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

“格格格!”

“嘎嘎嘎!”

張興、張補之兩個臭小子在床上圍著張斐爬來爬去,時不時又撲在張斐身上,是樂個不停。

張斐也是與他們玩得不亦說乎,但是旁邊的許芷倩卻是心事重重,“張三,你打探到了什麼嗎?”

“嗯?”

張斐似乎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問道:“什麼?”

許芷倩沒好氣道:“就是關於遼使的事啊.”

“哦!”

“哦?”

許芷倩困惑地看著張斐。

如此重要的事,她不知道為什麼張斐似乎並不放在心上。

張斐笑著解釋道:“其實這都是意料中的事,你要變富變強,人家不打你,難道還等著你變強了去打他麼,這就是國與國的正常關係,目前是我朝改革的關鍵時期,一定會有人來鬧事的,這並不是什麼意外.”

在王韶拓邊成功之後,張斐就不止一次跟趙頊說過,遼國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一切發生,他們一定會做些什麼。

這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就是這麼回事。

也不可避免。

許芷倩道:“話雖如此,但這得想辦法去解決,你認為我們該如何應對?”

張斐嘆了口氣道:“目前肯定還是要盡力去避免兩線作戰,但這真的需要智慧去解決,而我只是一個檢控官,這也並非是我擅長的,只能看上面怎麼操作,他們也都比我擅長.”

關於這種外交,宋朝是最熟悉不過,韓琦、富弼全都是一等一外交家。

許芷倩眼眸一轉道:“能不能透過打官司解決?”

張斐呵呵笑道:“如果遼國答應以官司來解決的話,那我能告得他們破產,你信不信,他們可不是來講道理的.”

許芷倩聽罷,頓時氣鼓鼓道:“可他們也真是欺人太甚.”

張斐笑道:“你也別太過計較,凡事都有兩面,這未必是壞事.”

許芷倩驚訝道:“這還不算壞事?”

“當然不算.”

張斐道:“有壓力才會有動力,如果我大宋不是強敵環伺,那還有必要改革圖強嗎?還有必要弄什麼公檢法嗎?只怕早就腐朽到骨子去了,這是一個非常值得期待的時代,我們應該好好去享受.”

這話還真不是在安撫妻子,而是他真的這麼認為的,如果沒有這些壓力,趙頊是不可能接受公檢法的。

這其實就是鞭策趙頊改革的動力所在。

古今中外,如果沒有外部壓力,內部改革的動力那是肯定不足的。

張斐正是看中這一點,他才敢邁出這一步,否則的話,他絕不會去搗鼓什麼公檢法。

因為沒有成功的可能性。

正是因為強敵環伺,趙頊才憋著一股勁,才願意做出妥協。

許芷倩想了想,正欲說些什麼,張斐突然做了個禁聲的手勢,目光又往胸前瞥了一眼。

許芷倩低頭看了眼,只見兩個小子已經趴在張斐胸前睡著了。

張斐極其小聲道:“你現在知道,我們方才談話有多麼無聊了吧.”

許芷倩瞪他一眼,然後輕手拿著被子幫兩個小傢伙蓋上。

當然,目前也只有張斐有這麼豁達,看得這麼開,其實多數大臣還是更像許芷倩,這心裡十分擔憂。

尤其是剛開始得知遼國派特使前來時,這朝野上下都是非常緊張的,這要不是什麼大事,是不會派特使來的。

大家都認為遼國肯定又是來索要關南十縣的,哪裡知道對方竟然此番前來,並非是因為關南十縣。

主要是針對兩件事,其一,就是針對河東地區,代、應等地的侵界問題,其二,就是有關雄州展託關城修建工事,遼方認為這麼做是違反了澶淵之盟。

趙頊他們都還松得一口氣。

這二者區別很大。

索要關南十縣,那是屬於割地行為,因為澶淵之盟已經約定這十縣歸於宋朝,不然的話,宋朝也沒有理由給歲幣,現在又要回去,純純的是欺負人,要知道宋朝臣民對於割地這種事,其實是非常敏感的,沒有太多市場的。

