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韋應方他們也不是想著活活餓死皇庭,這怎麼可能,無非也就是咽不下那口氣,也得噁心一下張斐,找回一些顏面,同時也是做給別人看得。

咱們官府還是老大,可不是什麼皇庭。

就只是這麼簡單。

不是想跟張斐玩命,還沒有到那個地步,可哪裡知道碰到一個二愣子,這麼大的事,他竟然意氣用事,完全就不按常理出牌。

只能說你比較狠。

慫了!

真的沒有必要,為了這點事,就賭上自己的仕途,甚至生命。

......

那邊蔡京剛剛回到皇庭,那蔡卞、上官均他們立刻就迎了上來。

“哥,府衙那邊怎麼說?”

“相信很快,府衙那邊就會批准我們在這裡建造商鋪。”

蔡京笑著點點頭。

但是蔡卞他們臉上卻無喜色,只是松得一口氣。

“可這真的值得嗎?”上官均不禁質疑道。

蔡卞道:“雖然最終我們逼迫府衙低頭,但是此事已經對我們皇庭的名譽造成很大的傷害,無論是文官,還是武將,都對我們皇庭非常不信任,尤其是對老師,那更是......。”

雖然他們都是雛鳥,但畢竟熟讀史書,這事皇庭其實付出了政治成本,府衙的確是有不對的地方,但你可是皇庭,你為了這點小事,去跟別人鬥氣,還拿我們來做要挾,這怎麼能夠讓人信服。

蔡京沒有做聲,只是問道:“對了,老師在嗎?”

上官均道:“在後院。”

蔡京點點頭道:“那我先去跟老師說一聲。”

......

方才蔡京要求一萬貫,韋應方認為這是敲詐勒索,但其實還真不是,雖然不至於一萬貫那麼多,但是光證人費用,也花了數千貫之多,只不過不是皇庭出錢,而是趙頊出錢,而且是由皇城司秘密派人去找的。

是沒有幾個人知道。

對於趙頊而言,這場官司其實是非常重要的,因為他也知道以文馭武的問題所在,而他偏偏是想要對外擴張,他是既想繼續保持對於軍隊的控制,同時又希望軍隊能夠發揮戰鬥力。

但這個在此之前,是無解的。

有得必有失。

放手就可能出現節度使,不放手就錯失很多機會。

這回趙頊是要嘗試,利用公檢法來平衡二者。

所以關於此桉,全都是趙頊在背後給予張斐支援。

關於此事,整個河中府除張斐外,就只有大狗知曉。

今日大狗來到皇庭,向張斐稟告此事。

“張庭長,那些證人已經全部送到這山後面的獵場裡面,隨時都可以出庭作證。”

“很好!”

張斐笑著點點頭道:“相信府衙那邊很快就會認慫了。”

大狗瞄了眼張斐,欲言又止。

張斐問道:“你想問什麼?”

大狗嘿嘿道::“其實有個問題,我一直都很好奇。”

張斐笑道:“說吧!”

大狗道:“其實那些證人也都非常普通,直接傳來不就行了麼,為何弄得這麼神秘。”

張斐笑道:“驚喜!”

“驚喜?”

“對,驚喜。”

張斐點了下頭。“如果讓他們知道,我都找了一些什麼證人,那他們一定能夠猜出一些什麼,不會像現在這樣,完全不知道我會怎麼審,這樣才會令整場審判處處充滿著驚喜。”

大狗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是驚喜!

那這又是為了哪般?

張斐也沒有細說,又問道:“現在外面是什麼情況?”

大狗道:“不管文官,還是武將,對於張庭長都頗有微詞。”

張斐鬱悶道:“只是頗有微詞嗎?”

大狗怪異地瞧了他一眼,訕訕道:“可能不止是頗有微詞,大多數人都十分不滿張庭長的這番作為。”

“很好!”

張斐笑著點點頭。

大狗是一頭霧水,這很好嗎?

正當這時,李四走了過來,“三哥,蔡大郎從府衙回來了。”

“讓他去湖邊的亭子裡等我。”

“是。”

李四走後,張斐又看向大狗道:“你往側門走。”

“是。”

大狗拱手道:“那我就先告辭了。”

別過大狗後,張斐來湖邊的亭內。

在此等候的蔡京,立刻行得一禮,“學生見過老師。”

“怎麼樣?”

“府衙已經答應我們的要求。”

“很好!”

張斐又伸手道:“坐吧。”

“是。”

師生二人坐了下來。

張斐問道:“你二弟他們知道了嗎?”

蔡京點點頭道:“方才已經將這事告訴了他們。”

張斐道:“他們怎麼看?”

蔡京遲疑了下,“他們還是認為老師有些意氣用事。”

張斐笑問道:“你又怎麼看?”

蔡京沉吟少許,道:“學生倒是認為老師做得對。”

張斐笑問道:“為何”

蔡京道:“首先,如今整個河中府全都在議論咱們皇庭,而這正是我們皇庭所需的。”

張斐道:“這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學生以為這倒是一件好事。”

“哦?”

“此桉在學生看來,就如同那吳張氏弒母一桉,怎麼判好像都不對,都難以讓所有人信服,甚至比吳張氏一桉要更為難判。

那吳張氏到底只是一個村婦,老師可以給她一個罪名,同時又不給予刑罰,她不會太計較的,但是對於種將軍而言,這罪名也是不能隨便給的。

可如今經此事一鬧,文武官員都對老師十分不信任,甚至於感到害怕,生怕老師錯判,冤枉自己所支援的一方,而到時老師給出一個公正判罰,他們都會心滿意足,多數人是不會有任何怨言的。”

“聰明,不愧是大......!”

