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讓他改過四五遍了,等會兒拿給王爺看看.”

“嗯.”

蘇子誠答應一聲,看著李小么笑道:“今年淮南路豐年,處處稻田金黃,那稻穗,看著就沉甸甸的,從來沒見過這麼多稻田,看的人心裡發熱!明天我帶你出城看看!”

“明天王爺得好好哭一場!不宜出城閒逛看稻田。

說起來這豐年也愁人,最怕穀賤傷農,都得高價收起來才最好,這得很多很多很多銀子,看看後天的竟標吧,今年買稻錢看來得從這裡出了.”

李小么嘆著氣說道。

蘇子誠步子慢了慢,眉頭漸漸皺起,看著李小么苦笑道:“這能有幾個銀子?我跟大哥說過淮南路豐年的事了,大哥會想法子的.”

“戶部還有銀子?”

李小么轉頭問道。

蘇子誠煩惱的搖了搖頭。

李小么轉過頭,嘆了口氣,轉了話題:“不說這個,咱們先吃早飯,然後我跟王爺說說竟標的事,還有祭文,王爺得好好看看,若沒什麼不妥,就趕緊讓人往太平府和池州府兩地抄傳過去,還有別的,一堆的事呢!”

蘇子誠笑應了,兩人到積翠亭吃了早飯,剛出了園子,南寧找進來,先一容滿面給李小么見了禮,站起來稟報道:“爺,水家外管事阮大求見.”

蘇子誠皺了皺眉頭,看著李小么問道:“他來什麼事?來見過你沒有?”

“聽說來了有一陣子了,倒沒來找過我,能有什麼事?這會兒來揚州,必是為了生意上的事!”

李小么笑著說道。

蘇子誠眉頭又往一起皺緊了些,深吸了口氣,想了想看著南寧吩咐道:“領他到偏廳候著.”

偏廳裡,阮大哪敢落坐,垂手站在椅子旁,帶著絲焦躁不安,不停的探頭往廳後張望。

蘇子誠上了臺階,阮大聽到動靜,急忙躬著身子急趨迎出去,跪倒連磕了幾個頭道:“阮大給王爺磕頭!”

“起來吧.”

蘇子誠步子不停,直走到上首坐下,接過小廝奉上的茶,垂著眼皮抿了一口問道:“你們老爺打發你來的?什麼事?”

“回王爺話,是大老爺打發小的來,是為了淮南路茶、酒的事,家裡這幾年生意一直不好,大老爺和二老爺一直憂心的很,聽說淮南路茶、酒要和咱北平一樣放開,就打發小的過來看看機會.”

阮大垂手躬身,恭恭敬敬的答道。

蘇子誠放下杯子,看著阮大問道:“見過五爺了?”

阮大怔了怔,忙答道:“回王爺話,小的到揚州時,說是王爺領兵沒在城裡,一直等到現在,還沒見著王爺,所以……”“你要做生意,不求見五爺,見我做什麼?五爺辦事一向公正,你見不見是一個樣,後天竟標,施玉已經放了榜,你好好看看,後天去竟標就是了,好了,我還有事,告退吧.”

蘇子誠一邊說一邊站起來。

阮大吞了黃連般重重的嚥著口水,卻連半句話也不敢多說,這位二爺向來喜怒不定,脾氣又大,何況這爺從進來起,這臉就是陰著的。

阮大眼巴巴的看著蘇子誠轉眼就不見了影子,呆站了半晌,衝著旁邊一個小廝拱了拱手,陪笑道:“這位小哥,煩勞叫一叫南寧南爺.”

小廝看了他幾眼,’嗯’了一聲,出來看到個粗使婆子叫道:“嚴婆子,叫一叫南爺,偏廳那位爺找他.”

婆子應了一聲,慢吞吞進去,過了好大一會兒,南寧才從裡面出來。

阮大給南寧見了禮,堆著一臉笑,低聲說道:“剛才王爺說了,得見見五爺,五爺這會兒在不在?您給傳個話?”

南寧也是一臉的笑,話卻不客氣:“五爺可比王爺難見,這話,還是你們家二爺說的呢,這話我能傳,不過五爺今兒忙,能不能見到就難說了,你先候著.”

說著,拱了拱手轉身進去。

不大會兒就轉了出來,攤著手道:“你看,讓我說著了吧,阮大爺先回吧,明天是中元節,就不用過來了,必定見不著,後天也許行,你再來看看.”

阮大笑的一臉黃連味,後天一大早就竟標了,再見也沒用了!從別院出來,阮大坐在車上晃了半路,突然踢著車前板叫停。

車子停下,阮大重重敲著額頭,那個趙什麼說他住在哪裡來?想了好半天,福至心靈,急忙掀簾子吩咐道:“去羊角衚衕!衚衕口,頭一家!”

