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張斐未來解釋前,那個判例只是說皇庭有權讓官府賠償,而在當下,就足以引發極大的爭議,得虧河中府財政非常漂亮,否則的話,張斐都無法獲得這個解釋權,直接就被炒魷魚了。

然而,解釋之後,官員們才發現,這原來是一個無底洞,還來了一個債務重組,其實這個債務重組,就是破產法案的包裝。

本質就是破產,只不過張斐也不敢這麼說,他在寫債務官司判例,就寫成債務重組,但那只是針對百姓,不曾想,還適用於官府。

這可真是一石激起千層浪!

好傢伙!

賠償還不夠,還得來個債務重組,要知道是這結果,估計也就沒爭議了。

想當年范仲淹一句精簡官吏,就被官員們罵得懷疑人生,直接被趕出中央。

那可是范仲淹啊!

無論是地位,還是名望,都不是張斐能比的。

然而,張斐卻比范仲淹更狠,這說著好似直接要將官府都給廢除。

顛覆!

這真的是顛覆這些官員們對於官府的一貫認知。

對百姓這麼幹,那是可以的,但你對官府這麼幹,你咋不上天啊!

根據當下對於官府經濟的理解,官府要是實在沒錢,且非因貪汙受賄所至,那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向百姓增稅,即便是司馬光、包拯他們,也會贊成的,苦誰也不能苦官府啊。

官府要沒了,天下就沒了。

一直以來都是如此啊!

所以,饒是王安石、司馬光現在都是滿頭大汗,因為他們只知道,張斐是衝著裁官去的,但他們並不清楚,具體的內容。

然而,張斐這一番話,可比單純的裁官,還要恐怖,直接將根給挖了,官府都沒了,官員自然就沒了。

他們兩個都尚且如此,底下的官員們如何還忍得住,是二話不說,直接就開罵,還講個屁的道理。

搞什麼飛機!

難不成朝廷是你家開的。

其實這要是平時,估計大家也就認為這是一個妄人,說了一番妄語,只需哈哈一笑。

因為聽著就非常離譜。

不可能的。

可是這裡是立法大會,張斐說得每一句話,都有可能成為律法,關鍵皇帝還就坐在邊上,萬一皇帝腦袋裡面缺了一根弦,還真就這麼幹了,那還得了。

這必須要馬上、立刻、及時讓皇帝看到我們的決心,你要這麼幹,那大家就一拍兩散。

甚至有人當場就將張斐罵成逆賊。

這官府都沒了,國家還能存續嗎?

你懂不懂什麼叫做封建集權主義。

不懂就別在這瞎逼逼。

面對漫天的謾罵,張斐來到桌前坐下,喝口茶,非常認真看看文案,心中無比想念戰友許芷倩,以往這種時候,還能跟許芷倩聊聊天,但可惜今日他是孤軍奮戰。

其實這種場面,他早就習慣了,當年哪回上庭不被群噴,他只是不習慣在這被噴的時候,許芷倩卻不在身邊的感覺。

過得好一會兒,罵聲漸漸變小。

到底皇帝還坐在這裡,他要不開口,誰敢真的將張斐拿下。

而趙頊始終是一聲不吭,宛如告訴大家,我就是來看看的。

這令大家更慌,到底皇帝是什麼個想法,他怎麼不出聲?

最終,還是富弼站起身來,主持大局,表示張斐只是來做解釋的,行與不行,還得透過立法會的最終決定,你們且都稍安勿躁。

大家一看皇帝不吭聲,而張斐又在那裡喝茶,都不當回事,這讓他們覺得自己就跟個撒幣一樣的,在這裡罵。

沒勁!

於是,在大家口乾舌燥後,漸漸安靜了下來。

富弼也是有氣無力地向張斐使了個眼色,暗示,你老人家可以繼續了。

那眼神中真是透著一個“心累”啊!

在得到富弼的指示,張斐這才站起身來。

馬上又是好半響的噓聲。

真的就是皇帝坐在邊上,不然的話,他們就直接掀臺子,這會肯定開不下去,也不能讓張斐繼續說下去。

張斐顯得很是無奈,這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能等到大家噓的就只有出氣,沒有進氣後,他才緩緩說道:“我是真沒有想到,大家對儒家思想會有這麼大意見.”

不少人一愣,你聾了嗎,我們方才罵得是儒家思想?,難不成張斐號“儒家思想”?

“你在說甚麼,我們何時對儒家思想有意見,我們是對你這法制之法有意見,你這簡直一派胡言,狗屁不通.”

孟乾生逮著機會,就是一頓怒噴。

“但這就是儒家思想.”