當初宋真宗、宋仁宗都是寧可給錢,也絕不願意割地。

但是侵界那是屬於爭議問題,這給宋朝廷的壓力不至於那麼大,但也不是說小事,只是說輿論壓力沒有那麼大。

因為侵界這種事也不是沒有發生過,但一直以來都是地方對接解決,是不會上升中央層面,但這回遼國派特使來,這裡面肯定是有問題的。

趙頊也不傻,此事必須要謹慎處理。

他是第一時間就找來韓琦、曾公亮這兩位已經致仕宰相。

尤其是韓琦,因為之前一直都是他在處理與遼國邊界問題,並且有著出色的成績。

之後趙頊又分別召見富弼、王安石、文彥博、司馬光、呂公著等宰相。

他們的建議,是大致相同。

都是建議皇帝,要積極與遼國談判,努力維繫與遼國的友好關係。

因為他們都知道,此時此刻,他們其實是非常被動的,這國內在改革,熙河拓邊已經給財政帶來巨大的壓力。

決不能在這時候,與遼國鬧掰。

但是在邊界問題上,他們認為一定要做到寸步不讓,要講道理,講證據。

雖然大致相同,但是他們的表態卻是有著微妙的不同。

韓琦認為走到今天這一步,王安石是要負全責的。

根據他在河北地區擔任安撫使時的觀察,兩國百姓已經數十年未經戰事,其實都非常厭戰,基於這一點,韓琦認為遼國是沒有與宋朝開戰的意圖,因為沒有民意基礎。

而之所以這麼做,就在於王安石這幾年張牙舞爪,恨不得讓天下人都知道,我改革變法就是要幹你們的。

關鍵,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自王安石為相以來,他將一些支援他變法的將軍安排在邊境,而這些將軍都屬於激進派,導致周邊勢力都開始積極防備宋朝。

韓琦認為這麼做是非常重大的失誤,他認為應該暗中練兵,加強防備,在羽翼豐滿之前,要積極改善周邊關係,哪怕是對西夏。

並且舉出漢武帝的例子,經過文景兩代人兩代人的發展,漢武帝才開始與匈奴撕破臉皮的,王安石改革才幾年,成果未見多少,但他喊得比誰都兇。

那唐太宗都隱忍了三四年,你至少得隱忍十年吧。

他的建議就是廢除王安石的一些軍事上的政策,以求解除遼國的疑慮,此事便可平息,因為他認定遼國是不會輕易與宋朝開戰的。

雖然韓琦肯定也是有私心的,因為他不認同王安石的一些政策。

但他說得也都是事實,就是稍微誇張了一點。

因為王安石改革變法的目的就是要打仗,這也是他和趙頊的共識,正是因為這一點,趙頊才願意支援王安石的,別得大臣都沒有王安石這麼猛,那王安石肯定要喊這口號,要對外強硬。

不然的話,他沒有改革變法的理由,其實他跟張斐是一樣的,都是藉著外部壓力,來尋求內部改革。

但是富弼、司馬光都反對這種做法,富弼給予趙頊的建議,是二十年不要用兵。

潛在意思,就是現在國家民生凋敝,至少需要發展二十年,才有對外一戰之力。

故此富弼、司馬光也都多多少少將責任推給王安石,只是說沒有韓琦說得那麼直白,因為在這期間,主政的就是王安石,要是王安石不那麼激進的話,宋朝就不會陷入這種困境。

王安石當然也不傻,他也非常清楚宋朝現在無力與遼國開戰,關鍵一旦跟遼國開戰,那西夏怎麼辦?他的重心全在西夏,他的計劃也是要先滅西夏。

所以,他也是建議積極與遼國談判,可以做出一些妥協,比如說拆除雄州的防禦工事,但不能太過分。

同時,他認為該加速為消滅西夏做準備,否則的話,始終會被這兩方勢力給鉗制。

其中唯獨文彥博和曾公亮比較強勢,他們就認為,要做好戰爭的準備,要積極防禦,不能寄望於遼國不打你。

但他們都認為,遼國現在的國力也是吞不下大宋的,要開戰,他們也會損失慘重的。

這裡面依舊看得到革新、保守兩派的鬥爭。

在這期間,張斐倒是沒有在操心這事,而是一直在跟皇庭、三司討論農稅問題。

皇庭已經叫停稅務司,認為如果農稅要是不變的話,那就違反了新稅法。

三司也願意做出妥協,但問題就在於妥協多少。

這裡面的問題其實非常複雜,因為貧瘠之地可能是顆粒無收,但是肥沃的土地,能只是比往年減少三四成。

最終還是張斐出了個主意,做一個樣本調查,在不同的地方,去抽查一些土地,看看此番災情到底給農田帶來多大的損失。

然後以這個數定為今年每畝地的產量,但稅率是不變的,以前有人可能要繳納百分之二十稅,這麼一算,可能就只要繳納百分之十,以前繳納百分之五的,可能就免稅。

百姓們當然是歡欣鼓舞。

不過趙頊現在是完全沒有心情操心這事,他今日召張斐入宮,也不是要談及此事,而是要談遼使的問題。

趙頊在做決定之前,肯定是要跟張斐商量的,因為目前的佈局,已經略微有些偏離王安石的軌道,而張斐是充分參與其中。

“關於此事的具體細節,我已經從李豹口中得知,但是對外事畢竟不是我擅長的,不知王學士他們是怎麼說的?”

