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大娘子猛的抬頭看著父親,嘴唇抖動了半天,帶著哭腔委屈的叫道:“你們一個兩個,都有這麼多一二三,讓我怎麼辦?”

範先生手指抖動了下,看著範大娘子沒有說話。

範大娘子用帕子擦著眼淚,哽哽咽咽將昨天的事說了:“……我就是問了她那麼一句,她過了年不是十八了?我這麼問問她,還不是為了她好?哪裡說錯了?她就發那樣的脾氣!說那些話!”

範先生臉色漸漸陰沉,盯著範大娘子問道:“別跟我強辯!你捂著心口問問自己,這話不是替月亭辯駁才說的?”

範大娘子咬著嘴唇一言不發。

範先生抬手點著範大娘子,重重嘆了口氣:“我告訴過你,小么不是尋常女子,你不能拿她當女子看,不能拿她當尋常人看!她不會跟你鬥嘴、跟你耍這種小心眼,她要是出手,那就是動輒生死!我怎麼跟你說的?她說什麼你做什麼,不用懂不用明白,再說你也弄不明白!”

範先生聲調一路往上揚,範大娘子畏縮的往椅子裡擠了擠,嚇的一聲不敢言語。

範先生深吸了口氣,閉了閉眼睛,半晌才接著說道:“小么對你期許甚高,我都跟你說過,說過不只一回,這事說難極難,說容易也極容易,不過就是聽話二字,你就不能跟張大姐學學?小么說什麼你就聽什麼,她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要是有難事就找她,不管什麼樣的難事都去找她,這有什麼難的?”

範大娘子抬頭看了父親一眼,彷彿想說什麼卻又不敢說,範先生揮了揮手,示意她說,範大娘子低低道:“她到底也是個姑娘家,我比她大,又是……總得把著點,萬一錯了,害了您和大爺,再說……”範先生盯著女兒冷冷道:“我的話你沒聽見?我跟你說了那麼多遍,你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不是,她總得出嫁,往後……”範大娘子被父親盯得打了個寒噤,急忙跟了一句解釋道。

範先生一聲哂笑:“她出嫁了也還是她,就是她死了,你到她墳頭上拜拜都比你自己管用!”

範大娘子猛的擰過頭,咬著嘴唇,用力揪著帕子。

範先生看著用力擰著頭的女兒,心裡突然升有股無力無著的感覺。

她生下來時,他在任上,等他回來,又有了個兒子,他全幅心神都貫注在兒子身上,女兒,他沒理會過她,他對她也沒有任何期許,大了嫁人,相夫教子,還能怎樣?他連她嫁個什麼樣的人都沒想過,有她母親呢,他不必管,可現在,妻兒都沒了,只有他和這個女兒,可他的女兒,竟然是這麼個女兒!花廳靜得只聽見滴漏的聲音,一滴滴砸在範先生心頭,疼痛從心中漫延撲散出去,範先生轉頭看著滴漏,半晌才低落無力道:“都怪我,從小沒有教過你,讓你長成了這樣的……糊塗人.”

範大娘子死死咬著嘴唇,手指抖的幾乎捏不住帕子。

範先生站起來,駝著腰背,慢吞吞的往外走去。

花廳不遠的假山後,李宗梁停在陰影中,看著範先生步態龍鍾的走過,眉頭鎖到了一起,呆站了半晌,轉身往花廳進去。

範大娘子正伏在炕上,捂著嘴痛哭流涕,只不敢放出聲來。

李宗梁悄悄站到範大娘子身後,心疼的看了片刻,放重腳步轉到範大娘子面前,半蹲在她面前,溫和的勸道:“別哭了,哭多了傷身,有什麼委屈跟我說說.”

範大娘子哭得一時抬不起頭,半晌,才用帕子捂著臉,勉強坐起來。

李宗梁轉身倒了杯熱茶遞給她,範大娘子抽泣著接過,低頭看著茶,眼淚滾珠般跌進杯子裡。

李宗梁沉默的接過杯子放到一邊,換了只乾淨杯子又給她倒了杯茶。

範大娘子接過杯子捧在手裡,低著頭,抽泣著將昨天的事,夾雜著剛才範先生的話,斷斷續續說了一遍,中間又摻加了許多家長裡短的瑣事。

李宗梁凝神聽著,漸漸理清了來龍去脈,拉了張椅子過來,坐在範大娘子對面,目光溫和的看著她,柔聲道:“你別多想,這事不怪你,先生和小么,都是難得一見的聰明人,別說你,我也聽不大懂他們說的那些話,不懂就不懂,這也沒什麼,你不用強求自己,咱們不求那些大富大貴,我爹活著的時候常說,一家人平平安安就是福.”

