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誠看了李小么一眼,不屑的撇了撇嘴:“用兵如神?就他那樣的蠢貨?”

李小么高挑眉毛表示驚訝。

蘇子誠勒慢馬步,看著李小么解釋道:“史國柱已經集齊屬下諸部,趕來韓城,要奪回韓城,要跟我直面硬戰,真是找死!”

“王爺都安排好了?”

“嗯,這個蠢貨在離咱們百里處放緩行軍,我算著他必定是想今天休整一夜,明天一早開戰!”

蘇子誠說到開戰兩字,抬著頭,滿眼期待的看著遠方。

李小么眨了眨眼睛問道:“那王爺準備今天夜裡劫營?”

蘇子誠失笑:“劫什麼營?這樣大軍對壘,劫營也就是沖沖營、擾擾敵,傷不了根本,說不定還要把劫營的兵士白白葬送進去,咱們北平軍精而貴,這樣的營不值得劫。

這史國柱兩榜進士出身,由文轉武,一向自視甚高,對著兵書打過幾場小仗,僥倖勝了,就自負將星轉世,明天這一戰,非滅了他不可.”

李小么看著眉飛色舞的蘇子誠,一邊笑一邊嘆氣道:“我看王爺最愛的是有仗打,打勝仗!”

“嗯,越難打的仗越好,越高明的對手越好,這史國柱太蠢!若是宋公升在世,能跟他打一仗就好了!”

蘇子誠無限嚮往的說道。

李小么一下子想起幾年前那場街頭熱鬧,暗暗嘆了口氣,看著興奮的說個不停的蘇子誠,一臉全神貫注的聽著他的話,一會兒驚歎、一會兒緊張、一會兒不解,蘇子誠興奮的一路說進行轅,還意猶未盡。

李小么進了自己的帳篷,抬手揉著臉嘀咕道:“看來姑娘我很有做奸臣的潛質!”

“姑娘說什麼?”

淡月沒聽清楚李小么的話,忙問了一句。

李小么一邊笑一邊擺手:“沒說什麼,對了,趕緊做幾個香囊,明天還不知道怎麼樣呢.”

晚上,蘇子誠心不在焉的吃了飯,對著沙盤又細細推演了一遍才安心睡下。

李小么不敢問明天一戰的佈置,回來沐浴洗漱後,跪在床上,默默唸了幾十遍菩薩保佑,在床上睡下,直做了一夜噩夢。

第二天天還沒亮,李小么迷迷糊糊中被淡月搖醒,忙一咕嚕爬起來,也不敢點燈,摸黑胡亂洗了把臉,換了身黛藍騎馬服,裹了件薄斗篷鑽出帳篷,外面正人來馬往忙個不停。

南寧小跑過來,拱手笑道:“姑娘起來了,爺說時辰還早,若姑娘起來了,請姑娘到大帳裡用早飯.”

李小么笑應了,跟著南寧幾步轉進蘇子誠大帳,大帳裡燈火通明,蘇子誠一件黑色長衫,神清氣爽,正彎腰比劃著沙盤,見李小么進來,忙直起身子笑讓她坐了,自己也從沙盤旁過來。

兩人對坐吃了早飯,從帳篷裡出來,外面已經準備停當了,李小么跟著蘇子誠上了馬,眾小廝、護衛團團拱衛著,在漆黑的夜色中,往西南方疾奔而去。

跑了不到兩刻鐘,一行人衝上片樹林密佈的高地,遠處天際,濃密的雲層中透出幾絲魚肚白。

前頭蘇子誠勒住馬,看向李小么笑道:“就在這裡吧,這一處視野最好,史國柱軍和咱們隔了三十里,這裡離他們差不多二十里,咱們等他衝過來。

你看,離這裡兩三里處,那一片荊棘叢生,騎兵衝到這裡,就不得不緩一緩,這一緩就傷了無數士氣,咱們的騎兵得繞過一片,再往前就都是開闊地帶,正利於騎兵衝殺!”

蘇子誠細細的解說道。

李小么伸長脖子往前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她根本就不認識荊棘長什麼樣,只不停的點著頭。

蘇子誠長長呼了口氣,帶著濃濃的狠勁道:“這一戰關乎士氣,務要全勝!要殺得吳軍不敢側目!聞風喪膽!把咱們北平軍的氣勢殺出來!”

李小么下意識的緊了緊斗篷,看樣子今天算是大戰了。

昨晚上好象還有星星,今天就陰天了?李小么仰頭看了看陰沉沉的天空。

天色已經大亮,下面寬闊無邊的空地處,鋪滿了黑衣軍士,北平軍大旗隨風飄動,肅穆中透著悲壯。

李小么困惑的看了一會兒,轉頭看向蘇子誠,尋著空兒低聲問道:“是湧城關守軍?不是說這一支戰力差麼?”

蘇子誠嘿嘿笑著低聲答道:“是虎翼軍,打了湧城關守軍旗子,小伎倆,示敵以弱.”