張斐微微聳肩,道:“正如我方才所言,法制之法是儒家思想最佳執行方式。

在強制執行的結果下,最終的結果就是,士兵們得到應有的賠償,而留下計程車兵會得到足額的軍餉,戰鬥力自然就會提升,同時官府還能在保證基本運作下,又減輕了負擔,沒有透過增稅,或者說增加百姓的負擔,來緩解危機,百姓的利益也得到保障。

而對於君主而言,在這種極度惡劣的情況下,還能保持一個州府的穩定,同時減輕朝廷的負擔,這無疑保障了君主的權益,如果一個州府發生民變或者兵變,君主和百姓都將是最大的受害者.”

“你休在此妖言惑眾!”

“你這逆臣賊子,說不定就是遼國派來的細作,意圖毀我大宋百年基業”

他們已經不講道理了,罵就對了,而且罵得非常難聽,什麼髒水都潑。

皇帝也無動於衷,還端起茶杯來,呷了一口。

遼國請得起我張大珥筆?瞧不起誰呢。

張斐卻是微笑地點點頭道:“我完全理解,各位為何要罵我,為何要質疑這個觀點,但稍後我會對此解釋的,還望各位稍安勿躁.”

稍安勿躁?

我們是罵得沒力了,有本事你等等看,我們讓你一個字都說不出。

每個人都是氣鼓鼓地看著他。

要知道這裡全都是官員,可沒有一個圍觀的百姓,張斐其實是身處敵營,基本盤完全隔離在外。

但張斐卻是泰然處之,從容淡定地說道:“不管怎麼樣,可見在這極度惡劣的狀況下,法制之法仍可以保障了君主、國家、百姓的基本權益。

那麼誰是其中的受害者,顯然,就是在坐的各位,也就是官員,所以大家罵我,那都是應該的,但這不就是儒家思想最佳解決方案嗎?”

就連司馬光都納悶道:“這怎麼就是儒家思想的最佳解決方案?”

給張斐這麼一番忽悠,光都覺得自己的聖賢書讀到狗肚子裡面去了。

張斐笑道:“因為儒家思想的仁政,就是要規勸君主,善待百姓,輕徭薄賦,但其中就沒有一句話,說是要優先保障官員的權益,法制之法這麼執行,何錯之有?”

“......!”

大家都傻眼了,原來在儒家思想中,我們才是魚肉嗎?你特麼忽悠誰呢。

可仔細一想,儒家思想的仁政中,還真就沒有這種話。

但文彥博他們都知道,張斐只是玩了個巧,既然大臣又管謀劃,又管執行,他們的權益還用寫明嗎?

大臣總不能自己砍自己。

這時,蘇軾突然道:“法制之法是要保障每個人的正當權益,難道官員就不是人?”

大家是齊齊點頭。

可算是找到一個突破口。

方才他們差點憋出內傷來。

張斐笑道:“法制之法當然是要保障官員的正當權益,如果官府拖欠官員俸祿,官員也可以來告,但是朝廷要裁掉官員,這是朝廷的正當權力。

這就好比,公檢法可以幫一個酒保討回酬勞來,但不可能強迫店主僱傭他一生。

而且,如果真到我說得那一步,也就是債務重組,那也全都是官員們咎由自取,怨不得人.”

此話一出,官員們不禁面色猙獰,我們咎由自取?你好意思說這話,你這做法就是放我們得血,去補貼君主和百姓。

文彥博不禁沉眉問道:“此話怎講?”

張斐道:“都已經到這種地步,要是再欠下去,或者再增下去,那不是兵變,就是民變,這還不足以說明這是官員的無能嗎?”

一個官員躲在後面喊道:“你小子懂什麼,許多事情,是上面吩咐的,地方官員們也很無奈啊.”

這就是在暗指皇帝,是皇帝要錢啊!

其餘人瞄了眼趙頊,見他沒有看過來,然後趕緊點點頭。

就是這麼回事。

張斐道:“這一句話,我在河中府聽了很多遍,我給他們的建議就是,如實跟皇帝說,我做不到,另外換個人來。

我就不相信,你都這麼說了,朝廷還會強迫你去完成。

我聽說京東東路一些知縣就表示無法完成青苗法,朝廷立刻將他們撤了,可你做不到,又要賴著不走,還能怪朝廷?