“???”

蔡京疑惑地看著張斐。

不對,現在他可是我的學生,即便是大奸,那也是大忠啊。張斐咳得一聲,“其實府衙給不給咱們經費,這都不重要,大活人還能被他們活活餓死不成。

這場官司才是最重要的,我們皇庭能否在此立足,就看這一場官司,故此我們要做足宣傳,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過來,但這也有利弊,要審得好,就能一鳴驚人,審得不好,那就會成為一個經典的笑話。

然而,這場官司不是那麼好審,否則的話,也不會吵到今日。如果他們都對我給予很高的期待,那無論我怎麼判,他們可能都會有些失望的,因為他們都覺得自己十分委屈,都想要討回公道。

但如果之前就對我不抱有太多希望,那麼我將能夠給他們驚喜,同時讓他們更加信服。”

蔡京點點頭:“學生明白。”

張斐笑道:“但是有一點你不明白。”

蔡京疑惑地看著張斐。

張斐道:“就是那些商鋪的重要性,這絕對是值得的,根據府衙的應對方式和那些鹽商態度來看,他們更在乎是誰得權力最大,而不是司法,若是不能扭轉這個現象,那麼我所做的一切,都毫無意義,到時我們一走,事情又會回到原樣。

我們需要建立起一個律法中心,我不但將書鋪放在這裡,我還要在這裡建設律法學院,出版律法書籍,建辦律法報刊,如此才能讓這一切變得更有意義,這些事還是都交由你負責。”

他不是來秉公執法的,要只是說秉公執法,這宋朝鐵面無私的官員多了去,何必讓他過來,他是來建設法制之法的,他的主要任務是要宣傳這種思想,建設這種制度。

蔡京點頭道:“學生不會令老師失望的。”

張斐又道:“還有,此次審判,涉及到國家機密,是不會公開審理,要想來觀審的,必須向皇庭遞交申請書,這事也交給你去辦吧。”

蔡京聞言,不禁喜出望外,這可是一個美差啊,那些將軍、經略使不都得來找自己,立刻起身,拱手道:“學生遵命。”

......

那邊官府批了皇庭的申請之後,張斐立刻派人通知種諤和陸詵,將在七日之後,開庭審理此桉。

是的!

就是這麼現實。

他完全沒有隱藏自己的目的。

但不管是蘇轍,還是元絳、蔡延慶等人,都是長出一口氣,可算是解決了。

但為何要在七日之後,都已經等了這麼久,還要準備什麼嗎?

很簡單,就是要給予大家申請觀審席位的時間。

皇庭正式對外宣佈,由於此桉涉及到部分國家機密,不會對外公審,將會移到軍事皇庭,由大庭長親自審理。

這也是軍事皇庭頭回出現在正式公文中。

外行就看個名頭,覺得這名字很特別,但內行看得是門道,都設了軍事皇庭,換而言之,今後此類的桉子,都將會放在軍事皇庭審理。

當看到這一則訊息,無論是武將,還是文官,都是五味雜陳,忐忑不安。

武將心想,好傢伙,這又多一個監督我們武將的官署,我們武將真難啊。

他們肯定是將皇庭視作文官那邊的。

武將怎麼會去當庭長。

關鍵這庭長忒不靠譜了。

可文官卻認為,皇庭是來制衡他們的,今後要打武將的小報告,可就不是那麼容易了。

文官也從未將皇庭視作自己這一邊的。

張斐什麼出身,耳筆出身,文章寫成那樣也就算了,關鍵那字也跟狗扒似得一樣,說他是文人,那不是對天下文人的侮辱嗎?

那麼軍事皇庭將會怎麼審理此桉,這對於雙方而言都是至關重要的。

這涉及到各方權力。

必然是要去看看的。

第二天,皇庭就收到上百份申請書,全都是各府長官,各路長官,各軍統帥。

蔡京這回真是爽歪歪了!

官場上討個臉熟,是非常重要的。

況且,這是對方有求於自己。

......

“韋通判,你...你去申請了嗎?”

何春林眼巴巴地看著韋應方。

韋應方鬱悶道:“什麼申請席位,皇庭就是在故弄玄虛,抬高自己,本來我是不打算申請的,在河中府這地界,他皇庭憑什麼不讓我去,但是...但是種鈐轄他們都去申請了,我也只能派人去申請。”

說到後面,還有些不好意思。

何春林立刻問道:“申請透過了嗎?”

韋應方搖搖頭道:“目前還不知道。”

何春林鬱悶道:“我沒過。”

韋應方震驚道:“真的嗎?”

言下之意,皇庭還真拒絕了,他以為就是一個形式主義,認為自己去申請很丟人。

何春林點點頭道:“我上午派人去申請,結果當場就給拒絕了,說是席位不夠,而且此桉跟咱們鹽司沒啥關係,哎幼,可真是丟死人了。”

他權力其實不小,畢竟他管鹽,武將遇到他,也得說幾句客套話。

韋應方一拍大腿,“報復!皇庭是肯定想借此報復咱們。哎幼,早知這樣,我就不去申請,要是堂堂河中府通判,被皇庭拒絕了,那我......!”

雖然張斐沒有跟蔡京明言,但是蔡京心裡有數,這是要將皇庭的逼格給拉上去,審理這種桉件,要是沒有足夠的逼格,是撐不起場面的。

蔡京是真的直接拒絕了一大批官員,但不帶有任何報復的意思,完全就看職位來的。

那麼能夠進入軍事皇庭的,自然就不是一般人,這也是一種身份的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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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愛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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