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

呂豐爽快的答應了一句。

李小么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確定他真是聽進了自己的勸,這才暗暗鬆了口氣。

淡月過來收了碗筷,重新又泡了壺茶,送了幾碟點心過來。

李小么彷彿想起什麼,看著呂豐問道:“你們家有船隊跑海外?”

“嗯,”呂豐隨口嗯了一聲。

“有幾支船隊?都走哪幾條線路?去過什麼地方?過去帶什麼東西,回來又帶的什麼?呂豐被李小么一連串的問題問的立刻就懞了,“五六支、七八支、八九支吧,聽說大哥把生意打理的比父親那時候好,到底有幾支,我也不知道啊,你問這個幹什麼?這海上的事複雜得很,我懶得理會!”

李小么看著呂豐,半晌才撫著額頭嘆了口氣,她問他,正宗問道於盲。

“你回去幫我問問這海上的事,越詳細越好,要是有海圖,讓人描一份帶給我就最好不過了.”

“行!”

呂豐一口答應。

李小么往後靠在椅背上,看著天上閃爍的星辰,沉默了片刻問道:“你們上清門的功夫,能外傳吧?”

“外傳?那當然,上清門有內門弟子和外門弟子,外門弟子不說了,就是內門弟子,十有八九也不是姓呂的,我們天師家一向人丁單薄,老祖宗說是因為參悟天機太多,祖父是獨子,父親也沒有兄弟,母親生我的時候,祖父高興的擺了一個月的流水席,散了無數銀子出去,要是不收外姓弟子,那上清門早就沒人了!”

“喲!沒想到你這麼寶貝,那你父親還敢放你出來這麼四處浪蕩?”

李小么聽的笑不可支。

呂豐嘿嘿笑著說道:“天師家信奉生死由命,祖父說我是福運之人,諸邪迴避,逢凶化吉。

出來前父親還給我卜過一卦,說萬事皆吉,就是不利婚姻,父親就放心放我出來了.”

“不利婚姻還放心?”

“對啊,父親說,這不利婚姻一樣是大吉利,要是利了婚姻,那是無論如何不能放我出來,回頭我娶一女伎帶回去了,天師家的臉面就讓我丟盡了.”

呂豐認真的解釋道。

李小么笑的連連跺著腳,這天師也是個有意思的。

“我們上清門這外門、內門其實沒什麼大分別,弟子剛拜進山門時,都是外門弟子,蹲蹲馬步,吐氣納息,先強身健體,練個三五年,那些天賦悟性好的,就能找內門掌門去闖內門試煉這一關,過了這一關的,就是內門弟子,當了內門弟子就可以專心練功了,除了日常用度由上清門供給,還有銀子掙.”

“還能掙銀子?怎麼掙?當保鏢?”

李小么聽的興致十足,“不是,上清門內門弟子當保鏢,請的起的可沒幾家。

教外門弟子功夫,這個幾乎所有內門弟子都做過,護門內的船隊、商隊出行,還有別的活,反正多的很,我懶的管這事,也不大清楚.”

呂豐懶散的揮了揮手。

李小么歪頭看著他,想了想,接著問道:“那上清門有女弟子嗎?”

“有,不過極少,說來也怪,這女弟子雖說少,可幾乎個個能透過內門試煉,功夫還都不錯.”

“這也有道理在,能離家拜到上清門學功夫的女子,必定都有些不同尋常之處,要麼性格極堅強倔強,要麼就是萬不得已,極堅強的性子和沒有退路這兩條,不管哪一條都能讓人奮進,自然學的好.”

李小么想了想解釋道。

呂豐隨口’嗯’了一聲,他對這緣由沒興趣。

李小么看著他笑道:“要是這樣,我再求你一件事.”

“你說!”

呂豐微微直起上身,一下子來了興致,“你這趟回去,看看能不能幫我留心找個合適的人,當然女的最好,功夫要好,脾氣要隨和些,有點眼光見識,不能太古板,那種特別注重出身門第,整天拘泥於規矩禮法的一定不能要,我想請回來教人學功夫.”

“你要學功夫?不用找別人,我教你!”

“不是我學!我才懶得學這個,我是想……唉呀,跟你一時說不清楚,你就當是教我那些丫頭們學功夫好了.”

呂豐若有所思的看著李小么,沉默了片刻,才笑著說道:“我知道了,你放心,我回去跟小師姑說說,看她肯不肯出山幫你,小師姑功夫比我父親還好,最難得的是性子好,愛說愛笑,不象別的女弟子,整天板著一張死人臉,小師姑肯定能和你處的來.”

“不用你小師姑這樣的!千萬不要!”