範大娘子抽泣了幾聲,心氣漸漸平和,垂著頭,揪著帕子聽李宗梁說話。

李宗梁憐惜的看著她,接著道:“你跟著我,沒打算求什麼富貴,我娶你,也沒要你怎麼怎麼聰明能幹,就這樣就好,我覺得挺好.”

範大娘子被李宗梁說的眼淚又撲落不停。

李宗梁柔聲又勸:“別哭,愛之深責之切,這是先生常說的話,先生不疼你還能疼誰?這宗婦長房的事,范家有先生呢。

這一族之長也不一定非得長房承當,咱們李家,除了我,還有二槐和貴子,你別難為自己.”

範大娘子身子僵了僵,抬頭看著李宗梁:“長兄如父,你……”“我知道你的意思,”李宗梁溫和的打斷了範大娘子的話:“這事怪我,沒跟你說過外頭的事,我們兄妹五個,從李家村逃出生天,這一路上走到現在,當家作主的都是小么,這事說起來就讓人揪心,都是我沒用,倒讓妹妹操心護著。

先生說小么多智近乎妖,勸我說能者多勞,理是這個理兒,可一想到小么一個姑娘家,成年辛苦操勞成這樣,我就揪心的難受,”李宗梁看著滿臉疑惑的範大娘子,一臉苦笑,低聲道:“小么心思縝密,當初在山上,也是內外嚴明,山上的事,你有空找張大姐說說話,她知道不少,”李宗梁停了下,接著道:“整個北平的軍需,都是水家人管著,從我們進了虎威營,刀槍弓馬色色都是最好的,大帥對我也極其客氣看重,這幾個月,但有半分功勞,都得他一路報上去,水家二爺還專程到營裡看過我幾趟,這些都是小么的人情.”

範大娘子一臉怔忡,完全反應不過來。

李宗梁的笑容溫和中透著苦澀,“小么是個極懂事的,她對你是期許很重,可也不會為了這個難為你,再說,就算為了我,她也不會難為你,你放寬心,先生和小么心氣都高,這族長也罷,宗婦也好,咱們擔得起就擔,擔不起就不擔,你要是喜歡小么,就和她多親近親近,要是不喜歡,多敬著她就是了.”

範大娘子慢慢垂下頭,用帕子來來回回纏著手指,半晌,聲音低如蚊子飛過:“我知道了,是我的不是.”

李宗梁輕輕吐了口氣,心情稍松,“都是我不好,這幾趟回來也沒顧上跟你說話,我不說,外頭的事你自然不知道,小么事多,人一忙脾氣就不好,你多擔待些,范家、咱們家,筆架山這些人,這麼幾十口子的事,都是她操心,她不容易,有什麼事,你只看著我的面子吧.”

範大娘子垂了垂頭,李宗梁陪著她又說了半晌閒話,才起身陪著她慢慢走到角門前,看著她穿過角門,回去了範宅。

………………張狗子和趙六順忙的腳不連地的替姜順才到處看宅子,真比自己買宅子成親還竭心盡力。

姜順才的宅子比著張鐵木家的買,這三進的宅子,兩人前一陣子幾乎看了個遍,這一回自然方便,沒兩天,兩人就商量著挑了三四處出來,和李小么說了,請了吳大嫂子和明婉出來看宅子。

吳大嫂子從來沒買過宅子,明婉就更不用說了,這三四處宅子哪一處也不比她們現在住的範宅差,看了回來,幾個嬸子、嫂子都聚過來探問。

隔天,一群人一起湧過去又看了一遍,最後還是明婉拍板,定了離柳樹衚衕最近的一所三進宅子。

張狗子緊趕著跑了趟虎威營,姜順才聽說是明婉看中了,一句話沒多說,也沒回來看,這宅子的事就算定下來了。

李二槐、張鐵木和姜順才成親的事合到一起準備,張狗子和趙六順忙得腳不連地,時不時的請吳大嫂子和明婉出去看著修房子、修園子、定各個院子、各間房子的用處,要擺什麼傢俱,放什麼陳設,件件種種,繁瑣異常。

明婉和吳大嫂子忙得團團轉,越忙越精神。

嚴二嬸子幫了幾天忙,就有了心事,這家裡到了出嫁年紀的,除了範大娘子,就是她家月亭和明婉了,範大娘子就不提了,現等著當官家娘子的。

看明婉這嫁的,別的不說,光那座三進的宅子就讓人眼紅心熱,姜順才又是個孤兒,往後那福還不都是吳大嫂子去享?這麼一想,這沒父沒母倒是個大好處,要是月亭也能找個這樣的,往後有自己守著,月亭也不會吃了虧,這門親事真是處處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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