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離宿州很近,差不多在南北兩位皇帝都收到訊息之後,薛威已經帶著兩個千戶營的兵力,來到了宿州。

宿州雖然是州城,但是兩千人的兵力,也足夠把這座城圍的水洩不通了。

而這個時候,沈侯爺也總算恢復了一些精神,不用在床上繼續躺著,可以下床活動活動了,除了右胳膊被白布吊著之外,與尋常已經沒有太大分別。

薛威匆匆趕回來,見到沈毅之後,二話不說,半跪在地上,低頭道:“沈公,末將護衛不力!”

“請沈公責罰!”

沈毅搖頭,淡淡的說道:“跟你沒有太大關係,你又不負責護衛我。”

“事實上,那天負責護衛我的親衛長,正是常烈自己。”

沈毅看了看依舊跪在地上的薛威,無奈道:“我胳膊傷了,還要我扶你麼?”

薛威這才站了起來,咬牙道:“那幫胡狗,已經在用下作的手段了!屬下那天聽人說了,常烈這畜牲,正是偽裝末將的聲音騙了沈公開門,要是沈公真出了什麼事情,末將萬死莫贖!”

沈毅依舊面色平靜。

“密諜密探,會一些奇怪的本事並不出奇,內衛裡也有不少會一些絕活的奇人異事,他擅口技是他的本事,跟沒有關係。”

沈毅看了看薛威,開口道:“先鋒軍到哪裡了?什麼時候能到汝寧府,參與河南之戰?”

薛威低著頭,開口道:“萬鍾已經在動作了,估計還要一個月左右。”

沈老爺點頭,開口道:“你若是真的惱恨齊人,就在汝寧府多殺幾個朱裡真人,就當替我出氣了。”

薛威深深低頭:“沈公您放心,末將一定替您狠狠地出這口惡氣!”

沈毅坐在椅子上,開口道:“再有就是,我身邊既然有齊人的諜子,你們身邊未嘗沒有,我已經給凌肅蘇定他們去信,讓他們在各自軍中組建糾察營,以清理軍中齊賊,同時整肅軍紀。”

“先鋒軍裡,也要照此做。”

他看著薛威,想了想。

“萬鍾心細一些,這事可以交給他去負責。”

薛威立刻低頭:“末將遵命。”

他說完這句話之後,猶豫了一下,開口道:“沈公,那天給您值守的親衛,是不是…”

他看向沈毅,輕聲道:“換一換?”

沈老爺面色平靜。

“都是知根知底的,無憑無據,換他們做什麼。”

薛威低聲道:“那常烈,也是知根知底…”

沈毅微微搖頭。

“內衛會重新清查一輪,而且常烈並不算是知根知底。”

他微微嘆了口氣:“只是因為他是當初的抗倭軍出身,咱們便對他少了防備。”

出身資歷,的確是很奇怪的東西。

一些年輕人很有可能對這些東西不以為然,但是當你身在其中的時候,便自然而然會受其影響。

譬如說,身在異鄉碰到個同鄉乃至於同村之人,便會自然而然有一些親切感,甚至會下意識的覺得,對方不是壞人。

淮安軍中也是如此。

當初抗倭軍出身,尤其是第一批加入抗倭軍的那一千多人,大家基本上都認識,又都是浙江人,還一起上過戰場,看待對方的時候,自然而然就會多出親近感,自然而然就會抱團。

連沈毅,看待自己的那些抗倭軍老部下,可能都會不知不覺帶上一些濾鏡,更不要說薛威凌肅這些台州人了。

譬如說常烈這個人,他在加入抗倭軍之前的情況,其實是查不清楚的,也沒有人會去追查他的家鄉。

因為他很早就加入抗倭軍,是當初第二批抗倭軍,也就是五千抗倭軍時期的“老人”,沒有人會懷疑他。

薛威怔了怔,似乎想明白了什麼,他微微低頭,喃喃道:“是了…”

“有時候問起他的家鄉,他只說是從湖廣一帶行商到浙江的,每次都是語焉不詳…”

薛威與常烈是比較熟悉的,兩個人私下裡還喝過酒,不然常烈也不能學會薛威說話。

沈老爺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開口道:“趁著先鋒軍還沒有到,有一件事,你幫我去辦了。”

薛威立刻抱拳,開口道:“沈公吩咐。”

“常烈臨死前說了,上一次我中軍帳有人給齊人放響箭煙花傳信,是他放的。”

“後來我派人追查這件事。”

