,不要白費力氣。

不得不說,這是一條很現實的對策。

劉益守小部分兵力在前方衝刺,大部分的人,其實都在後方維持秩序,轉移人口。

段韶覺得,對方此舉用心非常險惡。

南北交戰,攻守自有定勢,這是客觀規律。

南面攻北面有天然劣勢,河南之地不可守,且多是被北方的政權控制。

這話雖然不假,然而現有規律是由什麼決定的?一是地形地貌,二是人口數量,三是當權者所採用的制度,包括防禦策略。

劉益守自然無法改變第一條,但他卻可以將第二條拿捏住,再用計謀與國策去影響第三條。

段韶也是揣摩了很久,才搞明白劉益守此番來鄴城晃一圈到底是圖個什麼。

如果只是引賀拔嶽來攻,二虎競食,那劉益守的謀略水平未免太低了,不符合他的一貫作風。

越是揣摩,段韶越是感覺劉益守這個人真是深不可測。

“孝先言之有理.”

高歡點了點頭,又有些不甘心的詢問道:“聽聞那東西叫神火飛鴉,有沒有可能從南面弄到一些,或者我們自己造?”

這玩意如此犀利,顯然戰陣之上有大用。

但高歡這邊完全不知道原理,連一支完整的神火飛鴉都沒有繳獲,如何仿製呢?類似東西就是靠著數量取勝,單個的丟出去毫無意義,一點價值也沒有。

“高王,這些事情都可以徐徐圖之,只是現在也沒辦法把梁軍怎麼樣了,不如班師回鄴城吧.”

段韶嘆了口氣說道。

高歡也無奈嘆了口氣,前前後後折損了不少人馬,此番韓軌與莫多婁貸文都戰死沙場,說不心疼是假的。

“孝先,依你之見,接下來要如何。

梁國若是再來北伐,為之奈何?”

高歡忍不住詢問道,這次他真是被劉益守搞得有點怕了。

“高王,關心則亂。

梁國國內,勢力盤根錯節。

劉益守再怎麼厲害,也是外來戶。

站穩腳跟已經不易,想整合國內的力量,又豈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此番他大勝而歸,勢必會清理國內的反對力量,無暇對外用兵。

這兩年高王倒也不必擔憂此事.”

段韶寬慰高歡說道。

“如此甚好。

賀拔嶽此番損兵折將多不勝數,關中兵力空虛。

我想今年秋收後直搗關中,你覺得如何?”

高歡有些激動的詢問道,他總是很容易從悲觀情緒裡面恢復過來。

這次連番鏖戰,也不是沒有收穫,起碼把賀拔嶽麾下的精銳打殘了。

至於沒有在劉益守身上佔到便宜,只能說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豈能事事如願?“高王,這些問題末將也無法回答啊,還是回鄴城從長計議吧.”

段韶拱手行禮說道。

“嗯,如此也好,如此也好.”

高歡微微點頭,面色平靜下來,不知道心裡在想些什麼。

……狼狽退回關中,賀拔嶽的日子很不好過。

把韋孝寬下獄,不過是安撫眾將之心,但此舉並不能解決目前內憂外患的困境。

因為軍隊大損,糧草問題倒是暫時不突出了。

可是戰兵不足,如何能守住關中呢?無論山河如何險固,那也是需要軍隊去鎮守的啊!如今賀拔嶽麾下部曲,連建制都打沒有了,為之奈何?賀拔嶽心中一陣陣的煩躁。

“主公,蘇先生來了.”

親衛走進書房對冥思苦想的賀拔嶽說道。

“快請!”

賀拔嶽猛然站起身,大喜過望。

之前他跟蘇綽討論過類似的事情,對方只是說回去想一想。

現在蘇綽前來找他,肯定是已經有了主意。

“令綽(蘇綽表字)啊,我真是日思夜想啊!你可算是來了!”

賀拔嶽緊緊握住蘇綽的手,像是死死拽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主公,關中不是沒有兵馬,只是沒有可用之兵.”

兩人落座後,蘇綽不動聲色的說道。

賀拔嶽回過味來,伸出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道:“願聞其詳.”

“當年關中喪亂,本地大戶把鄉民們組織起來自保。

如今這些私軍依然歸這些大戶們節制,並未遣散。

雖然每一處的兵馬都只有數百甚至百餘人,但若是將其收攏整編,亦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主公可以編練新軍,將如今殘兵與世家大戶的部曲合兵一處整編,另立番號.”

其實這個辦法賀拔嶽也想過,然而茲事體大,稍有不慎,根基都會被毀掉,所以他一直沒有采用這個辦法。

“兵馬來自不同的地方,互不統屬,如何整合呢?”

賀拔嶽有此一問,算是接受了蘇綽的建議。

要不要辦就不討論了,現在只討論怎麼辦才好。

“當年周天子設六軍,如今不若效仿,新編六軍,主公親信與關中世家子弟互相制約。

屬下已經寫好了方略,細則在此.”

蘇綽從胸口掏出厚厚一疊紙,已經裝訂好了,看上去寫得很是詳細。

賀拔嶽看都不看,將其放到一邊,疑惑問道:“我們的兵馬數量,始終都是不如高歡的。

將這些兵馬整編,最多不過是恢復到從前的水平,要贏高歡,很不容易.”

賀拔嶽嘆息說道。

“我們士卒不夠,那就藏兵於民。

士卒自備馬匹武器,戰利品亦是可以上繳部分後,剩餘的自行分配。

在關中建立二十四個折衝府,負責招募兵員,訓練兵員。

帶兵之人與練兵之人互不統屬,防止他們擁兵自重。

如此一來,士卒們必定作戰時勢必人人爭先.”

蘇綽雙手攏袖,對著賀拔嶽深深一拜說道。

賀拔嶽欣慰點頭,頗為滿意。

其實他想到了有些事情可能會推行比較難,然而目前似乎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那就先這樣吧。

他在心中無奈嘆息了一聲。

(本卷完)下一卷:沉舟側畔千帆過,枯樹前頭萬木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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