此外,皇帝和朝廷也是要付出代價的,因為朝廷稅入必將也會因此減少,而且債務重組,不是說完全廢棄官府,這裡面朝廷還是得撥錢,維護官府最為基本的運轉。

這是誰都不想遇見的,但在那種極度惡劣的情況下,如果不那麼做,國家就會一直腐朽下去,直到滅亡。

這麼做的話,只是一時之疼,但可以減輕負擔,輕裝上陣,同時國家最基本的安定是不會被破壞的,只是說官家可能也無法盡情的去修宮殿。

但法制之法保障的可不是那華麗的宮殿,而是君主、國家、百姓的最根本的權益.”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趙頊。

他這一句話可是有限制皇權之意,你不殺了他嗎?

但趙頊還是面無表情,似在思索什麼。

其實張斐早就跟他提過那“權力的籠子”,你放一點點進去,他們就是要加倍放進去,皇權反而更加大。

就利益而言,如果我少修一個宮殿,能夠裁官,那可真是不要太划算。

趙頊絕逼不會猶豫的。

關鍵他暫時也沒有打算修宮殿啊!

這買賣絕對做的。

官員一看,皇帝這都不出聲,咱們還罵個什麼勁,到時去垂拱殿談吧。

張斐根本無心關注趙頊在想什麼,因為他們兩個早就商量過的,他又繼續說道:“由此可見,如今大家嘴裡的顧全大局,那不過是掩耳盜鈴,是任憑國家繼續腐朽下去,簡單來說,就是我死之後,哪管洪水滔天.”

許多官員聽罷,頓時怒睜雙目。

誣衊!

這真是赤luoluo的誣衊啊!

可是許多官員也是沉默以對,尤其是宰相們,因為他們認為這就是事實,大家如今都是拖得一天是一天。

很簡單,這三冗問題,解決方案是再簡單不過,就是節省開支,可為什麼做不到。

但是,皇帝現在很著急,王安石才會被重用。

很多官員認為,這就是皇帝不做聲的原因,別看張斐的一些話,有些大逆不道,但他的最終結論,卻是說在皇帝心坎上。

張斐又道:“而法制之法的做法,看似莽撞,但其實是為顧全大局,因為在這個過程中,保障了一個國家的基本安定,百姓不會民變,士兵不會兵變。

至於官員麼......那也只能怪他們能力不足。

元學士在河中府的成功,已經說明這一點,其實透過政策的調整,是不至於讓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來,故此河中府並沒有到債務重組的地步,所以我說得債務重組,也不是必然要這麼做,而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趙抃、呂公著他們稍稍點頭。

這麼說的話,其實大家還是能夠理解得,如果鬧到那種地步,就是以前的制度,官員也得受到懲罰,只不過張斐是比較激進的,不是抓人問罪,而是將所有官員都給裁了,核心就不是懲罰,而是還債,而是財政。

張斐又道:“而這,也屬於儒家之法的一大弊病,就是執行方面的欠缺,在這裡我指得是儒家之法,而不是儒家思想。

而法制之法,將會補全這一短板.”

富弼問道:“這話又從何說起?”

張斐回答道:“正如我方才所言,儒家思想只是大臣面向君主,本也應該如此,這就是大臣們的職責所在。

可問題就在於,一旦君主採納,執行者還是大臣,這麼一來,就會出現兩個問題。

其一,大多數大臣肯定只會建議君主從(一)降到(零),是決不可能是從(一)升到(二)。

因為執行者也是大臣,試問誰又會給自己增加難度,即便宰相想要這麼做,那底下官員也不答應啊.”

趙頊這回聽得是頻頻點頭,毫無顧忌,心道,一針見血,一針見血啊!

文彥博搖搖頭道:“此話我不敢苟同,大臣若是做不到,還建議官家這麼做,這與禍國殃民又何異?”

王安石不禁瞧了眼文彥博,他這是在暗示我嗎?

張斐點點頭道:“文公言之有理,而這就是我要說得第二點,在儒家之法下,皇帝是非常容易聽信讒言,忠奸難辨。

根據當下的制度而言,一般來說,先是皇帝提出一個目標,宰相為此去設計方案,最終由底下的官員去執行,從而完成這個目標。

假設皇帝提出一個不可能完成的目標,正直的大臣必然就會去勸阻,而投機取巧的奸佞小人則是會表示自己可以幫助皇帝,完成這個目標。

結果皇帝就有可能聽信小人之言。

若翻開史書,許多許多奸臣,就是憑藉這一點上位的。

但這是不是皇帝的錯,我覺得還得具體分析,如果皇帝只是單純得滿足一己私慾,而不顧財政危機,修宮殿,或者幹嘛,那皇帝當然也有錯,這也就是史書上所記載的昏君。

但如果皇帝是要勵精圖治,是要開疆擴土,是要建萬世功業,這就不能說是皇帝的錯.”