說到這裡,沈老爺臉色有些難看:“常烈就是去追查的人之一,他殺了我一個護衛,將身上剩下的響箭塞到了那人懷裡。”

“這兩天我看了記錄,死在他手裡的那人,叫張。”

“也就是說,當初常烈栽贓,我們冤枉了他。”

“而且,這件事應該傳到他的家鄉去了,多半會波及到他的家裡人。”

“等會我給你寫一份手令,蓋上我的章,你派人去一趟他的家鄉,找到當地衙門,替他平反昭雪,妥善安排他的家裡人。”

“撫卹之類的,也補償給他家裡人。”

說到這裡,沈毅沉默了一會兒,繼續說道:“我私人再出五百兩銀子,補償給他們家。”

薛威低頭。

“屬下遵命!”

沈老爺閉上眼睛,默默說道:“別的就沒有什麼事情了,河南很快就會打起來,先鋒軍儘快配合上。”

“等齊人的兵力被陷在河南。”

說到這裡,年輕的沈侯爺睜開眼睛,目光之中殺氣畢露。

“便是我出這口惡氣的時候了。”

………………

二月初,燕都城裡。

一個訊息,在燕都城裡不脛而走。

南陳北伐軍的統帥之一,靖安侯沈毅,在宿州被刺客刺傷,而且傷勢頗重,已經在宿州養傷十天了,而且十天時間,從來沒有出過宅邸。

不少人說,這一次刺殺,要了他半條命。

這個訊息是怎麼來的呢?

自然是從宿州傳來的。

有人的親戚在宿州做生意,據說當天宿州就被封鎖了城門,一連幾天,禁止任何人進出。

還有人神神秘秘的說,動手的是沈侯爺的身邊人,如果不是那沈侯爺提前有防備,這一次一定死在宿州了。

種種傳聞,有鼻子有眼的,在燕都城裡醞釀發酵。

而事實上,內衛雖然在燕都裡放了訊息,但是他們訊息放的很剋制,只在燕都城裡說沈毅遇刺傷重。

至於沈毅提前有防備這件事,是燕都人自己在吹牛的時候,腦補出來的。

為什麼會有這種腦補呢?

因為大家吹牛的時候,都會自己猜測。

正巧上個月,燕都城裡到處在傳,原先的朝廷寵臣周元朗,在山東的時候,跟那靖安侯爺有過通訊。

在燕都稍稍有些人脈,耳目通靈一些的人都知道,從昭武元年到昭武二年年底,這兩年時間,清淨司到底是誰在管著!

正是周元朗!

也就是說,周元朗身為清淨司的司正,拿到清淨司的絕密情報非常容易。

如果他跟沈毅勾結過,給沈毅提醒,似乎也變得合情合理起來。

因為太過合理,這個“結論”很快被這些皇城根底下的百姓們“推測”了出來。

甚至,正因為是他們自己推測出來的,所以才更加讓他們打心眼裡相信。

畢竟,沒有人會懷疑自己的聰明才智。

尤其是這些天子腳下的老百姓們,平日裡,每個人都自覺得自己知道朝廷內外的所有事情。

於是乎,這個並不是謠言的謠言,在只幾天時間,就在燕都瘋傳開來。

這天,一直被禁足在家的周元朗,迎來了一個特殊的客人。

清淨司現任司正,許克。

漢人。

原衛王府的幕僚。

見到許克之後,周元朗連忙站了起來,拱手行禮:“許司正。”

許克低頭還禮。

客套了幾句之後,周元朗招呼許克坐下,這位許司正落座之後,看向周元朗,微微嘆了口氣:“近來京城謠言四起,先生該有所耳聞了罷?”

周元朗沉默了一會兒,隨即自嘲一笑。

“周某無非一死,早已經不怕了。”

許克看著周元朗,輕聲道。

“先生對於刺沈一事,如何看?”

“無非是用了埋在沈毅身邊的那顆子。”

周元朗給許克倒了杯茶水,開口道:“那顆子埋得太久了。”

許克若有所思:“先生的意思是,刺沈失敗,是因為邵平不忠?”

“人已經不在了,這麼說不合適。”

周元朗輕聲說道:“不過,在我看來確有一些嫌疑。”

“因此先前我沒有用他,留他在沈七身邊,將來可能另有用處。”

許克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皇上還在等我回話。”

周元朗低頭喝茶。

“無論實情如何,若是皇上需要我的性命,來安定人心。”

“周某義不容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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