張斐是虛心地問道。

他們確實不太清楚,這裡面的利害關係。

趙頊也將宰相們的建議,告知了張斐。

張斐聽罷,思索一會兒,才道:“其實我更贊成韓相公的意見,目前我們缺得是時間,在這期間,應該積極修善與周邊勢力的關係,減少戰爭,待改革變法徹底完成後,再開始著手對外用兵.”

趙頊道:“但是這樹欲靜而風不止啊!雖說這回遼國沒有再就關南十縣發難,而是轉向河東邊界,但是他們肯定是想索要更多的領土。

此番談判,他們一定會多番刁難,想要解決這個問題,只怕不是那麼容易啊!”

張斐問道:“到底河東邊界是否存有爭議?”

趙頊道:“當年劃分邊界時,大致是比較清楚的,但也沒有說連一草一木都劃得清清楚楚。

尤其是那片地區,在我朝長久以來都是屬於禁地,直到慶曆年間,才開始遷徙百姓進去耕種,可是在此之前,許多遼人就已經越界進入我朝境地耕種,這導致那些地區,目前是遼人居多。

如今他們是倒打一耙,認為這是我朝百姓越界,霸佔了他們遼人的田地,便以此為由,要求重新劃定邊界,避免紛爭.”

張斐思忖少許,點點頭道:“既然遼國有這方面的要求,那我們也應該積極響應,如此才能夠跟遼國緩和關係,而且跟他們劃清邊界,也能夠避免往後的紛爭.”

趙頊問道:“那你打算怎麼劃?”

張斐道:“慢慢劃,仔細去劃,必須一草一木都給劃清楚,以免再生紛爭.”

趙頊困惑地看著張斐。

張斐解釋道:“陛下,這麼長的邊界線,要想劃清楚,沒個三四年,我看是做不到的,而這三四年對我朝而言,那就是至關重要的.”

趙頊道:“所以,你這是緩兵之計.”

張斐點點頭,“根據李豹的訊息來看,遼國是有可能動手的,雖然他們這麼做,肯定是兩敗俱傷,但問題是時間對我們非常有利,那我們就應該更盡力去避免。

而且,韓相公建議,也是值得參考的,就是兩方百姓都非常厭戰,沒有民意基礎的戰爭是打不贏的。

那麼陛下可有想過,將來我們如何對遼國開戰?”

趙頊愣了下,他現在哪能想得這麼長遠。

張斐道:“如今這事是捏在遼國手裡,但是將來我們也可以運作此事,來獲得民意的支援,是他們遼國欺人太甚,而不是我們要打破和平的.”

這一番話,莫名給了趙頊信心上的支援,“你確定經過三四年改革,我們能夠與遼國一戰?”

張斐點點頭道:“絕對可以。

陛下若是不信,可以看看西北的發展,看看京東東路的發展,依照這個趨勢下去,三年之後,我們將會變得非常強大.”

他要吊著趙頊,堅定的推行公檢法。

當然,他說得也是事實,趙頊也是知道的,以往西線有戰事,西北百姓必然民不聊生,而這回熙河拓邊,每年需要三四百萬貫,雖然給西北帶來很大的困難,但卻沒有影響到西北的發展。

而且旱情之下,商業是如此繁榮,也都是前所未有啊!

趙頊思慮一番,又問道:“那你認為,該派何人去跟遼國談判?”

張斐愣了下道:“這我就不知道了.”

可說罷,他見趙頊眼中有一絲不善,“陛下,你.你不會打算派我去吧?”

趙頊立刻道:“你可願為朕去一趟.”

“當然不願意.”

“嗯?”

“不.”

張斐立刻解釋道:“陛下,我的意思是,我不擅長外事,我也沒有任何經驗.”

趙頊道:“但是朝中有不少大臣是舉薦你.”

媽的?真的是黨爭誤國啊!你們這些混蛋,竟然拿國家大事開玩笑,活該你們死啊。

張斐道:“陛下,那些人不懷好意啊!”

“朕知道.”

趙頊點點頭。

張斐錯愕道:“既然陛下知道,為何還要派我去?”

趙頊道:“朕打算派你去,原因有三,其一,雖然你沒有外事經驗,但是關於邊界劃分,也是要講究證據的,是要依法劃分的,也是要與對方辯論的,這不是你的強項嗎?

其二,這個緩兵之計,是你提出來的,而除你之外,朕不管是派任何人去,都不能跟他明言,這期間很有可能會出現問題,達不到我們的預期。

其三,不管是韓相公,還是王學士,雖然他們的建議都差不多,但是他們在此事上面,都是有自己的私心,他們會想辦法干預,將事情引導向對他們有利方向,但這並非是我們的計劃。

所以,你是不二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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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諒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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