文彥博聽罷,不禁都感慨道:“這小子拍馬屁,也真是前無古人啊!”

一旁的司馬光、呂公著都是笑著直搖頭,當初阿雲一案,他們就已經見識過了。

這話對於皇帝,其實很不中聽,你都這麼說了,老子以後就別修宮殿。

但是在坐的大臣,都知道,當下這位小皇帝肯定非常愛聽。

趙頊的目標就是要勵精圖治,開疆擴土,但他這個主張受到很大的阻礙,他現在非常需要理論上的支援。

張斐道:“我們假設皇帝是要開疆擴土,但是財政暫時不足以支撐。

那麼正直,且有能力的大臣,是會在不增稅的情況下,改善財政,幫助皇帝開疆擴土。

可是這種大臣一般都是五百年難得一見,如蕭何、如房玄齡,目前我朝王學士也在走這條路,但尚未證明.”

王安石凝重的神情,宛如雪蓮綻放,當即就笑了,是很大方地點點頭。

方才他認為張斐、文彥博的說辭,就是在諷刺他,因為他就是在這個關鍵點上位的。

如今張斐這麼一說,將自己放在蕭何、房玄齡同列,那完全是正確的。

可馬上惹得不少人嗤之以鼻。

蕭何、房玄齡,跟你哪裡像,倒是那李林甫跟你王介甫,有一點相同。

張斐見到王安石開心了,又繼續道:“其實大多數正直的大臣,就是處在第二種,也就是勸阻皇帝,不要急功好利,要休養生息,然後厚積薄發.”

司馬光、文彥博、富弼都點頭贊成,好似主動承認,我們就是這第二種。

這就是他們的主張。

張斐又道:“因為第一種實在是可遇不可求的,所以大多數都是第二種,然而,奸臣就是誕生在第二種情況,當所有正直的大臣都說做不到時,他說他能夠做到。

作為君主,必然還是希望能夠開疆擴土,於是就可能任用奸臣,但史書已經告訴我們,這奸臣的手段其實就是想盡辦法去盤剝百姓,收刮錢財,然後去打仗。

而最終只能是結果來斷定忠奸,也許等到國家亡了,我們才知道他是一個奸臣。

而這就是儒家之法的一個問題所在,聖人其實已經想到這一點,但是卻做不到這一點。

就是因為儒家之法的仁政,只是讓大臣去建議君主,仁政治國,善待百姓,輕徭薄賦,但這都屬於是賜予,是恩賞,而不是一個保護百姓權益的制度。

如果皇帝身邊都是正直的大臣,這個是可以維繫,但如果不是,也就意味著百姓的權益將得不到保障.”

這一番話下來,會場少了不少戾氣,多了一絲思考。

其實司馬光他們這些看史書的,也一直在思考,怎麼阻止奸臣上位。

但目前是沒有答案的。

而張斐針對這個問題的解釋,確實令人眼前一亮。

仁政到底是恩賜,還是制度?

對於皇帝而言,看上去,恩賜顯然更能伸張皇權,我可以善待百姓,我也可以不善待,這多麼爽。

但經過張斐這麼一番解釋,這又是屬於皇帝的權益,那就應該得到保障,這就是需要制度。

張斐這番話,就是說儒家思想將仁政視為皇帝的一種恩賜,是儒家之法的一大弊端。

張斐又繼續言道:“而法制之法的理念就是保障所有人的基本權益,其實就是維護君主和國家的利益,那麼在這個基礎上,你還能幫助皇帝達到目的,那就不是奸臣,而是能臣,不管你用了什麼手段。

反之,意圖破壞律法和制度去完成的,那就是奸臣,史書已經證明這一點,奸臣往往滿足皇帝,從而導致皇帝丟了天下。

而法制之法會讓這些奸臣無所遁形,且不用付出亡國的代價,去證明他是忠還是奸。

關鍵皇帝也能夠得到一個非常準確的回饋,而不會受到奸臣矇蔽,能與不能,只是能力的問題,而無關忠奸.”

趙頊微微露出一絲微笑,對於這個解釋,非常心動,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反而可以放開手腳去幹。

“說得好啊!”

司馬光突然開口,然後馬上看了眼王安石。

激怒王安石,司馬光也是專業得。

王安石當即是惱羞成怒,你看我作甚,我分明是屬於第一種大臣,只是我還未證明而已。

張斐權當沒有看見,自顧說道:“這個判例對於國家而言,顯然是利大於弊,不但會有效地幫助君主勵精圖治,同時還能讓元學士這種能臣,大放異彩。

更為關鍵的是,還能使得國家變得更加富強.”