車伕調轉車子,直往羊角衚衕奔去。

趙五哥卻沒在家,張忠義也不在,他們兩個這幾天天天忙到半夜方回。

阮大枯坐在羊角衚衕,喝茶喝得肚子發脹,一直等到黃昏將過,才等回趙五哥和張忠義。

兩人倒極是熱情,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將這茶山、鹽場和竟標各事詳詳細細說了一遍,見阮大竟只守在揚州,各處茶山,鹿港的鹽田、各處酒坊,竟一處沒看!趙五哥和張忠義面面相覷了一會兒,只好吩咐小廝取了自己做的冊子過來,一處處說給阮大聽,只說到半夜。

第二天,阮大一早過來,帶了幾個帳房將冊子細細抄了一遍,這才心裡有了點底。

早上,揚州城依舊繁華,繁華中卻帶著肅穆和淡淡的哀傷,官府要公祭軍中亡歿,百姓要祭奠自己逝去的親人朋友,這個節,本來就和熱鬧喜慶無關。

祭祀陣亡將士的事,施玉早早就準備了,凌晨起擺起儀仗,從別院大門口直襬出四五里遠。

最前頭的四座錢山足足有十幾丈高,在晨曦中反著銀光,壯觀無比,幾百名僧道拿著木魚搖鈴夾雜其中。

這樣的祭祀向來只有太平府才有,揚州城的百姓哪見過這等熱鬧,呼朋喚友,裡三層外三層尾隨而觀。

蘇子誠一身素白,面容凝重裡透著悲慼,踩著擇定的時辰出來,上了馬,緩緩往城外出去。

李小么一身素白長衫,和同樣一身素白長衫的劉秀雲、呂豐一起,夾在眾將領、官吏隊伍中間,跟在蘇子誠馬後,緩步往城外走。

隊伍行進的很慢,走了將近一個時辰,才到了城外祭臺。

施玉贊禮,蘇子誠主祭,行了三獻大禮。

李小么夾雜在眾將官群中,跟著跪、伏、拜、起,不敢錯了半分,周圍的將領官吏,個個優雅的甩著大袖子,跪拜的簡直跟跳舞一樣韻律十足。

一群人舞的那樣整齊好看,她若錯了哪怕一分,就得突出在外,那就太招人眼了!李小么緊張的盯著前面的官員,她要確保自己跟著做的半步不錯,這一通緊張,旁的什麼也顧不上了。

也不知道跪了幾回,拜了幾次,只跪的拜的一身的汗,滿心的後悔,早知道這磕拜是屬於跳舞這一科的,當初施玉請她去演禮時,她真不該偷懶一趟不去!禮儀告一段落,李小么剛舒了口氣站定,呂豐湊過來耳語道:“祭文寫的不錯,你寫的?”

李小么斜過眼珠掃了他一眼,嘴唇幾乎不見動的答了句:“你小師叔他哥寫的.”

呂豐從眼角往下瞥著李小么嘀咕道:“那就只一樣好處了,短!”

李小么緊緊抿著嘴唇,用力把笑容拉下去,平視著前方,不準備再理會呂豐。

這邊成了禮,隊伍緩緩移了小半刻鐘,就到了祭祀吳地亡歿軍士的祭臺前。

李小么隨眾人拜了四拜,夾在人群中長身直跪在地上,凝神注意著蘇子誠。

蘇子誠已經被贊禮官施玉引到臺子正中那張極長極寬的香案前,施玉接過三根點燃的香,高舉過頭正要遞過去,只見蘇子誠鄭重的撩起長衫,如同剛才祭祀北平歿亡將士般長跪於香案前,從施玉手裡接過香開始上香。

李小么周圍隱隱傳來幾聲壓抑的抽泣。

三上香完畢,施玉取過寫著祭文的白帛正要抖開,蘇子誠伸手示意,施玉忙將白帛遞上,蘇子誠聲音裡透著濃濃的哀慼,亮聲讀起祭文來。

這祭文與剛才的不同,也與通常那些駢四儷六的祭文不同,文字極是平實,訴說著吳地將士的枉死、不甘、哀傷和對太平府、池州府兩處的指責。

周圍的哭泣聲從隱約而聲起,漸漸演變成一片哀哭,李小么暗暗吐了口氣。

呂豐往李小么身邊湊了湊,低低的說道:“小五,荊地那些大水泡子裡,有一種怪物,叫豬龍婆,你見過沒有?”

李小么斜了他一眼,呂豐瞄著蘇子誠,接著低語道:“那豬龍婆也長的跟塊石頭一樣,又醜又硬,那豬龍婆咬了走獸都是生吞,一邊吞,一邊流眼淚,一邊吞,一邊流眼淚.”

李小么哭笑不得,微微轉頭掃了眼呂豐,低低的問道:“今天早上捱打了?”

“沒!嗯,骨頭好象斷了.”

李小么嚇了一跳。

劉秀雲在旁邊接了一句:“快斷了,不過沒斷,小師叔用力精準.”

李小么鬆了口氣。

呂豐錯著牙正要說話,臺上蘇子誠哽咽著唸到了’尚饗!’三人忙住了口,端端正正跪好,凝神聽著贊禮的聲音,準備再次舞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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