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清的事情,沈毅一直耿耿於懷。

當然了,不止是因為陳清,也是因為他自己。

他當然不會忘記,他曾經在江都縣衙大牢裡,曾經“死”過一回。

那一次之後,江都府的少年沈毅,便消失不見了。

而如今的這個沈毅,已經是兩個靈魂的綜合體,或者說另一個世界的成熟靈魂更具主導地位。

不過即便如此,沈毅也擁有這個世界的全部記憶,他清楚的記得自己跟陳清的交情,也清楚的記得自己被冤屈入獄,在大牢裡受盡了折磨。

這是殺身大仇!

以前沈毅力量薄弱的時候,不僅拿範侍郎沒有辦法,甚至拿范家乃至於範東成,都全無辦法,那個時候的沈毅,只能先保全自身。

從洪德五年沈毅開始考縣試一直到洪德七年沈毅中進士,兩年多時間,他耗費了無數心血在科考上,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要在范家的壓力之下求自保!

不過範俢範侍郎,對於沈毅來說,還是強大的有些過分了。

一直到現在,他都沒有任何能夠直面範侍郎的底氣與手段,只能想辦法去借力打力。

借趙昌平的力量,借甘泉書院的力量,借宮裡的力量。

現在,高高在上的範侍郎,終於丟了刑部侍郎的差事,即將被攆出建康,攆出朝廷的權力中心。

在這種情況下,在趙昌平也動怒的前提下,沈毅終於可以把自己的復仇計劃提上章程了。

一個個人名,在他的腦海裡閃過。

範東成,馬俊,羅茂才,錢通…

這四個人,是陳清案的主犯。

其中,錢通因為給其他人頂了罪,早早的流放嶺南了,其他三個人之中的馬俊,也因為家裡犯了事,被流放嶺南。

剩下的兩個人,依舊逍遙法外。

而且,即便是已經流放嶺南的馬俊,也沒有得到應得的報應,馬家是江都首富,這些年結好了不知道多少達官貴人,馬家老小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重新回到江都了。

這四個人,都是元兇,都是巨惡!

一旦陳清案重審,這四個人誰也逃不脫!

除了這四個人之外,時任江都知縣的馮祿馮縣尊,也難逃一個包庇縱容的罪過!

這些人,沈毅都是要跟他們一一清算的。

此時距離年底,只剩下兩個月左右的時間了。

…………

知道了範侍郎馬上倒臺的訊息之後,沈毅心情大好,因為從此之後,他便不會再有什麼隱患了,而沒了範俢的江都范家,在面對甘泉書院的時候,其實也不剩下什麼反抗的餘地了。

心情好起來了,身上的病自然也就跟著好了,沈毅在趙家吃了頓晚飯之後,第二天便回邸報司上班去了。

主要是因為,邸報司新一期的邸報初稿,已經到了該交稿稽核的時候,而這一期邸報的稿子裡,有關於裴元裴郎中的黑料。

這都是皇帝親自交辦的差事,自然要儘快給皇帝辦好。

在邸報司忙活了一天左右的時間,沈毅才把稿子定了下來,交給了內侍省轉遞皇帝稽核。

而當沈毅手裡的工作忙完的時候,朝廷對於範侍郎的處理,也終於有了結果。

調刑部侍郎範俢,為廣西按察使,限三日之內離開建康赴任。

這個結果,總算是給範侍郎留下了一些顏面。

畢竟理論上這算是平調,將來或許還有回到建康的機會。

但是隻要是在朝廷裡的官員,心裡都明白,這一次範俢的政治前途,大機率就是到頭了,以後如果他能夠在按察使的位置上卸任,就已經是手段高明。

而更大的可能是,將來還會被一貶再貶。

收到了範俢貶官訊息的時候,沈毅剛把手裡的邸報初稿交上去,收到了這個訊息之後,他心情不錯,便準備給自己放半天假,剛吃過午飯沒多久,他就早早的離開了邸報司,下班回家了。

離開邸報司之後,沈毅照常走路回家,準備回家脫下身上這身屎綠色的官服,換上一身便衣,去找趙二或者是顧先生喝酒。

剛剛走到自家宅子門口,就看到一頂轎子停在自己家房門口。

轎子前,站著一個看起來三十多歲的中年人,應該是下人之類的角色,這中年人看到了沈毅之後,先是打量了一下沈毅身上的八品官服,扭頭跟轎子裡的人說了句什麼,然後邁步上前,對著沈毅拱手道:“請問是沈司正麼?”

沈毅停下腳步,看了看這個中年人,又看了看中年人身後的轎子,若有所思。

“我是沈毅.”

中年人神態恭謹:“我家老爺想請沈司正喝茶.”

沈毅想了想,問道:“你家老爺是?”

“季明先生.”

範俢字季明。

沈毅愣了愣,然後啞然一笑:“果然是範侍郎.”

他沒有猶豫,揹負雙手,邁步朝著範侍郎的轎子走去,走到轎子前後,沈毅沒有拱手行禮,只是淡淡的說道:“範侍郎還真是訊息靈通,連沈某提前從邸報司回來都能知道.”

轎子裡,一位頭髮花白,臉色有些憔悴的中年人矮身走了下來。

短短几天時間,這位曾經的刑部侍郎,白頭髮似乎多了許多。

範俢默默嘆了口氣,自嘲一笑:“人走茶涼,範某現在還有什麼訊息靈通可言?”

他說的是江都話,而不是建康官話。

兩個人都是江都本地人,可以說是鄉音親切了。

他指了指沈家的大門,默默說道:“範某在這裡,等了沈司正一個多時辰了.”

沈毅有些驚訝。

“侍郎大人,如果我不提前回來,可是要日落時分才放班的.”

範俢神色坦然:“本來就是準備等到日落的.”

沈毅笑了。

“衚衕口有處茶館,賣的是咱們江都的茶水,範侍郎不嫌棄的話,咱們去坐一坐?”

“嗯.”

範俢低眉道:“司正帶罷.”

很快,一老一少兩個江都人,在臨街的一家茶館落座,小二很快上了茶水,範侍郎低頭喝了口茶水之後,又給自己添了一杯,然後低著頭,長嘆了一口氣。

“沈司正,你我都是江都人,是正經的同鄉,按照朝廷裡的成例,你我本應該在朝堂上守望相助,互相幫扶的.”

沈毅也低頭抿了口茶水。

“如果能有範侍郎這麼個前輩照顧,沈某自然是欣喜不已的,只可惜…”

沈毅淡然一笑:“只可惜沈某險些死在了范家手裡,所謂同鄉之誼,也就無從談起了罷.”

“陳清一案,範某是後來才知情的.”

範侍郎說完這句話之後,似乎覺得有些蒼白,他沉默了一會兒,抬頭看向沈毅,深呼吸了一口氣。

“範某知道,東成與沈司正有舊仇,只要司正點頭,范家可以把東成交出來,可以任由司正處理.”

沈毅眯了眯眼睛,沒有說話。

範俢低頭喝了口茶,繼續說道:“江都範氏,在江都共有田產一百二十餘頃.”

他看向沈毅,緩緩說道:“其中百頃,都可以轉送沈家.”

好傢伙,這就是一萬畝土地了!

沈毅知道範家在江都勢力不小,但是還是第一次知道,范家在江都,竟然經營出了這麼多土地!

難怪去查範侍郎,查不出他貪墨的證據,他根本不需要貪墨…

沈毅放下茶盞,說的也是江都話。

“範侍郎的條件呢?”

範俢默默低頭。

“事止於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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