李小么高挑起眉毛,沒再說話。

旁邊,探馬接連不斷的報著各式各樣的信兒,蘇子誠的號令再被流水般傳出去。

遠處隱隱現出鋪天蓋地的一片紅。

吳軍尚紅,李小么騎在馬上,彷彿能感覺到地面的震動,震的心裡惶惶而不安。

李小么下意識的抓緊韁繩,蘇子誠彷彿感覺到了她的恐慌,伸手拍了拍她笑道:“放心看著,看我滅了他們!”

李小么勉強笑了笑,也顧不得抓鬥篷了,只緊緊握著韁繩,全身緊張的僵硬成一片,萬一要突然奔跑,自己無論如何得跟緊蘇子誠!跟緊他才能活命,這一戰看過,下回,打死也不跟著看熱鬧了!滾滾紅流飛快的流淌近前,黑沉沉的北平軍中響起沉悶的鼓聲。

吳軍離北平軍半里遠,齊齊停住略做調整,突然雙方戰鼓鏗然響起,吳軍怒吼著、舞著刀槍狂衝而上,對面北平卻瞬間慌亂雜沓而退,退的比吳軍的衝殺還快,眨眼間,吳軍衝殺到北平軍陣地,北平軍卻毫不理會軍中越來越急的鼓點聲,竟一路倉惶退了半里遠。

李小么怔怔的看著跟她同樣怔神、已經停下步子的吳軍。

蘇子誠臉上一片凝重緊張,緊緊盯著漸跑漸停的吳軍,舒了口氣。

戰場中瞬間靜寂後,雙方那鏗鏘激昂的戰鼓聲重又響起,這一回,跟上一次一樣,吳軍喊殺疾衝,北平軍倉惶再退,不過這次退的少了,兩軍之間,不過起躍間的距離。

李小么怔過神,伸手拉了拉蘇子誠,聲音有些激動的叫道:“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蘇子誠滿意的緊盯著又一次停下衝鋒步子的吳軍,點頭笑道:“你說的明白,看著!”

話音剛落,北平軍中突然響起陣極清脆的退兵鑼聲,吳軍茫然的看向各自的頭領,北平軍鳴金收兵了,這仗還要打嗎?收兵鑼聲中連退再退的北平軍卻突然暴發出地動山搖的喊殺聲,高高豎起的盾牌突然放下,一層層的黑衣軍高舉著寒光刺目的長砍刀,高高躍起劈殺而下。

衝在最前、還在猶豫中的吳軍幾乎都是被劈成兩片而死,眨眼間,靜謐的荒原中紅黑相間,血流成河。

李小么哇的一聲嘔了出來,直嘔的趴在馬背上,止也止不住。

淡月急忙撥馬上前,探著身子把裝滿霍香草的香囊捂到李小么口鼻上。

李小么一把接過香囊,連連揮著手示意淡月坐好。

蘇子誠轉頭看了李小么一眼,咧嘴笑了笑,顧不上理她了,只一迭連聲的發著號令。

李小么強壓著噁心坐直,一手拉著韁繩,一手將香囊捂在口鼻間。

遠處,紅衣吳軍已經潰散而逃,北平軍步騎相間,從後面若扇形驅趕著那潰不成軍,只想倉惶逃出生天的吳軍。

“走!”

蘇子誠一聲暴呵,伸手推了李小么一把,李小么抖動韁繩間,轉頭尋著淡月,淡月緊跟在李小么後面,滿臉緊張中竟還能衝李小么笑出來。

李小么可笑不出來,緊跟在蘇子誠後面,從小山丘另一處奔下,往西南狂奔。

一路上不時看到潰逃過來的吳軍,離得老遠,就被疾奔中的親衛張弓射殺。

李小么緊貼著馬背,眼睛盯著蘇子誠的的身影,只管跟著他跑,直跑得連上氣不接下氣,不過,只要還有氣,她就得跑。

眾人疾奔衝上又一處山崗,這一處山崗高聳陡峭,馬衝到一半就上不去了。

蘇子誠跳下馬,伸手抱下李小么,拖著她的手往山頂大步急奔。

李小么被他拖的腳不連地,一氣兒衝到山頂,腿一軟就坐在了地上。

蘇子誠忙蹲下來看她,李小么跑的臉色煞白,喘著粗氣,一句話也說不出,只揮著兩隻手,示意自己沒事。

蘇子誠伸手在她脖頸間按了片刻,笑著站起來,眯著眼睛凝神看著山下,左右探馬已經飛奔而上,流水般報著各處情形。

淡月衝上來,南寧將小巧的牛皮水袋遞給淡月,淡月託著喂李小么喝了幾口,李小么又坐著喘了一會兒氣,才扶著淡月站起來。

山下,吳軍將領已經漸漸收攏了潰逃的兵士,聚集到一起。

李小么憐憫的看著山下自以為逃出生天的吳軍,蘇子誠說的是滅,不是擊潰。

劫後重生的安靜沒持續多大會兒,吳軍側後方的山地、谷地裡,突然衝出無數黑騎,舉著長長的彎彎的砍刀,沒有喊殺暴喝,只沉默著疾殺而去。

從正後方衝出的一支黑騎如同一支利箭,衝入聚集的吳軍,驟然分成三股,用慘烈的血線,將吳軍斬成三處,這三處吳軍又被側後衝出的黑騎再分斬衝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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