一直沉默的趙頊問道:“張庭長此話怎講?”

態度明確,我的目的就是要讓國家富強,你們做不到,就別怪我信這小子。

張斐解釋道:“這就還得從司馬學士的那句話說起,天地所生財貨百物,止有此數,不在民間,則在公家!官家認為可是在理?”

這個問題問得好,司馬光默默為張斐點贊,偷偷看向趙頊。

趙頊遲疑了下,點頭道:“有一定的道理.”

張斐又問道:“王學士所言,富其家者資之國,富其國者資之天下,欲富天下,則資之天地。

結論就是,民不加賦而國用饒。

官家認為此話是否有理?”

趙頊點點頭道:“也有一定的道理.”

張斐笑道:“若是二者選其一,估計就是魚與熊掌.”

趙頊用力點點頭,你知道朕心裡的苦。

張斐道:“但是法制之法,能夠使得二者兼得.”

趙頊驚奇道:“此話當真?”

司馬光和王安石也都好奇地看著張斐。

法制之法與這兩句話有何關係?

張斐解釋道:“司馬學士的這一番話,在我看來,是說的現在,而非是未來。

一個國家的財富增減,不是說一日就能翻天覆地,在這一刻,就是‘止有此數’,那當然是不在公家,就在民間.”

這弄得司馬光這個原創都愣住了,我是這麼個意思嗎?

可見他沒有見識過網際網路,你想表達什麼,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多人是怎麼理解的。

張斐又道:“法制之法恰恰是保障這一句話,也就是保障公家和民間的基本權益.”

趙頊點點頭,“此話在理啊!”

司馬光說這句話,就防著官府收刮民間財富,法制之法的確是能夠保障。

張斐道:“而王學士的那番話,也沒有錯,只不過說得是將來,而非是現在,這是需要時日的,而法制之法恰恰也保障了這一番話,可以給予他時日去證明,能否做到民不加賦而國用饒,因為法制之法確保新政不能隨意加賦,而這個判例就是最好的證明.”

王安石聽得都樂了,“這臭小子還真是能說啊.”

一身酸味的蘇軾也是頻頻點頭,他與蘇轍對這一點是非常認同,這也是他們加入公檢法的原因,他們反對王安石,就是認為王安石在說謊,他就做不到條例所規定的的,搞了半天,肯定還是變著法要去剝削百姓,將民間財富,全部搬到公家去。

公檢法恰恰就是阻止王安石這麼幹,迫使王安石必須是“資之天地,富天下”,民不加賦而國用饒。

張斐道:“這普通人都尚且希望越過越好,皇帝當然也希望國家變得越發富強,此乃人性也,也是皇帝的天命所在.”

趙頊是笑著直點頭,“妙啊!妙啊!張庭長這一番話,還真是幫朕解惑了.”

“官家過獎了.”

張斐拱手一禮,又道:“可見法制之法是既可以保障當下公家和民間的財富處於平衡,又可以滿足皇帝對於未來的憧憬,大膽用人。

尤其是這個判例,是能夠將庸官奸臣擋在門前,因為投機取巧的機會變少了,讓他們不能隨意盤剝百姓,矇蔽聖上,讓能臣在皇帝前面,盡顯本事。

從這一點來看,法制之法並非是要損害所有官員的權益,而是損害庸官的權益,但同時又捍衛正直、有才幹官員的權益.”

這一番話下來,場內是一片寂靜。

誰反對,誰是庸官?

你t會說啊!

革新派那邊,如王安石、曾布這些能臣幹吏,都覺得聽著好像還不錯,這不就是我們革新派的理念嗎。

搞笑的是,保守派的官員也都認為,這不也是我們的理念嗎?保障民間財富不流入公家。

然而,大多數反對派則是抑鬱了,你們這麼搞,就有些過分了呀!

我們是被賣了嗎?

豈有此理!

“由此可見.”

張斐突然回到桌前,“我在河中府的判決,是徹底貫徹法制之法的理念,也絕非是特例,或者說因人而異,即便是最惡劣得情況下,只要堅持法制之法的理念,依然能夠保障各方的基本權益。

故此,我非常希望立法會透過我的判例.”

正聽得入迷的富弼,突然抬起頭來,看向張斐,小子,不對呀!你說完就拍拍屁股走人了,壓力全在我身上了。

這時,張斐剛好看向富弼,“富公,我說完了.”

富弼從他眼中,看到一絲報復的目光,暗罵,這個小珥筆,真是睚眥必報。

歷史小說相關閱讀More+

開局穿越崩三?!

卜時明

陛下,微臣不知道您是女兒身

瓢三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