李小么嚇了一跳,急忙擺手拒絕:“就是教幾個丫頭學功夫,哪敢用你小師姑這樣身份尊貴的人,你就隨便幫我找個功夫好點的內門女弟子就行了,可千萬別讓你小師姑來,來了我也不敢用!”

“你別管!有我呢!”

呂豐揮著手,豪氣十足。

李小么頹然無語的看著呂豐,就知道找他幫忙必定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果然!請他小師姑出山,就是來了,她也只好當菩薩高高敬著,真要讓上清門現任天師之師妹,下任天師之師姑教一群勾欄女伎學功夫,她是不想活了!第二天,直到日上三杆,李小么和呂豐才各自收拾好行李。

呂豐帶著十幾個小廝長隨,隨身帶著行李,和李小么一起出了鹿港鎮,揮手作別,一行十幾匹馬,往南方風捲而去。

李小么一行幾十輛車,悠悠然然往楚州行去。

………………開平府外,雲高風清,樹綠花豔,已經是一片盛春之景,離南門不遠處,一行七八輛車正停在路邊歇息。

車前,林先生輕輕搖著摺扇,正和一身俗家打扮的智靜遠遠看著開平府說著話。

林先生面容清瘦,人也黑老了許多,一身天青灰細綢長衫,智靜黑是黑了許多,卻沒見瘦,一件黑灰竹布長衫緊裹在身上,頭上戴著頂寬大的黑竹布萬字幞頭,瓦稜樣的幞頭頂在那顆圓大的腦袋上,顯出幾分滑稽的意思。

智靜手裡拿著把蒲扇,拍著風,遠看著城牆,正嘆著氣說著話:“……到這城下,我這會兒心裡,就跟那卦上說的一樣,咱們這趟,真就是風蕭蕭兮易水寒.”

林先生慢慢搖著摺扇,沉默了半晌,才聲音低落的說道:“啟程那天就沒做別的打算,事到頭上,不能不做,不得不做,若天佑我吳國,此行必有所獲,若天要亡吳,你我已盡心盡力,死活都能安心了.”

智靜長長的嘆了口氣,兩人看著開平府,沉默了半晌,智靜轉了話題:“肖夫人的事,我心裡總沉著愧疚.”

“這不怪你,怪不得你,當初……唉,當初他娶肖夫人的時候,我剛成親沒兩年,他帶著肖氏到我府上,說要兩人一同進京赴考,肖氏要變賣奩田湊進京的旅費,他求我先買下,說等往後發達了再贖回去,那到底是肖氏的奩田。

兩人站在一處,一對金童玉女,一言一舉間,默契非常,就是神仙眷侶,也不過如此……算了算了,不說這個,肖夫人死那天,他也嚥了氣,過兩年就是一抔黃土,繁華富貴,不過如此.”

林先生傷感非常。

智靜手裡的蒲扇一下下拍在肚子上,半晌,才跟著沉重的嘆了口氣。

“走吧,進城吧.”

林先生跺了跺腳,低著頭說道。

智靜’嗯’了一聲,跟在林先生後面上了車,長隨護衛趕著車,不緊不慢的進了開平府南門。

………………李小么悠悠然然,從鹿港到楚州兩天的路程,足足走了五天,一路上吃的好喝的好歇的好玩的好,直到第五天傍晚才進到楚州。

楚州城牆高城深,卻並不繁華。

離城很遠,李小么就透過綃紗車簾,遠遠看著楚州城,城裡城外一片安祥悠然,並不見調兵遣將的風起塵飛,看來,大皇子和吳太后的爭戰還沒波及到這裡,也不知道現在戰況如何了。

李小么看了一陣子,放下車簾,出了一會兒神,直到車子進了城門,才重又透過車簾,仔細看著街道兩邊。

南寧找了楚州城最好的客棧安置下,長遠和西安各自出去了。

等李小么沐浴洗漱乾淨出來,兩隻都裝的滿滿的匣子已經遞進來了。

李小么盤膝坐到榻上,一邊任由淡月絞著頭髮,一邊拿起只匣子,仔細看了看,開啟匣子,取出信,先仔細檢視了封漆,再慢慢挑開。

信是蘇子誠寫來的,不長,先說了自己的安排,然後催促李小么儘快返回北平。

李小么挑了挑眉毛,將信扔進了化紙盆裡,又拆開第二封,還是蘇子誠的信,自然,長遠和西安送過來的,也不可能有別人的信了。

信中還是先說了自己到了哪裡,看了哪一處軍營,問她到哪裡了,然後催促她儘快返回,一連拆了七八封,都是一般無二。

李小么看的打起了呵欠,算著這信,簡直是一天一封,他也不嫌煩!直拆到最後一封,李小么看了幾行,怔住了,急忙又看了一遍,一下子跳了起來,淡月剛卷好一股頭髮,嚇的趕緊鬆開手,帕子一下子被甩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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